11、追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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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扬意转身走开了，申念希站在门口望着他离开。
他的肩好像更宽了，一如既往地挺直着背脊，梧桐的叶影在他背部摇晃，像在写诗，在一个富有浪漫主义的人身上尽情恣意。
夜晚的冷感消失，一切如前，恍如多年前的那个盛夏，高考前的一次遇见。
“申念希，你抱这么多书回寝室啊！”
他的声音随着风声一起从身后传来，灯下的少年踩着树影，身影单薄，没有任何的负担，手指转动钥匙圈，桂树的枝叶摇摇晃晃，他一身的不羁与自在。
她望着他笑，“对！要高考了嘛，少睡会，多学会。你要回家了？”
“嗯。”
学生寝室在东边，停车棚在西边。两个人逐渐走近，互相挥手告别，留给对方一个明朗的笑容。
往寝室的方向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一列树影晃，少年灯下行。
经年后解读青春的诗章，是擦肩而过的一笑、是操场上奔跑的身影、是合欢花与栀子盛开、是少年与日月同辉、是高楼锁不住的志气。
青春是如此的张扬肆意，充满希望，惹人怀念，历久弥新。
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一辆汽车鸣笛而过，几片青翠的梧桐叶飞落到门街前，她忽觉，原来他们分别过。
关上门后回到二楼卧房后，申念希回想起傍晚发生的一切，心脏抑不住的狂跳。
明明已经多年不曾联系，可刚才聊天时的样子却像是多年的挚友在畅谈，自己不受控地想向他靠近，一张嘴叭叭个不停，甚至带了点撒娇的感觉，这还是自己吗……
一贯的高冷矜持呢，怎么还管不住嘴问别人感情问题呢……？
还问两次！
她把自己扔到床上，尴尬到双拳乱锤。
“申念希啊，申念希啊，你嘴怎么那么快呢！”
“年纪大了，脸皮也厚了是吧！”
“你怎么不问他招不招家政保姆呢！真的是！”
她又想到他那句：“你这是假装不认识我了，是吗？”
直截了当地戳破，毫不留情。
果然，傻子都能看出来傍晚那是在假装没认出他，心虚俩字都写在脸上了。
言情小说没少看，但时隔多年，他乡遇到暗恋对象这事，仍然很惊奇。
多造孽的缘分啊！当事人女主角当年打着兄弟的幌子跟他搞暧昧……
她想到大学那时候给他发的那些消息：
“我不谈，你也别谈了，兄弟是狗一起走。”
“师大男女比4:7，不像科大2:1，等我考去科大，你给我介绍一个。”
“我喜欢意气风发那样的男生，你看准了给我介绍。”
……
还有那些动态：
——（爱心）
——云朵图片
动态评论：这云朵好像一只羊
……
如果不是心里有鬼，觉得羞对于他，正常同学见面应该是感到惊讶和惊喜，但自己表现的却像是穷鬼见债主。他那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自己聊天时在扯谎。
这次重逢，他依旧单身，自己也单身，是上天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吗？
法明寺是不是太灵了？自己上午下的姻缘订单，傍晚就到货了。
他就是自己的天赐良缘吗？
这是在告诉自己要抓紧他，别再错过了吗？
那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自己是什么感觉呢……
申念希停止滚动，双手握着那个天赐良缘的桃花福袋端凝，心里乱糟糟的。
过了一会，枕下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打开一看，是景小满发来的：朋友圈，上赞！速度！
申念希点开朋友圈刷新，景小满把下午拍的照片发了出来。她随便看了几眼，点了个赞，给她回复了个OK。
她突然想到自己刚刚添加了扬意，出于礼貌没有当面翻看他的朋友圈。
扬意的微信头像是一个篮球框。
申念希点开他的头像，进入他的朋友圈，动态少的可怜，很容易翻到了最底下一条，根据发布时间来看，他也是大三那年注册的微信。
个签：坚持。
2011年12月
配文：不太好用……
——
2012年3月
配文：帮学弟搞辩论赛，我一直觉得两年前的那届我应该是赢的。
——
2012年6月
配文：没事下什么雨啊。。。
——
2012年9月
配文：续上三年，开学了，感谢老师和同学。
配图：毕业照；录取通知书；科大研究生宿舍楼；
——
2012年9月——2015年3月
几乎无日常，各种学术文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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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4月
配文：研学之旅
配图：他穿着克莱因蓝冲锋衣站在泰晤士河畔，背后是伦敦大本钟；
——
2015年4月
配文：再一次参加，赢了，奖杯到手，毕业无憾。
配图：科大第二十七届校园辩论赛奖杯；
——
2015年6月
配文：渝江待了七年，走了。
配图：单人硕士毕业照；与导师合影照；科大校门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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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8月
配文：起了个大早，来打球。好久不见，湘萍一中！后天出发去香深了。
配图：清晨时分一张校园篮球场照片（与头像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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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2月
配文：愿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在尘世获得幸福。背山面海，香深2月就入春了，全年无冬，春秋相连。登上海涯看日出，一望无际的海岸线。
配图：青山；石崖；蓝天；白云；大海；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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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5月
配文：刚回湘萍，老同学聚会，五一假期快乐。
视频：一桌人在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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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24日
配文：寓意挺好，岁岁平安。
配图：一个贴有圣诞快乐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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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2月
配文：挺好的。
——
2017年5月
配文：端午安康，泛舟湖上四面柳，地如其名，是个好地方。
——
2018年3月
配文：三月的香深。
配图：黄花风铃木街景；
……
申念希先是看了一下扬意发的视频，居然是初中班长结婚了，不少初中同学都去了。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有几个人她都叫不上来名字了。但是路成浩和郑瑞铭，她还是能一眼认出的，扬意的左膀右臂嘛！
申念希接着保存下扬意的照片，看了又看，她无数次幻想过他穿学士服和硕士服的样子，尤其是硕士毕业照。
他身穿蓝色硕士服站在科大校门口，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他完美的诠释了这八个字。
大四上学期的时候，各大高校的保研名单陆续公布，申念希连续几天蹲守科大官网，终于等到名单释出。
其中就有扬意的名字，当然她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扬意一直都很上进优秀，知道他自己想要什么，他的人生也注定会顺风顺水，前途坦荡。
这些年他真的过的很好，考进科大、读研、在科技之城搞软件开发、被著名的游戏公司高薪挖走，学业事业双丰收，他就应该走这样的路，这就是她期盼的他的人生路。
——每一个脚步都清晰而正。
年少的梦，是用阳光来称量的。每一个目标都浸着无限的力量，立在刀锋，在南墙上刻下横竖撇捺，挤出的汗水，斟满了大江。在他虬曲苍劲的挥写下，梦想仍旧那么有魅力。
看着他如今在轨的人生进程，申念希脑中浮现军训结束后，湘萍一中举办高一开学典礼，扬意站在旗台上演讲的情景。
那时，跑道旁的合欢树不及墙高，桂花还没来得及盛开，夏季的尾巴仍带着几分燥热，晨间的温度都被归纳到了无荫的操场，万里沉闷，唯一动态的景致是额角的汗珠摇摇欲坠。
南巷经开区的施工声从未停过，他沐着阳光，声音碾过旷地的喧嚣：
“微观领域的物质具有波粒二象性，当我们未测量粒子的动量时，它的状态随机且混乱，处在多种可能状态的叠加态中，在对其观测捕捉后，随机状态就坍缩成了一个动量本征值。正如许多事件本身具有不确定性，不去尝试的话，就会存在成功与失败两种可能，真正去实践了，才会拥有一个既定的客观事实。”
…
“故失败无可畏惧，勇闯才有出路。人不能被困在思想的荒地，穿过荆棘险路，方能到达花海尽头。长路漫漫，我们要学会随事而变，顺势而为，如此，最后便可驭时而行。”
…
“同学们，未来三年，愿我们怀进取之心，铸气魄为剑，虽千难万险，亦从容不乱。为理想者，甘受心有巨龙之苦刑，沉潜蓄势，穷山距海，不能限也。”
……
迢迢三年的开端，被这洪亮的声音搔下了第一笔欢。
心境自由，一往无前，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样。
同理，她亦不愿意将就，不愿意妥协，亦甘受心有巨龙之苦刑。不管人生处在什么样的困境，十七八岁的他总是能够给现在的她，再度闯荡的勇气，这份勇气一直潜藏在她心底。
申念希拍了拍床头的哆啦A梦玩偶，把桃花福袋装进它胸前的口袋里，“你那么优秀，我能遇到你就很幸运了，我真的想再贪一点这份幸运。”
有他陪伴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充满希望，总是能从他身上学到东西。虽然已经过了很多年，但她还是会觉得喜欢他这样的人真好，他一定会光芒万丈，有所成就的，自己也曾因为他变得更好。
他如真理，她爱广阔的世界，亦爱那唯一颠扑不破的真理。
她曾经无数次希望自己和扬意的人生轨迹可以靠的再近一点，这样就能一直看到他。所以当初她也曾想过本科毕业后考去科大，科大的金融虽不是王牌专业，但科大是985，去那读研会是一个更高的阶梯，而且那是他在的城市，他在的学校。
可是生活往往不会遂人愿，一起读研的计划也没能实现。多年以后再考研，她没有选择科大，也没有选择金融，而是走了“树林里的另一条路”。
本以为就此错过的人生却在多年后又有了交际。
申念希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真的到来了，她想，也许自己的生活真的会慢慢变好，也许所有的坏运气都已经接收完了，也许今年真的转运了。
这次和思念的人再次相聚，不如勇敢些，就像他当年说的那样：失败无可畏惧，要随事而变，顺势而为。
“去尝试呗，失败了也没什么，既不违法，也不会坐牢。”
法典脑中藏，分寸手里握，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想想这么些年，不是什么事都挺过来了。
从宁溪市18F税务局税收经济分析科到四处奔波的金融销售经理再到宁溪银行，从营业大厅到10F金融市场部，再到现在破釜沉舟死磕政大。
人生沉浮，一浪更比一浪高。既然他来了，那曾经画下的大饼是不是该补还给他。只要他心如故，一切或许还有机会吧。
不能接受没尝试就被判输的结果，哪怕最后耗尽心力仍然是各自欢喜，至少自己也努力了，拥有了一个既定的客观事实，可以安心了。
实践过，就不该再有遗憾。
那种乱糟糟的情绪逐渐消散，申念希扯过角落里的那个哆啦A梦布偶，把它紧紧地抱在怀里。
看着他的照片，如有一只蝴蝶扑在心口，轻轻煽动着翅膀。
原来很多年后，仍然会为他心动，时间擦不尽见他的欢喜。
这是永恒吗？
确实是一直喜欢他。
而军训那天的晚霞也如今天这般。
人在黑暗的角落习惯了蜷缩，时风日正盛，合该推开门窗，正视心意，因为追光是一种本能。
从前的日子让人欣喜，他身旁的风吹来，她心里破旧的风车又继续转动，那被大火烧过的青春，随着这一年的春风起，又将生生不息。
申念希打开微信分身，点进自己的工作号朋友圈。
时间:2013年6月—2014年4月
各种理财产品，融资租赁信息；财经新闻；
——
时间:2014年5月—2017年2月
全是银行资讯；
都过去了。
以前要用两个手机管理生活号和工作号，现在都有微信分身应用了。
真是越活越轻松了。
她看着工作号里的联系人列表，一直往下划，划了很多下才划到最底部。
原来，申经理已经是很久之前的过去式了。
有的人永远离开了，而有的人又回来了。
她返回原号，把和扬意的聊天设为置顶模式，聊天背景更换为他的硕士毕业照，过了一个多小时，给扬意发了一条消息：你到家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追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