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遇 ...
-
时值秋日，京城右相府，书房。
沈博远手里拿着一份文书，焦虑地来回踱步，见沈云起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把玩茶杯，不禁怒从中来，将文书扔到了他身上。
沈云起抬手接住，打开文书，里面的内容他事先已经知晓，所以并不意外。他看着眉头紧锁的父亲，宽慰道：“爹，不过是又上去了几个人，没什么可担心的。”
“原本我们沈家的地位就远不如先皇在位时，现在吏部的几个空缺又被宋正鸿的门生填上，眼看他们宋家的势力是越来越大了，我如何能不急！”沈博远叹了口气。
沈云起合上文书，轻放在桌上，站了起来。他身穿浅青色薄领衣衫，长身如立，抚了抚衣摆，对沈博远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未必已经穷途末路了。”
沈宋两人皆为当朝宰相，只不过沈博远是右相，而他宋正鸿却是左相，虽都是正一品官员，但大楚向来以左为尊，如此，宋正鸿就已经压了沈博远一头。宋家先后送进宫两位女眷，一个贵为贤妃，另一个也是贵人，现在又多了两个门生进入吏部，虽说官职不过七品，但也足以让沈博远焦头烂额了。
看来不得不用最差的办法了。
沈博远只娶了两任妻子，并无妾室，第一任正妻在生女儿的时候难产去世，第二任也是名门贵女，不过只得了一个儿子，目前家里能送进宫的也只有沈云初这一个女儿了。
纵然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也只得盼望以后能靠女儿在皇上面前多说上几句话。
此时沈云初正在闺房练琴，丫鬟佩兰、梦兰服侍左右。
少女不过二八年华，容貌清丽，肤若凝脂，着一袭淡粉纱衣，梳着时下最流行的飞仙髻，端坐在凳子上，青葱玉指拨弄着琴弦，琴声悠扬。
然而她心思早已不在琴上——实在是太无趣了，必须得找点乐子！
琴声戛然而止，佩兰梦兰忙上前询问：“怎么了，小姐？”
沈云初神思一动，有了主意。她捂着肚子“哎呦”一声，假装肚子疼，让佩兰去找大夫。
佩兰吓了一跳，转身就要出门，又被沈云初叫住，“不是什么大问题，切记不可惊动祖母，爹爹和大哥。”声音婉转柔和，涓涓如水。
待佩兰走后，梦兰犹豫问道：“小姐，你是真的疼，还是假的疼啊？”梦兰不像佩兰那么单纯好骗，她知道自家小姐骨子里是爱玩闹的，总觉得小姐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当然是真的疼，”沈云初揉了揉肚子，演得更逼真了些，“你去厨房找些吃食，我可能是饿着了。”
梦兰不疑有他，连忙应下，欠了欠身就快步走了出去。
沈云初多捂了会儿肚子，见两个丫鬟都没影儿了，才放下手松了口气，她伸了个懒腰，捏了捏酸痛的脖子，站起身朝衣柜走去。
压在最底下的有一件小厮的衣服，是上次她央求沈云起带她出去玩时悄悄买的，就为了这一天——她要去小仙茶馆看戏！
《轻绣湖》这出戏预热了好久，每次沈云初上街都能看到小仙茶馆门口挂的招牌，但是想也知道，爹爹和大哥肯定不会让她去那些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所以她偷偷藏了这身衣裳，就等寻个时机溜出去看戏。
沈云初快速换上衣服，又把发髻解开，随意拢了拢，包进帽子里。看准时机，从侧门跑了出去。
或许是今天运气好，一路上都没看到几个人。沈云初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好不容易走到了相府后面的小门，那是专门用来供厨房小厮运送食材的。
只有一个下人在搬东西，沈云初低头掩住了脸，快步走了过去，并没引起注意。
等出了相府，又走出去一两百米远，沈云初才放心地抬起了头，放慢脚步朝小仙茶馆走去。
———————
微风轻拂，万里无云。
只要不窝在家里，哪儿都是新奇的。沿路叫卖的小贩，在饭店门口吆喝的小二，甚至是偶然窜出来的流浪狗都让沈云初觉得无比惬意。
非常顺利地找到了茶馆，沈云初买了张一楼的坐票，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里面已经乌泱泱坐了大半，不止一楼，二楼的看台也坐了好些人，沈云初没有随意乱看，虽然她不常出来走动，但总会有知道她身份的人，到时候暴露了就不好了。
沈云初的位置在中间靠后，前后左右都坐了人，旁边的小茶几上摆了些瓜果凉茶。
“从来以为有心意，却道郎君轻绣湖。”小二唱了名，看客瞬间安静下来，曲子开始了。
角儿们纷纷上台，周围一片叫好，沈云初也逐渐进入状态，认真看了起来。
看了一半，沈云初没了兴致，专心剥起手边的橘子，“还以为是什么快意恩仇的江湖趣事，没想到是俗套的佳人守候、浪子回头的戏码。”
“干嘛呢你？光天化日抢劫啊？！”
前头传来一阵骚动，不少人听到动静都朝那边看去，沈云初也好奇地昂头。
只见有个穿了蓝缎丝绸衣袍的少年站着，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黑衣男子的袖口，声音清脆，怒气冲冲道：“抢了我的东西还想跑？”
“谁抢你东西了？”男子压低声音怒斥，见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边，慌乱中推了少年一把，寻了空隙往外跑。
“哎！别想跑！”蓝衣少年赶紧跟上去，差点被脚下的凳子绊倒，周围人窃窃私语，台上唱戏的也停了下来。
只见黑衣男子越跑越近，沈云初略往后躲了躲，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那男子隔了蓝衣少年好一段距离，明明可以加速逃走，却好似在等少年追上来。
难道是故意引少年出去，好杀人灭口？！
沈云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此时黑衣男子正好就在沈云初身边，她下意识站起来伸手挡了一下。
男子恶狠狠看了过来，低声骂道：“好狗不挡道！”说完便要撞开沈云初，沈云初赶紧侧身躲开，却还是被蹭了一下。
推搡中有个东西掉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很快又淹没在嘈杂喧闹中，无人发现。
此刻二楼靠窗的位置，谢廷南正密切注意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公子，总算等到他露面了，要不要属下前去将他拿下？”谢廷南对面坐着的是他的贴身护卫——谢青，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亦仆亦友。
“不用，楼下人太多，这时出手很容易把他逼急，误伤无辜百姓就不好了，况且三公主殿下也在。”谢廷南摆了摆手，“你去守着门口，等他出门后跟着，到了人少的地方再动手。”
谢青抱拳退下，只留了谢廷南一人。
谢廷南举起茶杯啜了口茶，眼睛时刻盯着楼下。
沈云初被撞了也没让开，蓝衣少年走到了跟前，一把拽住黑衣男子的衣领，不过身高悬殊太大，反而还得踮着脚。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少年一手拽着领口，一手去摸那人的口袋，伸出的手白净细腻，倒像是女孩子的手。
沈云初也上前扯住黑衣男子的另一边手臂，周围陆陆续续走出几个男人，一起帮忙压制。
谢廷南依旧在楼上看着，没有出手，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突然，谢廷南注意到男子的腰侧有一片银光闪过，是刀！
只见黑衣男子反身挣脱压制，从腰侧掏出一把匕首刺向蓝衣少年，吓得众人纷纷往后退去。
沈云初急忙拿手去挡，眼看刀锋越来越近，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茶杯从天而降，打在了黑衣男子的手上！男子吃痛脱手，匕首应声而掉。
黑衣男子急忙弯腰去捡，见状，谢廷南从二楼一跃而下。
他伸手拽过蓝衣少年，又一把将沈云初拉进怀里，反手打了黑衣男子一掌。周围看客一拥而散，黑衣男子趁机逃走。
谢廷南没有去追，凭谢青的身手应该能将他拿下。他收回手臂，放开了沈云初，“抱歉，刚刚情急之下多有冒犯，请勿怪罪。”
眼前的男子剑眉星目，清雅俊逸，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一身素纹玄色长袍，束了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腰侧坠着一块成色极佳的白玉，黑发束起，以一根简洁的玉簪固定着。
“无碍。”沈云初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道。
刚刚侧脸在谢廷南的胸膛压了一下，有些轻微的红，好似还闻到了淡淡的檀香，沈云初的脸不自觉红了几分。
谢廷南没注意沈云初的反应，转而向蓝衣少年拱了拱手，“楚公子，还好吗？”
“啊……没事没事，刚刚谢谢你了。”楚元若在谢廷南一出现的时候就认出了他——堂堂镇国公府的二公子，朝廷的大理寺少卿。
“完蛋了……”楚元若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出了趟门，玉佩被抢了，还碰上了铁面无私的谢少卿，如果被父皇知道了，又免不了一顿教训。
谢廷南蹙眉，想必这位公主又是偷溜出来的，既然碰上了，就有义务把她安全地带回宫，“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哦。”
沈云初察觉对面二人认识，一时也插不进话。楚元若两步走到她身前，满眼认真，“谢谢你刚刚帮我，你没有受伤吧？”
“我没事儿，你被抢的东西重要吗？”
“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只不过是我父……爹送我的，没事，大不了被他骂一顿。”楚元若并不在意。
“哎呦，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啦！乱七八糟的！”小仙茶馆的老板走了出来，他是个南方人，几年前搬到了京城，所以一口南方口音。
被老板的声音打断，沈云初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出来很久了，恐怕爹爹和大哥要发现了！
她对面前的两人拱手，“既然相遇，也算是有缘，以后有机会的话再见。”
谢廷南眉眼含笑，拱了拱手，“刚刚无心之举，多谢……公子体谅。”
“你我都是男儿身，抱一下没事的。”沈云初淡定回道。
闻言，谢廷南轻笑出声，点了点头，“确实。”复又问道：“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沈……云。”沈云初想了想，还是不要说出自己的真名为好。
沈云？有点意思。“在下谢廷南。”
三人告别，临走前，楚元若凑近沈云初的耳朵悄声说道：“我看出来了，你也是个女孩子。”说罢眨了下眼，率先走了出去。
沈云初忙抬起头，正好对上谢廷南的目光，谢廷南的眼神里也带了笑意。
不会他也看出来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