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痕》蛋花卷

27、第 27 章

　　霎时间李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在院里的枇杷树下坐着看漫画书 姥姥在旁边织棉鞋 姥爷皱着眉头坐在门口抽旱烟 虽然姥爷不喜欢自己 但他还是很爱姥爷姥姥的
　　那年是姥爷在的最后一个春季 外面很冷 姥姥刚烧起火炉 哭着笑泪水顺着满是岁月的褶子上划过
　　“老头子……”
　　李剑扒拉着棉被 “姥爷～”
　　此时李剑年纪还小 不懂得什么才是离开 他只是知道姥爷睡了很久 再也没有醒过来
　　葬礼的那天 爸爸回来过了
　　李剑那时营养不良 六七岁个子还没人大腿高 他就远远看着他 他抱着舅舅的大腿 总是有意无意的看着忙着烧饭的爸爸
　　他有好几次想去给这个才见过几面的爸爸送水 但都失败了 这个爸爸好像一直躲着他 一直背对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年幼的小孩子那里懂得这么多 他只不过是想得到一些关心罢了
　　葬礼的席办完 李剑目光追随的那个男人不见了 别人正在享用晚餐的时候 他偷偷的走了 就连李剑也没有察觉
　　这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往后的十几年都未曾见过面
　　大人好像都不明白小孩子的世界 对他们而言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不懂生离死别 不懂爱恨情仇
　　“姥姥我想吃枇杷 ”
　　“小剑啊三月的枇杷酸溜的吃不得不好吃”
　　李剑很乖 他帮着姥姥收拾毛线
　　“姥姥我不喜欢粉色 你给我织个蓝色的棉鞋吧”
　　姥姥慈祥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 “小剑啊 家里没有蓝色毛线啊 将就一下吧”
　　李剑看着院子上站着的小麻雀 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 “好吧 其实我也挺喜欢粉色的 很漂亮”
　　说完 李剑就去院子里捡小石子了 他就爱收集这些 找到一个颜色深一些的小石子 就在水泥墙上画画 画的不好呢就拿水泼 干了就干净了
　　“姥姥 你看 这是我这是你这是姥爷 ”
　　姥姥一手拿着小凳子 另一只手拿着装着毛线球的小袋子
　　墙上一共有5个人
　　姥姥指着墙上一个刺猬头发型的小人说 “这是谁啊？”
　　“爸爸！”
　　“那这个呢 他怎么是光头啊 还没有眼睛嘴巴？”
　　李剑有点不开心 上扬的嘴角霎时弯曲了
　　“这个是……妈妈 可是姥姥我没见过妈妈长什么样子 所以……”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她再次抚上了李剑的头 “姥姥帮你画好不好啊？”
　　“好！” 小孩子并没有什么不愉快 有的话一会儿就忘了
　　姥姥手指布满沧桑 拿小石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她在光头小人的头上画了两个如同香蕉似的马尾和一个大眼睛弯弯的嘴角
　　“这是妈妈吗？”
　　“对啊 你妈妈小时候可美了”
　　李剑期待的小手抵在姥姥的大腿上 “真的吗？姥姥你给我讲讲呗”
　　“好～”

　　妈妈
　　妈妈！
　　我好想你
　　李剑梦到了小时候自己坐在妈妈腿上听着童话故事
　　他看不清妈妈都样貌 但一定是好看的
　　他想轻声唤她一句妈妈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口 想说的话被永永远远的堵住了
　　妈妈的脸变得越发模糊 只能看清大概 触碰也触碰不到了
　　突然画面一转 他浑身上下都无力 手臂也抬不起来
　　他正在沉睡
　　强烈的困意使他闭上了双目 他感觉大脑被狠狠一抽 有很多很多的东西都记不起来了 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画面
　　我是谁……

　　“手术很成功 但是病人伤到了大脑神经 失忆了 严重点说要是撞到再激烈一点点可能……”
　　“在全身检查的时候 发现了该患者脑部还有一些创伤 发现了缝补和撞击 这应该是第三次 你应该是该患者的哥哥？我先跟你说啊 患者脑部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重度撞击 可能会傻 也可能会出现一些别的症状 最好是不要让他碰到脑袋 可能患者在后期状态中会有些头疼 这是正常 帮他按按就好了”
　　那人点头如捣蒜
　　“好了签字吧 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然后你再去骨科那边挂个号 ”
　　“好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过段时间吧患者的病情还是挺严重的 不要煽动他的情绪 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冷孟延点了点头 眼眶湿润 这几天他一直在医院 看着他不断被送入各种手术室 看着手术室的红灯闪起 他就心疼
　　他已经很久没有洗澡了 这几天他没日没夜的坐下手术室门口 还不忘了作业 课也不上了
　　人中的胡子也长了不少 布满血丝的眼球 眼下的黑眼圈 凌乱的头发紧张的坐在手术室门口的他 到底对待李剑是怎样都想法呢
　　他无数次对着医院的墙祈祷者 好像每一次医生跟他说手术成功都像是一次渡劫 悬在心中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下

　　医生走后 冷孟延站在病床门口看着全身上下插-管子的李剑 鼻子一酸 泪水在眼眶不停打转 倔强的泪水无声的划过嘴角 冷孟延屏住了呼吸 憋的脸颊通红
　　哥 别吓我 醒醒吧
　　算我求你了
　　你赢了…

　　一个星期后
　　冷孟延踏着几万的运动鞋 丝毫不心疼的迈着大步走到了李剑主刀医生办公室
　　正是午休时间 医生们都在吃饭
　　冷孟延猛的将门扇开 门撞击墙面的声音很大 还回荡了好几次
　　埋头干饭的医生被吓了一条 抬起头对上冷孟延因愤怒而猩红的双眼
　　冷孟延火气很大 一把揪住了医生的衣领 “你他妈的… 你他妈玩我呢！ 他怎么还没醒！他怎么还没醒！！”
　　这一嗓门医生被吓了第二跳 职业素养告诉他 他要冷静 他淡定的笑了笑 然后扯开了冷孟延的手
　　“病人能不能醒来只能靠他自己 我去看过他 他心跳呼吸什么的都正常 没醒过来就是他自己不愿意醒 这是不能强求的”
　　医生拿出白色大褂里的手帕 擦了擦嘴角 尴尬的又冲着冷孟延笑了笑
　　今天老婆做的饭太好吃了 多扒了几口不会被看见了吧 丢人真丢人！
　　冷孟延听到医生说的话下意识的没站稳 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稳住呼吸摁着胸口 但还是能看得出他胸口剧烈起伏
　　“你让我进去看看他吧 你都能进去为什么我不行……”
　　这几天冷孟延也属实是忙的虚脱了 他好不容易回家洗了个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 就马上往医院赶了 生怕错过了李剑醒来
　　“我是医生”
　　冷孟延那么大一个个子直接倒下地上 “你让我进去吧 求求你了 你让我见见他”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医生已经察觉了两人关系不简单 他只好给冷孟延全身消毒 刚走进去的时候 冷孟延一鼻涕一把泪的
　　“小伙子没必要”
　　“呜…呜哥…哥你醒醒啊……”
　　冷孟延跪在床边 也不敢碰到床怕自己怎么着了李剑
　　“没事 可以碰一下手”
　　“真的吗？” 冷孟延把手往裤子上擦了擦 轻轻的用指腹摸了摸李剑的手背
　　医生想起自己老婆带来了饭 又看了看手表 吃饭都来不及了 一点还有一个老人做检查
　　“行了走吧”
　　冷孟延磨磨唧唧的站起来 一步三回头 两人像是收到了什么感应一样
　　在门口冷孟延回看了最后一眼 只见病床上李剑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冷孟延惊呼 “动了 他动了”
　　他抑制不住的兴奋 手肘碰了好几次医生
　　医生走向前对着仪器看了看
　　“恭喜 病人已经有一些意识了 可以试着与他沟通 他睡了这么久 肯定很无聊 可以跟他说说话聊聊天”
　　冷孟延看着李剑被针管插着青紫的手 他就说不出的难受
　　“哥你疼不疼啊……”
　　冷孟延颤抖的手捂住他冰凉的手背 他轻轻的将下巴抵在李剑的手心 感受着他仅存的一些温暖 不知怎的冷孟延眼眶酸涩眼泪止不住的流 泪水滴在李剑手心
　　冷孟延瘫坐在地上 看着李剑的手指微微抖动 他不知道现在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他捂住即将发出声音的嘴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狼狈
　　当他得知李剑出来事故的消息时 他一时接受不了 随后他疯了般跑到了车祸现场 看着地上一滩血红 他跪坐在地上 像小孩撒泼一样
　　“哥我去给你叫医生！你醒过来好不好” 冷孟延擦了擦鼻涕 迈着大步去找主刀医生
　　五小时后……
　　“哥……”
　　“哥！”
　　“你不是说你快醒了吗！”
　　冷孟延已经快要癫狂 他无力的看着病床上的人 眼神中满是遗憾和悲伤 他背抵着墙头狠狠的低下 他都等了这么久了他不想在等下去了……
　　冷孟延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声音沙哑无力 “他不会……不会变成植物人吧”
　　病房内站着五六个医生 给出的答案是 “可能会但是几率不大 病人正在积极配合 能不能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不能强求……”
　　“滚” 冷孟延已经没有力气再与他们争辩 如果可以 他现在只想靠在李剑旁边 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
　　医生们走后 冷孟延就靠着床边睡着了 他睡了很久直到第二天正午 这是他这个星期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次觉了
　　口袋里的手机不断的发出振动 冷孟延皱了皱眉 从口袋拿出
　　接通电话的时候就听到了狂怒
　　“阿延 你还不来上课 你知道不知道我帮你喊到了多少次 要不要脸”
　　“就这破事 别烦我”
　　那头不死心追问 “哎 我说你 你最近干啥呢 学校也不来你妈昨天还找我问你呢 我说你在研究室里”
　　“别跟她说”
　　“那你到是跟我说啊 咱俩从小玩到大的 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比咱俩关系好啊”
　　“他…出事了” 冷孟延声音颤抖 嗓子哑的发疼
　　“谁？”
　　对面猛的反应过来“小可爱？那个小可爱？！”
　　“卧槽卧槽 他怎么了？！说啊 别哑巴”
　　冷孟延深吸了一口气 “出车祸了”
　　“那你妈？”
　　“嗯”
　　“卧槽你妈也太！我真……妈的 哪家医院我去看看 实在不行我去问问姜淼 她家医院好”
　　“姜淼？”
　　“啧哪家医院啊 我真服了”
　　“××医院 你带点吃到上来 五楼”
　　“行”
　　冷孟延将手机设置静音 用棉签沾水在李剑惨白的唇上轻轻摁压
　　“醒来吧 谁也不会欺负你了”

　　医院楼下的花园
　　于一嘴里叼着根烟翘着二郎腿 好几次想开口却又闭上
　　“你几天没吃饭饿成这样？”
　　冷孟延扒饭的手一顿 “两天”
　　“大哥 你不要命了？喝点水” 于一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他这般模样 侧着脸给他递水
　　冷孟延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半瓶
　　这是于一在食堂随便打包的饭菜 说不上太好吃 看冷孟延吃成那样还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呢
　　“你打算怎么办”
　　“他失忆了 什么都不记得”
　　于一将烟摁在地上 “真禽兽 你打算以什么样的身份把他锁在你身边”
　　“他是我哥 ”
　　“靠 你不怕他恢复记忆然后跑了 ”
　　冷孟延咽下饭菜喝了口水随后说到 “他不会跑 他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妈的禽兽”
　　冷孟延将饭盒让进垃圾桶 咽了咽口水走了
　　“干嘛去？” 于一看着他
　　“去病房守着”
　　“妈的明天老头的课帮不了啊 ”
　　“嗯 不上了”
　　冷孟延把话说的很轻松 丝毫不在意这些 “等会我会跟辅导员休假”
　　“行行行 服了你了”
　　于一拍了拍衣服走到冷孟延旁边 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们我走了昂过几天再来看看”
　　“嗯 别跟我妈说”
　　“知道”
　　冷孟延跑回病房 开始对着李剑说话
　　“都快两个星期了哥你怎么这么能睡啊”
　　“醒醒吧我对你好”
　　“我…爱你”
　　冷孟延捂住李剑冰凉的手 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脖颈 企图给他一点温暖
　　突然他感受到李剑的手动了动 霎时冷孟延浑身僵硬 一动也不动 看着李剑紧闭的双眼隔着眼皮也能看出眼球在不断转动
　　终于要醒了吗
　　终于……
　　冷孟延鼻子一酸将李剑的手放在嘴边 吻了吻他的手心
　　“水……”
　　李剑张了张唇 声音无比之沙哑
　　“哥我先去给你叫医生！” 冷孟延因激动而留下泪水
　　他朝着主刀医生的办公室跑去 猛的推开门 冷孟延扶着们上气不接下气
　　“我哥…醒了…快…快去”
　　医生也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跟着冷孟延一起去了
　　来到病床 李剑已经睁开了眼
　　“请给我水…水”
　　冷孟延红着眼手不受控制的颤抖 倒水时水流也跟着抖动
　　他一手拿着温水另一只手接着肩膀的力气扶着李剑坐起 他将水杯微微仰起 水顺着流入了李剑口子
　　“看来病人恢复的不错 已经可以试着进食了 平常可以喝点清淡的白粥”
　　冷孟延扶着杯子 李剑却自主的抓着杯子往嘴里到
　　“慢点喝”
　　“还要…还要喝”
　　冷孟延又帮他倒了小半杯 他现在刚苏醒喝太多不太好
　　李剑喝完看着陌生的四周 有点害怕
　　变扭的抓着被子想盖住头
　　“有点害羞嘛 我那边有点事 先走了 如果患者频繁出现头疼呕吐的状态呢 正常喝点热水就好了”
　　医生走后 冷孟延还处于兴奋的状态
　　“你是谁？”
　　冷孟延有点心虚的看了他一眼 “哥”
　　“哥？我是你的哥哥？”
　　冷孟延又轻声呼唤了他一句“哥”
　　“我叫什么？你…叫什么？”
　　想不到他失忆后性子变得更软 仅仅是说了几句话脸就红了 被子遮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冷孟延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着
　　这要是放在之前冷孟延早就抱着他啃了 但是现在不行 会吓到他 要慢慢来
　　“你叫李剑 我叫…冷孟延”
　　李剑扯了扯被子 小声的说 “为什么我姓李你姓冷…”
　　“哥 你忘记了 我们同母异父 从小我们经常一起玩 你还叫我孟延”
　　不得不说冷孟延的演技是真的好 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轻车熟路
　　他目光变得坚定 想这样换取他的信任
　　“孟延？我不记得了对不起”
　　“没关系哥我们日子还长 我们慢慢来 我会帮你恢复记忆的”
　　冷孟延盯着他 仿佛吃定他了
　　“你的意思是 我失忆了吗？”
　　“对 都怪我让哥一个人出去买菜 明明知道哥那天不舒服还要吵着吃…对不起 要道歉的人是我”
　　李剑眼神闪过一丝温暖 他看着和自己没有丝毫想像的脸 慢慢的绽放笑容
　　“没关系…”
　　冷孟延装作委屈的凑近
　　李剑还是本能的害怕 想钻进被子里
　　“你真的原谅我了吗？哥”
　　李剑陶醉在冷孟延叫他的每一声哥里面 “为什么只要你我们都家人呢？为什么没来 ” 冷孟延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
　　“他们长期居住在国外 现在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 之前都是我们俩个住在一起相依为命”
　　李剑拼命回忆但还是想不起来半点他的记忆
　　李剑看着他那张带着黑眼圈 下巴长出青黑色胡渣 但依旧帅气的脸
　　“回家 我想回家”
　　冷孟延撅嘴好不委屈 “哥 你怎么不叫我孟延了你平常都叫的啊”
　　“孟延…我想回家”
　　冷孟延被他这番模样可爱到了 下意识的像伸手捏捏他的小脸蛋 在手即将触碰到李剑脸都时候 他停手了
　　他从李剑头上摘下来一个毛线
　　“一个毛线”
　　李剑怔怔的看着他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