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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九死一生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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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袖内拿出带来的那支粗大狼毫，试好墨色后，在砚台中饱蘸了浓墨，提笔在笺纸上挥洒起来。
她已渐渐觉得体力不支，不敢多做停留，挥毫间的动作渐渐大了起来。
众人见她面上是双眉紧蹙、屏气凝神，笔下却是挥洒自如、笔走龙蛇，不疑有他，只当她是兴致所至而显出的大家风范。
“啪嗒”一声轻响，才不多时，她已将狼毫搁在砚台之上，俨然已经将画作完。
她有些轻喘，额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汗珠，左手垂在身侧，右手则撑在桌边。
“请南宫将军及各位贵人不吝赐教。”
南宫将军略一点头，不远处的两名侍从便走到桌前，将她作完的画拿起，率先展示给了他。
南宫将军愣了一瞬，眼内有讶异神采，少顷，脸上露出欣喜，赞叹一声：“好！”
侍从这才举着画，向着四周座上的贵人一一展示过去，所过之处无不称赞惊叹。
开阔的笺纸上是一巨大的寿字。
用墨苍劲有力，笔势龙飞凤舞，本已不俗，却又在一笔一划间别出心裁的暗藏了玄机。
横笔为鹤，纵笔落松。
那一撇，更似引得万千天马，从九天之上奔腾而下，同来祝寿。
画作栩栩如生，一时间，在座众人和四周侍从侍卫都感觉身临其境，似乎能与松鹤相依，万马共舞。
“柳姑娘瀛洲丹青第一人的名号，果然实至名归。”
“确是令人见之忘俗。”
“柳姑娘当真大家，敬佩，敬佩。”
“......”
听着在座贵人们的赞誉，柳一一只得一一作福以表答谢。
她的动作逐渐迟缓，这些简单的动作，令她愈加心力不足起来。
身侧不知何时有侍女奉上了茶水。
侍女见她身形有些不稳，急忙将茶水放在桌上，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柳一一向她看去，只觉得她面容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正欲开口道谢，侍女却首先惊叫出声。
“啊......血！”
侍女扶住她手臂的双手收了回去，染了满满两手鲜血，脸上也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模样。
此刻她正摊开着双手，中庭众人得以将她手上的鲜血看了个清楚。
中庭瞬间安静下来，庭边的礼乐不知怎的也停了下来，似是都被这突发的场景惊呆了。
柳一一脸上闪过焦虑，瞥了眼惊慌的龙井，急急摇了摇头，这才看向南宫将军。
正欲解释，却听得侍从匆忙跑进中庭来报。
“报！”
“将军，唐氏将军府的唐洛公子已经找到，在北门城外的竹林。已......已遇刺身亡，一应随侍只有两人幸免，先已安排大夫医治。”
中庭众人身形皆是一震，南宫将军话语悲痛，最后竟是捶胸顿足起来。
“什么！唐洛世侄竟，竟惨遭了不测？”
“他还正值年少，怎会遇上遇刺这等祸事？”
“唐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还有何颜面面对与他......”
若不是提前知晓了真相，柳一一定然也会被南宫将军的悲痛感染。
现下她却只觉得心下凄凉，一时无话。
中庭座中渐渐有人开口劝解，语气也是如南宫将军的一般悲痛，只是他们的悲痛中几分真假不得而知。
“南宫将军，今日是您寿诞，您千万要保重啊。”
“唐将军得挚友如您，定能得些许安慰。”
“人死不能复生，现下当务之急是要查出这加害唐公子的凶手，以慰他的在天之灵，也可告慰唐将军一二。”
那人说完，众人皆把目光转向了柳一一，毕竟她也今日受伤，又未加医治便来了将军府作画，属实可疑。
见到众人看向自己猜疑探究的目光，柳一一双膝跪倒在地。
“将军英明，民女与此事毫不相干。”
南宫将军沉默一阵，正欲说话，座中的北原朝廷使臣却率先开了口。
“今日午后，在下所率侍卫本在各城门外帮着巡逻，却于北城门外见着一群形迹可疑的蒙面人。本欲擒拿后审问，却被其侥幸逃脱。如今想来，那群人极有可能就是杀害唐府公子的凶手。”
“不过，逃走的人中有人身中一箭，那箭头上倒是带有北原朝廷特有的标志。”
“柳姑娘若是无辜，何不将伤口示于众人，看所受是否为箭伤？又是否被北原朝廷的弓箭所伤。”
什么帮着巡逻？分明就是设下埋伏等着泽一往里跳。
柳一一明知使臣在信口开河，却又无可奈何。
她咽了咽唾沫，心下想着法子推脱。
“大人，柳一一虽出生青楼，却也懂得礼义廉耻，不敢在众位贵人眼前展露，更不敢扫了南宫将军今日寿宴的雅兴。”
那使臣似乎早有准备，只向身侧侍卫伸了伸手，取过简单的一个小物件。
使臣伸出二指，将那个小物件捏在指尖向众人展示。
“此物是在竹林处发现的，看这磨损的模样，物主该很是珍爱，许是日日佩戴的。
多找些人一一问去，应能找到物主，便能顺藤摸瓜，查出竹林中加害唐府公子的真凶。”
龙井见了，瞬间如坠冰窟。
暗自摸向手腕，那处却一片空白，再没有从前柳一一为她编的同心结手绳。
柳一一也见到了，使臣手中的是一只手绳。
黑绳为底，红绳为心的，是她许久以前编给龙井的。
自己也有一只，只与这只颜色相反，红绳为底，黑绳为心。
好在今日为了这身装扮，特意将那只手绳取了。
龙井正私下懊悔为何会留下证据，更在思索有哪些人曾经见过自己这只手绳，却听得柳一一开口说话。
话语虽轻，却带着决然。
“禀大人，这只手绳是民女的，平素里戴在腕上，府内外许多人见过。”
她顿了顿声音，继续开口。
“伤在肩上，确是箭伤，是今日在北城门外寻料子做炭笔时中的箭。”
眼见龙井马上要冲进中庭去，却被从庭下慌忙赶来的太郎一把拉住。
“主上，不可冲动。”
太郎压低声音在他身侧开口。
“您即便不念南宫将军府，也得顾念着龙井府，顾念着您的父母亲和长公主......”
龙井脚步一顿，握紧的双拳已攥得发白。
使臣一拍案几，怒斥出声，骇得庭中跪着的柳一一身形一震。
“你方才为何隐瞒？若非本官拿出此物证，你该不会开口承认罢？”
柳一一将头低垂下去，话语中已有了几丝颓丧。
“民女一介平民，不愿招惹事端。”
使臣一丝冷笑：“好一个不愿招惹事端，如今看来，你是脱不出身了。”
他向南宫将军抬手做了个揖。
“南宫将军，下官奉王上之命前来向您贺寿，这更是王上对贵府的礼遇。本是大喜之事，却不想竟出现唐府公子遇刺身亡这样的大事。刺客行径恶劣，态度嚣张，全然不将王上与您放在眼里。下官斗胆，请南宫将军将此女交给下官审问，必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见龙井按捺不住的要冲向中庭，南宫将军抬手拦在他的双膝处，正正被长几拦住，庭中众人并看不见他手上的动作。
“使臣远道而来，又是王上钦派，即为我南宫府贵客，岂有让客人受累的道理。”
“这柳一一确实可疑。本将军虽然惜才，却也不能徇私包庇。来人，将她押至囚狱司细审，必得审出个子丑寅卯来。使臣若是不放心，可派人一同去囚狱司审问。”
南宫将军的口吻逐渐凝重，面上也敛了笑意。
使臣知晓不好再插手南宫将军府内管辖之事，只得应允。
“南宫将军公正无私，下官不敢置喙，便等着南宫将军审出的消息。”
中庭之下已冲上来数名侍卫，将庭中跪着的柳一一反手扭向身后，押解着向外走去。
侍卫的动作太过粗鲁，柳一一痛呼一声，泪已涌了出来。
她不敢再抬头看龙井，怕见到他会委屈到痛哭流涕，更怕自己的模样激得他失了分寸。
肩上的鲜血溢得愈加厉害，滴滴答答顺着红色的衣袖低落在地，绽开出一朵一朵残酷的血花，每一朵都刺得龙井痛彻心扉。
龙井双眼猩红带泪，又动作起来，大有要不管不顾冲去救人的架势。
身旁的太郎牢牢锁住他的手腕。
南宫将军施在他膝上的力道也大了，他目光向他一瞥，眼中露着杀机。
“井泽一，你若胆敢不顾大局，本将军现下就派人杀了柳一一。”
龙井浑身一抖，不敢再动。
他放松了浑身的力道，垂手而立。
“卑职不敢。”
经过这一阵闹腾，又有殒命的唐府公子，众人再也无法安心待在座上，南宫将军也失了心情，谢过众位贵人后，遣诸位各自离去歇息了。
等龙井回过神时，中庭只剩陪在他身侧的太郎。
他魂不守舍的走到方才柳一一跪着的那处，跪下身去，伸手去抚地上的朵朵血花。
想起从前与一一在囚狱司，只是怀疑他们害了一个无赖，便对他俩用了刑，此次牵涉到唐氏将军府的公子，那一一......
指尖沾着的鲜血越来越热，越来越烫，几乎让他承受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