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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最后的温柔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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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狱司门口，忘忧正欲与龙井告辞，龙井却抢先一步开口。
他的声音黯然，面上带着些许期待：“一一，今日多陪陪我。”
忘忧记得今日，终究不忍拒绝他。
她点点头，上了北原飒为她预备的马车。
两辆马车重新在长街上行进起来，不多久又都停了。
仍是龙井为忘忧开了马车车门，伸手向她，面上笑得灿烂温柔，令她一瞬觉得似乎二人是在从前，从未分开过。
“一一，欢迎回家。”
他咧嘴对着她笑，坚持着拉过她的手，将她带下马车。
忘忧抬头望去，一瞬间呆立在了原处。
那是一处优雅别致的小院，白墙黑瓦、雕花木门。
院中一棵高大的樱花树，此刻正开满了大大小小的樱花，正是二人八年前居住的樱苑。
忘忧跟在龙井身后，慢慢走近院门。
到了院门口，她停住脚步，抬手轻抚上了木门正中偏下的一处凹陷，那是荆棘上的一朵红色玫瑰。
那处不仔细瞧并看不出异常，但龙井却神色欣喜起来。
她记得那处凹陷，那是当年二人为木门雕花装饰时，他一时不慎伤了手，将木门凿了一块凹陷，自己也受了伤，血溅到新凿的木缝里，成了暗暗的红色。
虽然自己当时说无事，一一还是心疼坏了，掉着眼泪给他包扎了伤口，之后更是将那处装饰成了一朵玫瑰，每日进出时都得轻抚摩挲一会。
许是记忆深处的习惯，忘忧轻轻摩挲着那朵玫瑰，眼内有些情绪波动起来。
她急急忍住，让龙井打开了门上的锁，这才推门进去。
院子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仍是从前的布置，仍是从前的方位，仍是一条蜿蜒小道通到几处房屋。
当年小道旁她与龙井种下的各种植物都长得高大了，有梅兰竹菊、有果树鲜花。
此刻，春日里的植物生长得茂盛，各色颜色交织在一起，将小院装点得生机盎然，煞是好看。
忘忧刚准备踏进小院，身后龙井车上的车夫急急开口制止道：“姑娘，不可擅闯。将军大人曾下令擅闯者死......”。
话未说完，便被龙井严厉的眼光吓得再说不出话来。
忘忧见到樱苑，心下本就欢喜，现下听见车夫如此说，愈加觉得有趣起来。
她转过头看向车夫，又将目光停在龙井脸上，勾勾嘴角轻笑道：“原就是我的院子”，语气中有着久违的骄傲。
龙井面上的严厉瞬间转为笑意，很快接过话去：“不止此处，将军府也是你的。”
忘忧身形微微一顿，只低下头，面上笑得忧郁：“早便不是了。”
说完，忘忧不再多看，提步走了进去。
龙井嘴角的笑变得苦涩，又被他隐了去，含笑跟在忘忧身后，一同进了樱园，徒留车夫坐在车上疑惑不解。
“这位姑娘看来对将军大人并不恭敬，将军大人怎的并不介怀？”
“将军大人此前严令禁止任何人进入这院子，只让副将夫人定期进去清扫。怎的今日竟随意让这位姑娘进了去？”
“算了算了，我就不操心这些了，还是好好驾我的马车吧。”
将军府中随车的侍女也好奇起来，聚拢在一起向着院内张望。只见那姑娘与将军大人一前一后走在院中小道上。
姑娘走得慢，时不时会停下来，看看、闻闻小道左右两侧的绿植和鲜花。
将军大人不急不恼，更不怪罪，等她停下后，他便站定在她身后静静看她。
那姑娘看着喜欢的花草了，便会顺着茎叶摘下来，握在手里，还未走几步，一只手竟握满了。
众人记得从前，来侍弄花草的花匠损坏了一株花草，便被将军大人狠狠责罚了。
即便是副将夫人清扫时不慎踩倒了一株幼苗，将军大人也大发雷霆，最后看在副将的面上才未责罚。
而此次，这姑娘肆意采摘，将军大人非但不怪罪，还伸手接过她握不住的花草，让她继续采摘起来？
众人大惑不解，叽叽喳喳小声讨论起来。
龙井静静跟在忘忧身后，见着她微笑着采摘着喜欢的花草。
此前她总拘着，处处与自己保持距离，只有到了此处，她才放开了些，隐约中有一些曾经一一的样子。
她的身子似乎大好了。脸上的神色没有痛苦，走起路来如最初一般轻快，手脚未见颤抖，也没有在各处揉捏。
二人终于走到小路的尽头。
忘忧熟门熟路的走向膳房，指着柜子顶部够不着的几只素色瓷瓶，轻轻说道：“我要那个。”
龙井赶忙走近柜子，抬手将那几只瓷瓶都取了下来，由着忘忧领着他走了出去，径直走到樱花树下的桌旁。
忘忧率先坐在了曾经常坐的位置上，专心摆弄起花草来。
龙井也静静坐在她身边，跟着她一起摆弄起来。
她将摘得的花都放在龙井面前，又将每个瓷瓶都高低错落的插上了各种绿植，左右调整了，这才对着龙井浅笑问道：“这些花都是什么颜色？”
龙井正在摆弄着面前的花枝。听到忘忧的提问，手下动作一顿，想起北原飒在席间的话：“她早已辨不出颜色，闻不见气味......”
龙井收起眼内的震惊，温柔的笑着回答：“这两朵是粉色，和我们的这棵樱花树上的樱花一个颜色。”
“这三朵是鹅黄，和我们之前河里护着的那群小鸭子的绒毛一个颜色。”
“这二朵是浅绿，和我们曾经早春在河畔见着的柳枝细芽一个颜色。”
“这二朵是红色，和我们那日在海边捉螃蟹时的晚霞相似。”
“这朵雪白，和我初次吻你那日的大雪一样白......”
忘忧静静听着，嘴角的微笑渐渐变得苦涩......
龙井说的都是二人曾经共同的经历，他竟记得如此牢，自己原来也并未全然忘记。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脑海中的记忆抹掉，这才开口对龙井说道：“那你来，把它们都插到瓷瓶里吧。”
龙井眼中划过一丝痛苦，又微笑着点点头，拿起面前的花枝，三三两两的插入到忘忧早已装好绿植的瓷瓶里。
忘忧见着桌上插好花草的几支瓷瓶，尽管它们在她眼中都是深深浅浅的灰，她仍笑着说道：“真好看。”
忘忧吁了一口气，撑着座椅抬头向上看去。
茂密的樱花树上是一簇簇的樱花，微风一拂过，樱花花瓣便从枝叶上飘落，在斑斑驳驳的阳光中飞舞起来。
“高了不少，枝叶也粗壮了”，忘忧抬着头，轻轻说道。
龙井也声音温柔：“是。当年我们种下的花草也都长成了。”
忘忧坐直起来，向着院中扫视一圈，大多高大的植物都当年和龙井一同种下的。
它们都还好好的在这，从种下开始就陪伴着彼此，不用颠沛，不用流离，不用分别，不用痛苦......
忘忧摇摇头，将脑子里伤感的情绪挥去。
她见着墙角的葡萄藤，也是很粗壮了，现下藤上生满绿叶，一片郁郁葱葱。藤下有多年前的棋盘。
忘忧想到起风楼里二人最后的对弈，那盘八年前泽一说明日回来要与自己一决高下的残局。
这个明日，竟然等了八年......
龙井顺着她盯着的方向看过去，在见着那棋盘时，脸色瞬间惨白起来。
八年前，他便是从棋局开始，对一一食言了。
起风楼里的残局，他始终不忍心毁去，只希望有朝一日，一一能回来与他一决高下。
最终不论谁输谁赢，他都要紧紧抱住一一，求她原谅。
龙井有些遗憾。此处，虽有旧棋，却无棋局。
他却未曾想到，忘忧走近棋盘后，便手执双色棋子，快速恢复了多年前的那盘残局。
她轻轻开口，声音轻颤：“我们将棋下完罢。”
她仍坐在曾经坐着的位置，仍是执白子。
龙井也坐在她对面过去一直坐的位置，执着黑子。
二人谁都未开口，只执子、落子。空气中只有棋子落定在棋盘上的“啪嗒”声。
二人你来我往多轮，没过多久，便已分出胜负，竟是执白子的忘忧胜了。
她再不像十年前，回回都输给龙井，回回又想着悔棋耍赖了。
龙井笑起来，像是自己赢了一般：“一一的棋艺竟如此好了。”
忘忧看着他凄然一笑，并不说话。
龙井并不会知道，自他当年食言后，她便想着这盘棋。
当时自己心痛欲绝，思索不出该如何取胜。
之后在黑暗中的二年时间里，她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每日承受蛊毒外，便是无穷无尽的虚无。
她便时时想着这盘棋，早已将每步棋的每处走法，在脑中走过了无数次。
今日，不过是其中她曾走过的一次走法罢了。
忘忧不愿再想，也未想过将这些告知他换取怜悯，她只轻轻开口，口吻中有少见的娇憨：“我饿了。”
龙井宠溺笑笑：“我来做膳，一一帮我？”
忘忧淡笑着点头。
龙井将手伸过来，不等忘忧拒绝，便握住忘忧的手。
忘忧并没有挣开，这令他内心欣喜不已。
像多年前一般，龙井牵着忘忧的手走向膳房。
忘忧在龙井身后走着，静静看着他紧紧包住自己手的大手，和他失去小指后，装上的黑色指套。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手心有汗，温润滑腻，手中的温度渐渐传到她冰冷的手间。
她的手被他拿到嘴下呼热气：“一一你冷吗？为何手这样凉？”
她冲他浅浅笑了笑，摇了摇头：“无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