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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拨云见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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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一片沉寂。
帐中将士明白,忘忧身手不凡,绝非他们轻易能制服的。既然她只在王爷面前俯首称臣,便希望王爷不要妇人之仁。
许久过后,北原飒才缓缓开口:“除忘忧外,所有人退出帐外。”
将士的反对声此起彼伏。
“王爷,不可,她罪大恶极却又身手不凡,留下始终是祸害......”,主将开口制止道。
“王爷三思,下令将其处死,以慰枉死将士在天之灵,以安定军心”,另有副将也出言说道。
“望王爷三思......”
“够了”,北原飒大喝一声,“本王不想再说第二次,都给本王出去。谁都不许进来。”
将士面上带着不甘,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却不敢抗命,纷纷退出营帐去。
帐内恢复了平静。
忘忧伏在地上,始终未曾抬头,诸身的凉意漫进心底,一如八年前经历的种种。
原来兜兜转转,她都逃不脱情伤的宿命。
她累了,不想再多做挣扎。自己这条命八年前既为他所救,此刻他若要收走,她便给他。
她听见他缓缓而来的脚步停在身前,未待她多想,双臂已经被他扶起。
他说的话与她想的大相径庭。
“早说过你不必跪我。”
“方才是我昏了头。你数次舍身为我,我竟还怀疑你。即便你真将军机告诉他,我也不怪你。”
说话间,他已将她扶了起来。
她通红的双眼刺痛了他,他第一次向人认错:“对不起,忘忧,我不该怀疑你,对不起......”
她的情绪在此刻释放出来,低下头说得委屈:“方才那人,我不认识。我没有背叛你,没有透露军机,也没有与他相认。我只远远见了他......”
未待说完,她剧烈咳嗽起来。
他很快拥她进怀里,轻拍她的背:“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对不起,对不起......”
忘忧渐渐平复下来之时,主帐门外响起了骚动,是春、夏、秋、冬在帐外求见,声音情真意切。
“主上,忘忧不会背叛军中,请主上明鉴。”
“属下愿以性命担保,忘忧绝不会背叛,求主上下令彻查,还忘忧清白。”
“主上,忘忧若非一心为了我军,怎会在此前的大战中独闯敌军拼杀?我军又怎会大获全胜?”
“主上明鉴,定有小人挑拨,主上千万不可被蒙蔽。”
“主上,忘忧对您情真意切,此前与属下四人达成两年之约,自请去死士营参训,便是为了在您身边,护您周全。她定不会做出背叛之事。”
北原飒闻言,扶在忘忧双臂上的手不自觉收紧,面上愈发怜惜起眼前人来。
忘忧抬头看他:“阿飒,她们还在帐外担心我......”
北原飒抬手拂过她的眉眼:“嗯,如今关心你的,不止我一人了。”
他提高声音,对着帐门开口:“让她们进来。”
四人皱眉垂首进了帐,已下了决心,无论如何要将忘忧力保下来。
待四人站定,抬头正欲求情时,面上均是一愣,见到的是被北原飒扶在身前,满眼通红的忘忧。
看来二人已将误会解开。
此刻她正看向她们,眼内满是感激。
她从北原飒身前离开,快步走向四人,极罕见地张开双臂拥住她们。
她的声音已染上泣意,眼睛愈发红了。
“多谢你们也愿意相信我,多谢......”
龙井军中,龙井正端坐于主帐内上座,右手轻轻摩挲着左手腕上的一对同心结,听着属下众将士禀告近来军中境况。
他嘴角带着冷笑,对于数十场与北原军小打小闹的输赢并不在意。
说来倒是有趣,被李副将称作白发女魔的北原忘忧,自从先前大战中独闯军中杀敌后,竟再未露面,似消失了般。
他只能略施小计,暗地里差人给她送了信,提及那并不隐秘的林中密谈。
本想着若能为我府所用,当然最好。可她偏不识抬举,并未现身密谈。
他便只能再推波助澜一把。
想来,如今在北原军中,她这该算有意叛离。正好借机除去她,也算是断了北原飒的左膀右臂。
龙井略算了算,左右不过今日,便该有北原军中的消息传来了。
他轻叹一声,不能亲见一面这神秘的白发女子,终是有些惋惜。
“报!将军,帐外有商队来人禀告”,有士兵通禀。
龙井微一顿,语气有些着急:“快让他进来。”
商队平日虽往来各地经商,可最紧要的仍是找寻一一踪迹。除了定期回龙井将军府复命外,极少主动来禀。
此次既寻到战场上,难道是寻到了一一的踪迹?
来人进入主帐,一身商贾打扮,恭敬有礼,手持一幅不大的卷轴。
他在帐中跪拜:“拜见将军。”
龙井不像平日般沉着,急忙开口:“可是有什么发现?”
来人将手中卷轴高举过头顶:“禀将军,我商队在北原都城外的一处竹林小院,偶然见得一幅人物众像。”
“商队中研习柳姑娘画作的人,说这画像极像柳姑娘所作,但较柳姑娘从前的画作而言,更加持稳老道。”
“我等向小院主人求证,她却说这画并非柳姑娘所作,而是飒公子身边,一位名唤忘忧的白发女子所作。”
“我等一时不敢擅断,只得想法子得了这画,前来禀告,让将军定夺。”
龙井双眼微眯,那人称作飒公子的人必是北原飒了,而作画之人,是忘忧?
他心下疑惑,又不免失落。
过去这么多年,已不知收到了多少幅说是像一一的画了,可不是她多年前变卖出去的,便是些仿的,他竟未再见到她一幅新的画。
也是,她受那样重的伤,还如何能画?
心下虽如此想,手下却仍是缓缓将卷轴展了开来。
一个顽皮小童吐着舌头的俏皮模样跃然纸上,竟神似起风院中廊上的木雕画......
龙井犹如被闪电击中,瞬间愣在座中。
这笔触、这画技、这活灵活现的真实模样,必然就是一一所作。只是如来人所说,画作相较从前,确是更持稳老道了。
“是,是一一,这画是一一所作......”
龙井呼吸急促,喃喃自语说着,手下动作未停,忙将卷轴展得更开,见到了画作中间的北原飒。
他立于一群孩童之中,雪白长发格外打眼,正满眼温柔地看向前方。一侧手臂处,另有几缕垂落下来的卷曲白发。
龙井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双手竟微颤起来,不敢再展卷轴。
可多年来唯一一幅一一的新画,他不得不求证到底。
他重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不安,将卷轴全展开来。
帐中众将士只见,将军在座中身子一歪,似是要跌下座去,面上悲痛欲绝。
一旁太郎早发觉了龙井异样,却碍于帐中将士,并不好有所动作。
此时见龙井如此反常,不得不放肆一回,走到龙井身侧,顺着龙井的视线,向着画作上看去。
太郎心中一震,一脸难以置信。
那画作正中,白色长卷发的女子,分明就是柳姑娘!
她目视前方,面上虽只有浅淡微笑,眼底却是平静温柔。
她身侧的男子,自己见过,正是北原朝廷的飒亲王—北原飒。
太郎想起众所周知的传闻,说飒亲王对府中一位名唤忘忧的白发侍女极尽宠爱,无论去往何处,必定带在身侧,即便与朝臣商议朝政也不例外。
如此看来,画中女子必然就是北原忘忧了。
主上又说这画是柳姑娘所作。
那岂不,北原忘忧就是......柳姑娘?
太郎向龙井看去,看到他悲痛欲绝的面上煞白一片时,更加印证了心中所想。
眼见营帐中将士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太郎连忙开口,声音不容质疑:“将军身子突感不适,诸位大人请先回。”
众将士面带疑惑,却不敢多问,渐次退了出去。
主帐内一时安静下来。
许久过后,龙井才回过神来,眼底泛着泪,颤着手抚上画上白发女子的脸颊,声音轻柔又悲戚:“原来你在这......为何不来寻我?为何陪着他?”
他面上突然惊慌起来,“突”地从座中站起身便要冲向帐外,却因为起身过猛而头晕目眩,只得扶住长几暂缓。
太郎急忙上前搀扶住他:“主上,您怎么样?”
龙井却推开他,已拔出佩刀向帐外走,口中焦急万分:“一一有危险。”
“我这计原是要除去北原忘忧,没想过要伤害一一。北原飒会杀了她,北原军更不会放过她。不行,我要去救她。”
太郎一把抱住龙井,阻拦他出帐:“主上,不可。您是将军,怎可去敌营犯险?柳姑娘的事交给属下去安排,属下必定带人救出柳姑娘。”
“来不及了,一一她等不了”,龙井愈发焦急起来,“当年我没能护好她,今日我不能让她再被我害了。太郎,我命令你,放开!”
二人拉扯间,帐外有人禀告:“禀将军,北原军中传来消息。”
龙井身子猛地一顿,僵立在那处,连一句求证的话也不敢问。
太郎只得犹豫了开口:“说。”
“北原军上下认定北原忘忧叛军,一致要求将其处死。可主帅北原飒力排众议,将北原忘忧保了下来,说会将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交代全军上下不得再议此事,违者军法处置。”
龙井的佩刀坠地,整个人也跌坐在地上,重重喘着粗气。
太好了,一一无事,无事......
他面上放心下来的笑又染上了愁。
可,北原飒,他为何冒大不韪也要保住一一?
难道他对一一,也是真情?
他喘息许久,直到气息逐渐平复,才沉声对着太郎开口:“扶本将回座。本将要修书一封,与北原宫中的太后,好好谈一笔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