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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阴差阳错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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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口中,忘忧不仅知晓了从前北原飒与她说过的雪蛊之事,更是知晓了他没与她说过之事。
原来雪蛊,最初是由白总管发现并炼制的;
原来北原飒身中的雪蛊,当年是他的母亲,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亲自授意为他种下的,为的便是医治他那生来便带恶疾的王上弟弟;
原来他风雨无阻地,每月月初入宫制药,就是去取心头血,遏制王上的恶疾发作。
白总管继续说着话:“蛊成之人的心头血本就是一味圣药,对王上恶疾也有奇效。若能让我取足了多加炼制,或能令王上彻底痊愈,飒亲王也再不用受这取血之苦。”
“只是取这心头血到底伤身,飒亲王又是先王血脉,且身系社稷,白某人并不敢让他多取,只另为人种蛊多年,却始终未见蛊成者。”
他将匕首拔出,小心收好了水囊,转而调转了话锋:“本以为此事无望,可如今有了你,事情便有了转机。”
“今日有了你这些血,飒亲王明日便无需进宫,受这取血之苦。他既宠爱你多年,往后便由你替他取血,以做回报,可好?”
忘忧胸口处的血流渐渐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口的剧痛,和四肢百骸渐起的钻咬疼痛。
对呀,她差点忘了,明日又是月初,阿飒又要进宫去。
她当下的痛,阿飒从多年前起,每月都要承受。
如今她可替他,她心甘情愿。
只是,她到底不愿离开他,忍着剧痛道:“我答应过不离开他。”
白总管眼中情绪有些复杂,似是看她,又似是在看旁人。
“白某人答应你,三个月内,必有结果。届时定将你送回飒亲王身边。一时分离和长久痛苦,孰轻孰重,你该有所定断。”
忘忧的声音已破碎得不成调,却仍咬牙一字一字开口:“一,言,为,定。”
白总管已走到她身边,抬手用匕首隔断了她手腕上的麻绳,将她轻放在地。
忘忧已毫无反抗之力,身子以奇异的姿势紧绷着,在地上徒劳地挣扎。
体内蛊虫已剧烈游走钻噬,她凄厉地惨叫起来,指甲在地面划过一道道深痕,面目因痛苦而狰狞,更因蛊虫游走而愈显恐怖。
白总管许是见惯了此种场景,眼中一无惊讶,二无恐惧,只略有些可怜,最终低低叹息一声,步到不远处的桌前坐下,等她蛊虫平息下去。
屋外山洞里训练的众人听到声音,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立在原处,面上皆惊惧不已。
在他们记忆中,北原忘忧向来隐忍,平日受了罚也都默默受着,痛极了才会呼出几声,却从未像今日一般凄厉惨叫。
他们不敢细想,她该是受了主上多重的刑罚,才会叫得如此凄惨。
冷暗卫的鞭子在虚空中用力一甩,将他们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警示着一众训练的人:“营中向来赏罚分明,你们每日该加紧训练,争取早日习成出去。若有偷奸耍滑、违反营规者,这莺儿、这北原忘忧,便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身子皆是一颤,慌忙称是,不敢再做停顿,各自训练起来。只是洞中萦绕的惨叫声,总令他们无法聚精会神。
冷暗卫眼中的不忍之色愈加强烈,正欲提步向石桥迈去,却被影暗卫一把拉住。
他的眼中也有不忍,却冲她摇了摇头,冷冷开口:“主上行事,不可干涉。”
冷暗卫看了看石桥另一头的木屋,凄厉的惨叫便是从那处不断传出来。
她对上影暗卫的双眼,终是放弃了去求情的念想,轻叹了口气:“好罢。”
午夜时分,响彻洞内的惨叫声终于渐渐平息下去。
忘忧所在的房门被打开,白总管走了出来。
他吩咐黑衣守卫将忘忧抬走,自己与冷、影二位暗卫低语片刻,交予二人一张令牌,随后提步向山洞外走去。
众人本就难以入眠,听到动静更是纷纷起身,躲在窗后、门边偷看屋外的动静。
他们看到被抬走的忘忧一动不动,紧闭着双眼,脸色煞白,看来并没有了气息。
那是死士营中的人最后一次见到忘忧。
翌日,营中的人照常早起训练,只是众人脸上都带了些愁容。
他们同忘忧与莺儿一同训练了一年,彼此间虽不亲厚,却仍有些同窗般的情意,此时不可避免地想到消失了的二人。
从前训练小憩的间隙,总有莺儿黄鹂般的声音在洞内响起。
她爱围在北原忘忧身侧,一口一个“忘忧姐姐”地叫得欢快,央她说外面的新鲜事。
此时的忘忧不再如平日般轻声细语,反而会提高声音,浅笑着将朝廷与各府的新鲜事一件件说出来。
说到哪个府,双眼还会看向那府派来参训的人。
他们一早便已料到,这是忘忧细心的温柔。
他们总以为来日方长,日后自有机会与她道谢。
却不曾想到,不过一日时光,便同她们二人天人永隔。
他们再无法亲口对她说声感谢。
众人才训练不久,洞口方向突然传来骚乱。
上百侍从整齐划一的进入洞中,很快将一众人等包围起来。
众人有些慌乱,更心生疑惑时,一名身着月白华服的俊朗男子突然快步迈入洞中。
他头戴玉冠,面若寒霜,脸色有些苍白,愈发显得不怒自威。
众人惊讶的发现,他的发,竟与前日忘忧黑巾下的发一样,都是如雪般的颜色。
他提步在前,身后两侧各跟了两名身量苗条、面貌姣好的女子,面上也都是严肃的模样。
原处的冷、影二位暗卫快速奔来,在华服男子身前跪了,齐声开口:“拜见飒亲王。”
众人见状,连忙跟着叩拜下去。
北原飒并未让众人起身,只冷冷的切入正题,言语很是不善。
“忘忧呢?”
众人伏在地上,面上苍白起来,未曾料到飒亲王竟亲自来要人。
可北原忘忧她......
正在这时,冷暗卫恭敬的开口,说的是白总管令她回禀的说辞。
“回飒亲王,忘忧姑娘,日前用出入营中的符牌,与另一名唤作莺儿的姑娘,一同逃了出去。纵我等搜寻一日,也未见其二位行踪。”
“荒唐!”北原飒怒斥一声,已然发怒:“忘忧若是离去,为何未回北原王府?”
“这......”,冷暗卫将头伏得更低:“奴婢不知。”
跪着的众人虽知真相,却也早已受到冷、影二位暗卫的吩咐,并不敢随意妄言。
北原飒冷喝一声:“搜!”
侍卫很快分散开去,在洞内各处细细搜查起来。
春、夏、秋、冬则悄然移了位置,分别护在了北原飒四周。
此处是死士营,既有受训死士,更有习成死士,她们不得不多加提防。
她们对于洞内也很是熟悉,各自的目光也在洞内观察,希望能发现忘忧的踪迹,却免不了失望。
侍卫已搜完,并未发现异常,更未发现忘忧所在。
如实禀报后,他们重新将营中众人团团围住。
北原飒抽出佩刀,上前一步,将刀刃停在冷暗卫肩上。
“昨日,本王府中马夫见到洞口骚动,只暂离回了王府禀告。待他返回洞外,骚乱已然平息,却直到夜间,也未等到本王府中的忘忧。”
“现下,你却告诉本王她已出逃?”
他手上加了力道,刀刃划破了冷暗卫的脖颈:“那你说,她是何时出逃?逃向了何处?”
眼见刀刃愈加深入冷暗卫脖颈,鲜血顺着刀刃缓缓流出,影暗卫急忙出声:“禀飒亲王,昨日莺儿姑娘欲强行出营,被侍卫制住带了回来,关在屋内。”
“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却不想忘忧姑娘擅自将其放了,更用进出符牌带了她出去。我等虽全力搜查,却始终不见二人行踪。”
“忘忧姑娘与莺儿姑娘素来交好,许是不忍见莺儿姑娘受罚,才出此下策。”
“至于她二人逃向何处,奴才实在不知。只是听闻昨日附近有一支庞大商队经过。二人许是混在了人群之中,才未被发现。”
“待风头过去,忘忧姑娘或许才会回来。万望飒亲王明察。”
北原飒静默许久,才收回了佩刀。
他知晓影暗卫口中的莺儿。
忘忧经常同他说起她。说她年龄甚小,却进了死士营中训练,纵是她都有些于心不忍,只得时常带些吃食玩物给她。忘忧还会补充,说还好她天资聪颖,并未受到过多责罚,自己才能稍安心些。
他也知晓那支商队,那支规模庞大,人数众多,隶属于龙井将军府的商队。
对于这支商队,龙井将军府一早便派了使臣,呈送来了通关文牒,更将一应文书置办得齐全。
他不好阻拦,心下却因为忘忧在营中训练而有些安慰。
他本想着,如此,忘忧便不会与这支商队有所接触。
却不想,冥冥之中竟早已注定,她仍是遇见了这支商队,与它一同而去,见那人?
北原飒很快否认了心中浮现的这一想法。
忘忧答应过他,她不会再去见龙井泽一。
北原飒眼中恢复了清明,对着众人冷冷开口:“口说无凭。尔等既说尔等与忘忧的失踪无关,便跟本王回去调查。”
“若是本王查清尔等属实无辜,本王自会派人将尔等送回来。若是本王查出此事另有隐情,那......”
他不再多言,只冷眼扫过跪着的一众人等,对着侍卫开口:“来人,将他们押回王府,严加审问。”
“飒亲王容禀”,冷暗卫自袖内摸出令牌,正是白总管昨日拿给她的。
彼时白总管强调,若飒亲王不肯轻易离去,便将此令示出。
北原飒低眼看了冷暗卫手中的令牌,强压了面上的怒气,微微揖了一礼:“母后”。
身旁的春、夏、秋、冬,及带来的侍卫,悉数跪下身去叩拜:“见过太后。”
双方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