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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比反派更像反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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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潮湿的牢狱中,寂寂无声,偶尔可听得水滴砸在地上的声响,还有宛若从地狱深处传来的阵阵呜咽,在空旷的岩洞中久久回荡。
他已经记不清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多久了,看不见日月交替,只有日复一日的拷打折磨,他被数道铁链锁靠在身后的岩壁上,身上的衣物早已被血染地看不出颜色。
倏而在这寂静里响起了几声缓慢的脚步声,他肿胀充血的双眼无力地睁开了些,看向紧闭的生铁门处。
当啷啷的锁链声传来之后,门被沉沉推开,透进来一束斜斜昏黄的光。
门口立着的人身形清瘦,一身皓白衣衫纤尘不染,缓步走进来时目光落在他身上,似是有些微愣。
顾行久看着眼前这人身上浸透着半干半湿的血迹,隐约还能看到鲜红碎肉,他眼神一晃,轻咳了一声掩饰方才的失态,又换上了一幅冷峻面容。
饶是之前已经进来过一次,他还是有些被这幅惨状吓着了。
跟在他身后的弟子走上前,将岩壁上几盏灯燃起,整个狱室霎时亮堂了不少。
顾行久徐步靠近了些,盯着这人冷声问道:“星移门为何要派人来杀我?”
宫律微微偏头看他,半睁开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看向顾行久的目光中只有麻木,他开口时的声音沉重且沙哑,缓缓辗过人耳旁:“等我杀了你,一滴滴将你的血放净时,我告诉你。”
顾行久:“……”
怎么我们还有私仇?用得着这么狠么。
“既然你不说,那我只能想办法让你开口了。”顾行久走到一旁的刑架上随手拿了一把锈色斑斑的小刀,但是刀刃处却是泛着森森银光,可见其锋利。
宫律皲裂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将头转开,似是不屑。
“你也是个习武之人。”顾行久修长指节捏着着刀把在手里把玩着:“你应当知道,习武之人最珍惜的,就是这双手了,我若是把你这双手完整地割下来,送到你们门主那里,他会不会为你惋惜一番?”
听到门主这个称呼时,宫律的眼睑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顾行久走到他近前,让刀尖轻轻磕了磕锁着宫律手腕的锁链,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声响。
还是没有反应。
顾行久在心底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你的同门曾说,我父亲似乎知道你们要杀我的原因。”
宫律冷笑一声:“我没有同门。”
“那些死在别院中的星移门人,都不算是你的同门么?”
“星移门教我武功,我为星移门卖命,仅此而已。”
顾行久手上动作一顿:“既然你对星移门没有什么感情,为何不把你知道的消息说出来,我也好放你一命。”
“你想错了,唯一知道这些教中机密的人已经被你那个侍卫杀了,而我不过是一个听命行事的奴才罢了。”
顾行久打量着他,片刻后倏而笑了一声:“一个听命行事的奴才,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么。”他话音一顿,再抬眼时双眸里奕奕闪着光:“你认识我。”
他话音一落,宫律脸上所有的神情都刹那间消失了,原本耷拉的眼角此刻紧绷起来,凝在他身上的目光渐渐变得怨毒。
他当然认识,眼前这个人就是化成灰他也认识。
“顾行久,你可还记得晟嘉三十年在凤都飞鹤楼发生的事么?”
“……现在是哪一年?”
顾行久眼看着宫律神色变得愈发狰狞,无奈继续道:“你既知道我中了噬心散,那也应当知道我并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好一个不记得。”宫律手脚上束缚着的铁链在他的不断晃动下开始哐当作响,他的嗓音断断续续,含混着喘着粗气:“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会记住你这张脸,就算是下了地狱,我也要回来索你的命。”
顾行久沉默看着他,可是你要索命的人,已经死了。
他挥手示意身后的弟子上前,将手中的短刀扔在宫律脚下:“把他双手双脚割断,务必小心着点,让他的血慢慢流尽了再死。”
他说完拿起一旁的巾帕擦了擦手,而此时一直守在宫律身侧的弟子身形却一顿,犹豫着道:“少谷主,谷主尚且还在审问此人,若是现在将他杀了……”
“将他杀了又如何,父亲若是责问起来,也怪不到你们头上。”顾行久说完,退后两步命人搬来一把椅子,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端过身旁人递来的茶,轻抿了一口。
“咳……”他眉头忽而蹙起,掩着口鼻轻咳了一声,目光略略扫过那还在犹疑不定的弟子身上。
这名弟子迟疑着还未曾动作,可此刻顾行久身后却不疾不徐走上来一人,中等样貌,漠然上前捡起了地上的短刀,径直走到了宫律身前。
宫律的目光却从始至终都钉在顾行久身上,血红双眼瞠视着他,晦暗不明的烛火跳跃在他脸上,显得煞气逼人。
“等等。”顾行久出声拦住正要动手的那名弟子,虚指了指刑架上的另外一把钝刀:“用这把。”
话毕,他身形微微向后仰靠去,一缕发丝垂落在肩头,显出几分慵懒来。
宫律脸上原本干涸的血迹此刻又被汗水沾湿了一些,顺着脸颊淌下些血水来,他咬着牙道:“顾行久,你会遭到报应的。”
顾行久对他笑了笑:“再把他眼睛也蒙上,让他好好地感受一下。”
那弟子听话地换了钝刀,再次走上前。
宫律的双眼被人蒙上,只是耳鬓间不断流下的冷汗以及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暴露了他心中恐惧。
可是想象中的剧痛却久久没有传来,他耳边响起了两声极快的清脆金属撞击的声音,他只觉得禁锢住身体的那股力量骤然间倾泻干净了。
身旁似乎还响起了一声惊呼,只是一息间就已戛然而止。
失去支撑后的宫律身体颓然跌落到地上,他急忙挣扎着爬起身子,一下挥手扯掉了蒙着眼睛的布条。
他正前方坐着的顾行久此刻正紧蹙着眉,虚虚靠在椅侧,额头上沁出些细汗。
“你……”他动了动唇,声音似乎已经十分虚弱,几乎让人难以听清,原本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眼睛也缓缓阖上了。
牢房的一侧还横竖躺着另外两名弟子,宫律猛地转头看向那名本该要为他行刑的年轻人,哑着嗓子低声问道:“你是谁?”
“师兄让我带你出去。”他声音宽厚,漆黑双眸看着宫律,看不出情绪。
听到这个称呼,宫律神情似乎略微安定了一些:“这里是绝风谷秘狱,怎么可能……出得去。”他几乎无力站起身,半弓着身子,目光又看向顾行久,脸上闪过一丝狠戾,踉跄地向他走去。
倏然间一柄长剑横在了他身前,眼前年轻人的脸色似乎是冷了几分:“想活命的话,现在就跟我来。”
宫律似乎还有几分不甘心,回身看了顾行久一眼,但还是顺从地跟在了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另外一间牢室内,整条廊道内竟是一个守卫也没有。
宫律目光惊疑,四处打量着。
“换上。”这弟子拿出了一个包裹扔到他脚下,散开的一角露出里面似乎是一件白色绸缎衣物,“顾行久为了杀你,将四周的守卫都调开了,短时间内不会有人过来,你现在就装扮成他的样子出去。”
宫律丝毫没有犹豫,捡起地上的衣物胡乱往身上套去,最后披上一件斗篷,用帽子遮去了大半边脸。
那弟子又将方才从顾行久身上解下的令牌系在了他腰上,开口道:“你走在我前面,不要出声,顺着明灯走,先出秘狱。”
见宫律点头之后,弟子侧身给他让出一条路,二人的脚步声渐渐在通道中远去。
而此时另外一间牢室里,原本应该昏迷在椅子上的人,却蓦地睁开了双眼。
顾行久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地上那具“尸体”,一字一句问道:“你在茶里加了什么?”
听到他出声,唐霜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顺带还拽起了横在他身侧的唐光。
他讪讪笑道:“没什么,就是最近看到云长老那里有一味药,听说可以让人即刻昏睡过去,我就想着刚好可以试一下。”
“我只是说我会假装昏过去,什么时候让你真的给我下药?”顾行久瞪着他。
唐霜挠挠头:“我这不是怕你演得不像么……”
他又伸手把唐光脸上沾上的灰尘抹去,一边看着顾行久道:“不过少谷主你是怎么发现的,明明书上说它是无色无味才对。”
“……”顾行久沉默从袖中取出一根针捏在手里:“我也刚学会一个招式,想试一试。”
他话音一落,手微微一动,唐光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向下拉去,他急急稳住身子,转头就看到自己的哥哥一头栽在地上。
“……哥。”唐光轻声喊了一声,用脚尖踹了踹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见没有动静,有些惴惴不安地看向顾行久。
“他没事,只是睡着了,我们先出去吧,这里凉。”顾行久面无表情,兀自提步向外走去。
“好。”唐光点点头,跟上顾行久脚步,忽而一顿似乎又响起了什么,小跑着折返回去将自己外衣脱下盖在了唐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