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皎皎》母有理

12、第 12 章

　　第二日，阳光大好，微风和煦。一夜折腾后，掌柜的派人快马加鞭向离得近的清水县县衙报了案。是以，一大早便有官差前来拿人。

　　小二被带走的时候，眼神充满不甘和怨恨，掌柜没与他说太多，只道“山枝，你好自为之。”

　　小禾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头还有些发晕，多年的经验使他意识到，昨夜定是中招了！他快速摸了摸藏在怀里的银票，还好，没丢。小禾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又打了个冷颤，隔壁的两位客官不知如何了，他本想一跑了之，可毕竟那两位也算仁善之辈，所以他还是决心去他们的屋子看一看。

　　被小禾担心的水月和就梧此刻正在水月的屋子里吃着掌柜准备的热腾腾的面，手擀面放上辣椒和醋，白的白，红的红，再配上上面飘着的绿油油的油菜，怎不让人味蕾大动。一晚热面下肚，水月通身都舒畅了，就梧则还是慢条斯理吃着，一举一动都带着温文尔雅的气质。

　　看着屋子里的两位完好无损，小禾放下心来“两位客官，”他走进来，压低声音“这客栈有古怪，咱们还是及早动身的好。”

　　水月和就梧对视一眼，就梧开口“不必担心。”就梧清冷的声音传入小禾耳朵，他发热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不少。

　　水月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小禾说明白“小禾，你先请坐。”水月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先坐下来。

　　“不了不了，二位面前我还是站着吧。”小禾急忙摆手，干他们这行的哪有和雇主平起平坐的规矩，昨天的上房已经是雇主仁厚了，他可不能不懂规矩。

　　“罢了，此去临安，路途艰险，若带着你一起，恐会连累你。”水月仔细观察小禾脸上的表情，见他一副冷静的样子又继续道“所以，我们决定自己去临安，就请你先送到这里吧。”不待小禾开口，水月又道“之前付给你的银两不必退还，算是谢你一路周到照顾。”

　　小禾明白了水月的用意，当即对着她做了个揖，“多谢二位了，小人这便告辞了。”

　　待小禾走后，水月和就梧也起身离开，掌柜的奉上了两匹好马供二人驱策。羊肠小道上，二人策马奔腾，红衣女子英姿飒爽，紫衣男子气宇轩昂，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声，“好诗，好诗。”

　　暮色降临，天很快便黑了大半，此处距离临安还有很远的距离，所以就梧寻了一处山洞，架柴，起火，不一会儿，周遭便暖洋洋的了。水月在外边的小溪叉了两条鱼，去鳞、去内脏，这些水月当然不会做了，所以她偷偷用仙法将鱼处理的利利索索，甚至边处理边碎碎念，“造孽呦，说好不用术法的……”

　　一旁的就梧看得忍俊不禁，不过水月未注意到他，所以等水月拎着两条鱼回来的时候，就梧很给面子的没有戳穿，只拿树枝插好鱼放在火上烤。

　　山洞里，橘黄的火光，烤鱼的滋啦声，外面风的呼呼声，都是过往水月不曾接触过的。现在的场景于她而来新奇，美好，尤其身边还坐了就梧这么个美男子。

　　“在想什么？”就梧的声音打乱了水月的思绪。

　　“说不上来，感觉现在很奇妙。”水月的脸在火光映衬下清晰的出现在就梧眼前，就梧不得不承认，水月是难得骨相与皮相兼具的女子。可眼前的场景确实勾起遥远的回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就梧翻了翻鱼的另一面，“从前有一户人家，他们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体弱多病，所以主母偏疼偏爱，”就梧边说边翻鱼，脸上一副平静的样子。“有一日主母得了医者的方子，说是把小儿子身上的血换给大儿子，大儿子就不会那么痛苦，小儿子也无性命之忧。”

　　水月听故事的欲望一下子没了，她强烈觉得就梧是在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小儿子同意了？”不知何时，翻鱼的活计已经移交到水月手上。

　　“主母带着两个儿子游戏了一天，那天，小儿子高兴极了，还下河捉了鱼烤给母亲和哥哥。”就梧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没想到，鱼还没熟，母亲就跟小儿子说，你哥哥这辈子都没机会像你今天这样活蹦乱跳，你和哥哥换换血，哥哥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鱼已经熟透了，肉香四散开来。

　　“哥哥体弱，自是不能违拗母亲的安排，小儿子就那么清醒着，全身的血液被母亲生生抽出来换到了哥哥的身体里，”火光中，就梧眼神微眯，看着自己的手，右手手腕上的伤疤在火光中更显狰狞，“等父亲赶来的时候，母亲怀里抱着大儿子正哭得伤心，而小儿子则趴在地上低声的唤着‘娘亲’。”就梧眼睛猩红，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不要再说了！”眼看就梧陷在过去越来越不能自拔，水月赶紧打断他的思绪，先上前一步抱住了他“别说了”，水月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就梧的眼泪也一滴一滴落在了水月的衣服上，时隔多年，那一幕他到现在也忘不掉。

　　过了好一阵子，两个人逐渐安静下来，水月端端正正坐在了就梧的对面，“就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偏爱，北方天界四公主的人，就算你的母亲，也不能伤害你。”
　　水月第一次搬出公主的身份，语气决绝而坚定。多年以后，就梧总在后悔那个夜晚没有对水月坦白一切，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姑娘，最终被他伤得遍体鳞伤，成为他得不到的太阳……

　　“傻子，”就梧擦干了水月脸上的泪痕，“你就不怕是我在骗你的同情心。”

　　“我这个人，最恨欺骗，但我相信，你不会骗我。”水月眼神坚定。

　　就梧轻轻笑了笑，拿起一旁已经凉好的鱼，“吃吧，垫垫肚子。”

　　“嗯。”水月又重新换上了笑脸，原汁原味不含任何调料的鱼除了味道淡其它都没问题。

　　天亮了，水月和就梧收拾好了行装又踏上前行的路……

　　半月后云来客栈

　　一对着骑装的男女在客栈前下马，男子和女子都绑着高马尾，只是衣服样式些许不同，故而小二一下子就分出来性别。

　　“两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呐？”小二走上前来殷勤道。

　　“住店。”水月边说边将缰绳递给就梧，就梧则一并递给门口候着的小哥。客栈的布置都大同小异，外面有个小小的院子，院门口树了几个桩子，专为骑马的打尖儿人准备，院子后面则是马厩，为住店的客官所准备。一楼的大厅是为堂食准备，几个隔断将空间分好，二楼三楼则是留给宾客使用的，客栈的伙计则都住在西向的小楼里。

　　水月轻车熟路走到柜台前要了两间上房，与此同时，一行商队也自门口浩浩荡荡而来，水月数了数，十一人。来人粗声粗气“掌柜的，把你们剩下的上房都腾出来。”掌柜见状也不坐柜台了，直接站起来迎了过去，“三爷，您宽坐片刻，小人这便为您安排。”掌柜的先是引着一行人坐下，后又吩咐小二赶紧倒茶，一来二去，水月和就梧便像被遗忘在了柜台边一样。

　　倒是另一个小哥看到柜台边孤独的两个人，打算迎着二人上楼。掌柜的拿过本子略看了几眼，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二人，“对不住了三爷，上房只剩九间了，刚才这两位客官刚好订了两间。”

　　“嗯？”三爷发怒了，后果很严重！被叫三爷的男人本名马三，一脸的络腮胡子，马三原本只是个跑单帮的小商人，后不知怎的傍上了南边来的一行商队，这商队对外是做丝绸瓷器营生的，马三混成了商队中的三当家，是以人送外号三爷。他发怒的时候胡子一抖一抖的，若是有小孩在现场怕是要被吓哭的。

　　“三爷稍安勿躁，”掌柜的手上做着安抚的手势，脚上加快步伐走向水月和就梧，“二位客官，实在对不住了，还请您高抬贵手帮帮忙，把上房腾出来吧。”

　　此时，马三旁边一白面狐狸相的男子对着马三耳朵低声说些什么，马三听完摸着下巴看向一旁的水月，嘿嘿笑了两声却是露出了一口黄牙。

　　这厢水月刚要反驳，只见就梧朗声答应“自然，还请掌柜为我们安排别的屋子。”

　　“在下多谢两位客官了。”掌柜的拜了拜随即示意小二带马三他们上去，自己则引着水月和就梧去了南院的屋子，“两位客官，实在对不住，这马三爷在我们这一带势力不可小觑，还望二位多见谅。”无人之处掌柜如是说。

　　“这院子是我们招待朋友的，还望二位不要嫌弃。”掌柜将姿态放得很低，水月心下闪过疑惑，
　　“掌柜的，这马三爷是做什么的？”还未等她说完，掌柜的便紧张的做了噤声的动作，又四处张望，见四下无人关了门户随即压低声音道“姑娘，看你们心善，实话告诉你们吧，这一行人就是强盗，明面上是丝绸瓷器贩子，实际上专门拐卖人口，尤其是正值花期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