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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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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雷炸动,乌云翻滚,立春之前最后一场大雨来势汹涌,寒气再一次席卷了清嘉。
扶桑刚结束电视台的早间新闻播报,就提着礼裙往清嘉一中奔去,街道俩边光秃的树枝冒出了几个花苞,无力地宣誓着春天即将来临。
潮而密地寒风一阵阵吹来,把她的耳朵刮得又红又肿。
扶桑不由得加快步伐。
前不久清嘉一中邀请了她,希望她今天能抽出时间去主持这一年一度的校庆,她作为这儿的毕业生,自然不好推脱。
所幸的是,她在活动开始前半小时赶到了礼堂。
教务主任代佳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望见扶桑后才松口气,拉着她就往后台赶去。
“哎哟,扶桑,你可算来了。”嗓音洪亮尖锐,多年教师生涯养成的习惯。
扶桑垂下眉睫,愧疚道:“不好意思啊,代老师,刚有点堵车。”
代佳的心陡然一紧。
她带了扶桑高中三年,亲眼看到她因为家庭的变故,从一个天之骄女落入泥潭。
在高中时,扶桑因为一段主持视频在网络爆火,直接占了一个星期的微博热搜。
各大媒体本想挖黑料,结果却挖出了她家境优渥、能歌善舞、从小就开始跟着父母做慈善……
简直无瓜可黑。
那时的她集万千美好于一身,一度被网友封为“养成系女友”。
不少知名电视台借着流量加持,向她抛来橄榄枝,但都被她以学业为重而拒绝。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主持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未来前途无量。
谁也不会想到,如今的她却回到了清嘉,成为了一个透明的新闻播报者。
代佳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此时的扶桑正在专心致志地熟悉活动流程,声调尽量放得很轻:“老师不是故意麻烦你的,只是今年会有很多投资过学校的知名企业来参加,如果搞砸了,学校面子也挂不住,所以得找一个专业的人老师才会放心一点。”
从这个角度看去,扶桑一头乌黑的秀发垂在肩头,饱满的额头、杏花眼明澈似水、鼻子小巧精致,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但她的美也有些不太一样,它是那种破碎感的清冷,也是岁月打磨沉静下来的疏离。
扶桑低低嗯一声应着,说道:“没事,老师,我先去换礼服了。”
……
活动结束后,代佳站在后台门口吐出叹息声,扶桑微微抬起眸。
“扶桑,你不该困在这儿,真是屈才了。”是由衷地心疼,为她惋惜。
扶桑把她肩上的挎包接过来,笑容温柔:“不会啊,代老师,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可能是曾经心气太高,以至于现在给别人造成了落差。
虽然知道别人没有恶意,但每一次提起,都仿佛在她心上深深剜了一刀。
“对了,周嘉屿刚也在台下,现在在化妆间等你。”
扶桑心头一颤,抬眸望向化妆间的位置。
大门微闭,门口有几个刚表演完的小女孩在拍合照。
她大脑空白,耳边一瞬间产生了尖锐地轰鸣声,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化妆间走去。
那段路,扶桑走了很久,已经过去了很久的几帧画面不停地朝她的脑海里涌来,压的她心口微微作疼。
她站在在门口踌躇了半响,提着裙摆转身离开了学校。
她没有推开那扇门。
早就走散了的人,并不适合见面。
*
扶桑站在便利店门口摁亮手机。
今日清嘉天气:晴转多云。
出学校时,还能看见太阳挂在天上,但从上车后就开始乌云密布,直至下起了小雨。
雨水朴簌簌掉下,顶棚被砸的哗哗作响,吵得扶桑蹙起了眉心。
因为吹了些冷风,她的脑袋像被针扎了似的,细细麻麻地发疼。
她有些烦躁地轻拍着沾在黑色风衣上水雾,还没等扶桑回过神来,忽地一辆车从她面前快速行驶过去。
顿时,脚边的白色裙摆上多了几道灰褐色的水渍。
她盯着车行驶的方向。
抿了抿唇,后知后觉地发起了火。
没素质,扶桑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倏地想起了什么,低下头看向自己的高跟鞋,黑色鳄纹漆皮上的水珠隐隐闪着光。
她拧眉,提起裙摆走进了便利店,坐在位置上把脚上那双SAINT LAURENT最新款的高跟鞋给脱下来。
乌黑的长卷发已经从耳边垂了下来,有意无意地挡着她的眼睛,实在没忍住就给自己扎了一个低丸子头。
她是一个做事极其专注的人,就算是走路,她也会聚精会神。
扶桑从吧台抽出纸巾认真地擦拭着鞋子上的水珠,暖黄色灯光从头顶照耀下来,微颤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斑驳的阴影。
她把鞋子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把它装进了托特包里。
这是品牌方资助给电视台的,要是弄脏弄坏了,受到处分事小,赔款的话事就大了。这可抵她一个月的工资了呢。
她坐在椅子上,伸出手锤了锤大腿,被自己的心大噎住,现在竟然在庆幸鞋子没有任何闪失。
不过12cm的高跟鞋,真是要了命。
半响后,雨势并没有任何减小的迹象,扶桑怔了怔,随便挑了一把雨伞,光着脚快速向小区里走去。
室外寒风刺骨,扶桑打了一个寒颤,被风吹红了的手握紧了伞柄。
楼底值班的大爷端着保温杯,细细地抿一口茶之后,抬头就看到扶桑从外面走进来,他把杯子放下开口道:“小妮,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啊。”目光往下,惊讶,“呀也,咋光着脚呢?这样容易感冒的哎。”
“没事大爷,今天下班早,提前回来了。”扶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回应,随即按了楼层往上的按钮。
“小姑娘多穿点衣服啊,清嘉下雨比冬天还冷,小心感冒。
“我知道了,大爷,回去就加衣服。”电梯停在了扶桑面前,她前脚刚踏进去,突然一愣,扭过头对着他叮嘱道,“大爷, 你提醒一下奶奶,我把纸壳放在了门口,她出电梯就可以看见。”
“哎,好!”
胡林园是清嘉最大的楼盘,又居于市中心,光扶桑这栋楼每天的人流量也是成千上万, 但能让保安大爷记住的屈指可数。
保安大爷黄勇与清洁工何美娟俩口子并不缺钱,更是凭借着年轻时奋斗坐拥了好几套房产,扶桑租住的俩室一居小套间便是其中之一。
但他们的子女都是在外地发展,逢年过节也不一定赶得回来,偏偏俩人也是闲不下来的主,所以就随便在自己的房子周围找了俩个闲职来打发时间。
而扶桑自从四年前搬到这儿后,除了经常给他们送东西外,平常遇见也会陪着他们唠唠磕。虽然她的话不多,但乖巧听话的模样却惹得他们甚是欢喜。
扶桑走出电梯,看着没有一点儿光亮的走廊,她下意识地使劲跺了一下脚。
“咚”
一声闷响。
声控灯并没有如约亮起。
扶桑“嘶”的一声,脚底传来的疼痛让她顿时清醒。
脚已经冰得失去了知觉,也不算疼。
但因为刚才跺得那一脚,脚底开始发热,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像有蚂蚁在爬一般。
最后她索性直接走到房门口,低头在包里翻钥匙。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斜睨了一眼,来电的正是她多年的闺蜜、陈舒幼。
她点了接听,怂起右肩把手机夹在耳旁,偏着头站在门口继续翻找:“喂?”
“扶桑,我明天订婚宴,你一定要来啊。”
“嗯,你明天发地址给我。”
那头的陈舒幼停顿了一下:“声音怎么这么软,你感冒了?”
扶桑清了清嗓子,应道:“没, 吹了点风,回去吃点药就好了。”她把钥匙串翻了出来,眯着眼确认房门钥匙之后,把钥匙插进[门锁里。
“你今天看到我弟了吗?
扶桑疑惑:“陈奕怀?
“他说今天要去参加学校的周年庆,你今天又是主持,我以为你们遇见了。”她心头一紧,回忆了一下,应道:“没有哎,没看见他。”
转了几圈都没扭开,正准备抽出检查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扶桑动作一滞,手停留在了在半空中。
映入眼帘中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休闲套装,手上戴着-双乳白色橡胶手套的人。她倒吸一口凉气,清冷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慌张。
为什么戴着手套?
作案时不留下指纹吗?
她如石化了一般立在那儿,墨瞳透出丝丝恐惧。
短短俩秒,扶桑把《十宗罪》里所有刑事案件都过了一遍。
顷刻之后,她缓慢抬头,直接没入了一双漆黑的眼眸中。
电话那头的陈舒幼并没停下,继续输出:“哦,我和你说,陈奕怀今天回家,我让他陪我去看餐厅,我话都还没说完,他就直接走了,你评评理,就说他过不过分吧。”
扶桑早已对这些话免疫了,陈奕怀一直对她姐的男朋友不满意,这几年没有拳脚相加,就已经是给了陈舒幼很大的面子了。
看到她在接电话,男人狭长的桃花眼上扬,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把她尽收眼底。
陈舒幼气急败坏:“我还说问问你,气死我了,今天一定得骂到他我心里才舒坦。”
扶桑瞳孔微张,讪讪开口:“那个......我好像看到他了。”
“在哪儿?”
“我家。”
门口的陈奕怀站得笔直,人高腿长,脸上戴着口罩,屋内昏黄地灯光照在他的宽肩上,垂下来的阴影把扶桑整个人都盖住了。
让本就不高的扶桑显得更加娇小。
扶桑仰着头,满眼疑惑地与他对视,陈奕怀眼睑微抬,露出的桃花眼轻扬地往上挑了一下。
除夕的回忆一瞬间涌来,她有点慌张,垂下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点奇怪,窘迫地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站直了身体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
她盯着地板,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些什么时,手机里传来了陈舒幼与她一样疑惑的问题。
“啥?”
“怎么会在你家?”
她把嘴里的话吞了进去,直接把手机递上前:“舒幼有事找你。”
陈奕怀把手套取下,自然而然地接过手机。“是我。”
“来看房子。”
“手机关机了。”
“别说了,我挂了。”
俩人随便唠了几句,陈奕怀就把手机递还给了扶桑,瘦而有形的指尖有意无意地触到了扶桑的手。
凉的吓人。
陈奕怀眉心蹙了蹙,垂下眼眸看到她的白色礼裙,裙摆上面有着一些不太和谐的水渍,而裙摆下,她光着得脚已经开始过敏泛红了。
陈奕怀的眼底逐渐弥漫上了一层雾气,他抬起眼眸,意味不明地看向扶桑。
黑色大衣里套了一条白色礼裙,裙子有些长,只能勉强看到红肿的脚背,肩上挎着一个不合时宜的大包。
确实有些狼狈。
“你怎么在这儿?”扶桑鼓起勇气,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