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幻象》轻歌浅吟

2、她是谁？

　　上一个夏末，我考到了县里最好的高中——一所几乎就在家门口的高中，走路十几分钟的距离，妈妈硬要我爸骑着摩托花五分钟送我去学校。校门口和寝室楼里都热闹，爸爸遇到好几个送孩子来的熟面孔，他表现得很友好，他热情地和他们寒暄，说着"你家孩子也考明中了啊，我家浅歌也是"、"你家孩子几班？啊，我们浅歌二班" 、"对对对，尖子班"、"你家孩子也很厉害啊，以后相互照顾照顾".....像是家长们才是即将要成为校友的人，后边跟着、或是前面走着的孩子们都冷淡内敛并不怎么说话。

　　不怎么说话的学生很快把那些寒暄留在耳后了，孩子们走向教学楼，父母亲们送完了收拾完了回家。我看到引导处，找着高一楼，在一楼楼梯口告示处找到班级、班级所在位置、学生名单和我自己的名字。

　　前三个班级就在一楼，我去二班都不用爬楼。路过三班的时候遇见了小学同学，他一个人在门口靠着墙，几年没见他变了许多，但大概能判断他就是他。他叫朱青矢。不过我们只是互相看了一眼，以前我总和他一起争第一，不知现在我们孰高孰低。大概是因为彼此都害羞内向，谁都没和谁打招呼。

　　陌生人居多。大概是因为读了个学生人数很少的初中，高一二班的教室里，认识的几乎没有。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先坐下，等周围热闹起来，等着老师来安排事情，推动我高中故事的发展。

　　然而在某个回头间，我眼里映进了一个人。那个少年穿着细格子短袖衬衫，相间的格子是白色、渐变水蓝和一点点紫色，干净犹豫又清新的颜色。一头短发，侧面露出眉毛和耳朵，细长白皙的脖子。他看起来很瘦，衬衫里伸出两只细胳膊，课桌下探出来的腿，把黑色的运动裤穿得晃荡。

　　一个同学走过差点被绊一跤，那少年迅速缩回腿脚，转过头来冲着同学又笑又抱歉。啊，看着像个小男孩的模样，那"少年"的脸分明是个女生的脸。怎么会有那样的错觉呢？她的脸，婴儿肥还没有褪去，大眼睛眨巴着乌亮，五官软糯的，那抱歉里好似带着天真，又自持着，她好像顶着那副甜美皮囊，在刻意把自己往男孩的样貌靠似的。

　　那是非常难忘的时刻。上课铃声响起来了，老师走进教室，在讲台上整理着要发放的文件，零散地叫人一个个上去拿。盛夏里蝉鸣阵阵几乎想要盖过人声，午后的阳光越来越强烈，我在教室里等着老师的安排、命运的推动。一个打扮像男生的女生什么话都没与我说，她也和她边上的同学聊着天，等老师叫她。我不想等待了，我迫切地想要认识她。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浅歌，我们做朋友吧。"我写了张纸条托同桌，一路传过去递给她。

　　对于那张纸条，她的疑惑、探寻和对上我眼神的惊喜都印在我眼里，她传回来："浅歌你好啊！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名字是：池恩之。"

　　我揣着那张纸条，下课了去人群里找她，我们和一小群人一起，涌向广场。校园里绿树成荫，阳光很温暖，斑斑驳驳落在我们的脸上。刚认识的高一同学们兴致挺高，步履轻盈，笑语也轻盈。

　　"报名完就要放一天假诶。"她在那担心道。

　　"挺好呀。"

　　"我家在离这里6个小时车程的地方，南城，你知道吗？"

　　"好远。"

　　"是啊。"

　　"你得在学校里不能出去吗？"我倒是要回家住的。

　　"出去要和老师请假的，这里我不熟，老师应该也不会批假。"

　　"可惜了放假。"我能感受到她的一点点遗憾和忧虑，毕竟还是孩子，异乡住校什么的。

　　"溜出去应该也不是不可以。"她沉吟。

　　"诶？"

　　"你带我溜出去吧！我们两一起走，没人会看到我刷没刷卡出校门的。"

　　这时候，她用她独特的目光看着我，眼睛明亮，带着希望，又带点天真的蛊惑。她的语气明明是很坚决的，坚决到似乎哪怕我拒绝，她也已经下定决心要溜出去了，但她的眼神在等着我的回答。

　　"好呀。"我的热情不那么自然，我的眼神一定有些闪躲，那一瞬间我想到，这是破坏规则的事情，这是会埋下一点点隐患的事情，会有5%不到的被发现的危险，我很矛盾，我不想隐患缠上我。而我急于想向她展示我的友好。我答应了。

　　池恩之身上有种神奇的魔力，初见的她的样子像是我想成为的那个样子，灵动，干净清爽，男孩子气。好像那样的形象就是一种力量，我甚至不了解她真正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也不知道她身上除了外表和神情，还有哪些特质吸引我。我只能解释为，要么自己色令智昏，要么她身上大概有看不见的藤蔓，四处晃荡的时候触角沾上了我，引着我靠近她。

　　我向来是不太与人有肢体接触的，池恩之记了我的名字，承了我的回应，快乐地挽起我的手来。触碰之间我本能地想要避开，忍住了。我不想破坏她矜持又显而易见的快乐。感觉，有很多东西在我眼前铺展，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向前延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