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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观星者 ...
大抵是白天也累了,楚云里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再睁眼便天光四亮。
迷迷糊糊中,他翻了个身,就感觉到什么东西凉凉的,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楚云里缩了缩脑袋,又要睡去,过了几秒才如梦初醒的睁眼看。
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狗鼻子惊恐万分,坐起来对着它就是一巴掌。
“呜~”地上的狗子委屈的跑走了。
“……”楚云里抿唇,惊诧中又带着几分一言难尽。
他望着狗子逃跑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忽然一声轻咳让他回过神来,楚云里扭头,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地铺上的宋闲。
他和宋闲大眼瞪小眼,愣是过了十几秒都没说一句话。
“这狗?”楚云里迟疑地问。
“我的。”宋闲毫不犹豫地回答。
“哦。”
“……”
又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很好,已经开始尬起来了。
“将军!有事禀报!”一道声音响起,楚云里顿时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宋闲撇了他一眼,便快步走了出去,至门口回应了一句。楚云里竖起耳朵,听到宋闲他们远去才缓缓站起来更衣。
精神放松下来楚云里才发觉有些头晕,他抚了抚额头,露出难色。
在这种地方生温病可不是什么小事,要啥没有。
如果风寒不严重,鼻塞流涕挺几日也就过去了。但要没治好,发高烧引起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
……
已经日上三竿,刚刚来的斥候早已将敌军的情况告知宋闲。
商国也不知在搞什么鬼,原本打算进攻的军队开始往回退,却不见有停战的趋势。士兵也不加急训练,根本不像是大战在即的样子。
楚国的军营处在环山之后,虽然地形地貌属于易守难攻,但商国若不先进攻,他们也不好轻举妄动。况且现在敌军意向不明,长久的耗下去不知对他们是好是坏。
宋闲顿时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扶了扶额,这个消息不能发布出去,不能动摇了军心,时刻保持警惕才是最好的。
等他办完公事回帐篷才发现,某位金娇玉贵的小皇子已经快烧傻了。
正在趴地上匍匐前行。
“……”宋闲沉默。
“我要喝水……水……”楚云里眼神聚焦不清,裹着被子蛆一样爬到了宋闲的铺上。
宋闲顺手从桌上拿起一个皮囊壶,蹲在楚云里身边,单手翻过他的身体,顺着肩颈托住腰身,推着他坐了起来,才开了口:“张嘴,水。”
没等楚云里回话,他便将水倒进他嘴里。
“噗!”楚云里一口没喝完便吐掉嘴里的东西,满脸血色,看得出来辣的不轻。
宋闲闻了闻瓶口,嚯,拿错了,这是游牧民族最烈的酒。
正当他一时手足无措时,楚云里突然发声。
“你谋杀我!”楚云里有些口齿不清并且开始撒泼打滚儿。
宋闲抿唇,这酒上头这么快吗?
“把他给我拖出去斩了!”
宋闲再次沉默。
……
商国百年来一直有个别称——“蛊毒之源”
相传商国国都开安是蛊毒的发源地,最早由一名女子学会控蛊虫,后教与当地一户受人欺凌的穷人家。
这人家学成之后又在此基础上发展了更多。不过这控蛊术只传于后代,直到传到第四世,其家小儿野心颇盛,在民间装神弄鬼,收了一大批信徒和追随者,凭一己之力使蛊毒成为当地一种正统文化,逐渐建立起帝国。
也就是现在的商国,控蛊术也随其更强盛而发扬光大。
不过那名女子却历史无名,无人知晓。
……
“宋闲这亡国之徒,凭什么能贵为将军,他就该像烂泥一样,被人踩在脚底!”
一名男子身着玄色大氅,衣裳华丽,出口的话却极不符合身份。他卧在贵妃榻上,指着跪在地上的一位大臣破口大骂。
那大臣敢怒不敢言,只一个劲儿附和他的话。待到那人消了点气才鼓足勇气说出了心中所想:“那边有人来信,楚国四皇子要随宋闲出征,这位皇子可是身份不一般啊,那是曲容女将的独子!”
谈到这个名字,男子才露出些感兴趣的意思来,便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皇子年纪轻轻,又不谙世事,全凭一张嘴就能让楚帝答应其上战场,可见楚帝对他有多纵容。我们只要在他这里……就看楚帝能不能放过宋闲了。”
那臣子一双鼠眼微微眯起,话里话外透着阴毒,言语点到为止,却让谁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闻言,男子凤眼一斜,扯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啊……”
……
晌午用完膳后,军中将士未到时间都在歇息。集合的号声吹响时,大多数人还未到场上。
于是……这少数人就看到了令他们望风而逃的将军被人拿着剑砍。
而持剑之人自然是楚云里。
宋闲显然没有料到发烧、醉酒的双重加持可以激发人类如此大的潜能。
楚云里虽然眼神离迷不清,但带着杀意是一清二楚的。
步伐摇摇晃晃,活像醉拳,不过执剑倒很稳,剑法灵活。
众人眼中就是宋闲被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只得自守。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一来宋闲手中没有武器,赤手空拳难敌长剑,二来他不想伤楚云里。所以只有陪他耗下去,等他精疲力竭,消停下来才可。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楚云里的体力。
他一边想办法,一边躲避攻击。一个不注意,楚云里就一剑横扫过来,宋闲顺势向后一仰,身体几乎要对折下来。
楚云里出招时口中还咕咕哝哝,不知在云什么,但剑声铮鸣,掩盖了他含糊的声音。他剑剑锁喉,招招致命。
宋闲被逼的连连后退,然而恰好有棵松树在边上,他便顺水推舟,让树干帮他挡下了攻击。
这一躲便巧了,长剑横插在树干里取不出来。
宋闲立刻乘胜追击,一只手他桎梏起来,狠狠抵在在树上。
他低头想与楚云里对视,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移不开了眼,原本带着质问意味的眼神也渐渐软和了下来。
楚云里眼眶通红,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活像一只独自生闷气的小兔儿。论谁也想不到,这和刚刚执剑行凶之人竟然是同一个。
看了许久,楚云里就是不拿正眼看他,于是他抿嘴,长叹一口气,揪着楚云里的衣领便将他带离了满是人的场上。
一路无言,只有到帐篷门口的时候,才面无表情的喃喃自语了一句:“都是我该的。”
……
这次宋闲倒没先处理其他事,而是把楚云里安顿好。
虽然早就感受到了楚云里炽热的体温,但一摸额头还是会惊异一瞬。
他轻声安抚着楚云里睡下,言语中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耐心。
宋闲将一床被子盖到楚云里身上,几次都被他呓语着并掀了出去。无可奈何之下便只好将他裹成了蚕蛹状。
他用酒轻轻擦拭楚云里的额头,又用毛巾浸着冰凉的井水敷在额头。
忙忙操操了不知多久,体温才逐渐降下去。在这些时间的空隙中,宋闲几乎搜寻了每个角落,凡是能伤人的东西都被他藏了起来。顺带着把插在树上的剑也取了回来,斜插在树上居然有半寸之深。
及此,宋闲才有些余悸,方才若躲的不及时,怕不是脑袋都能被削一半下去。
……
直抵火夫将膳食做好,宋闲打了饭回来,楚云里才基本退烧,安安稳稳的睡去。
宋闲本想唤他起床,到了跟前却还是叹息一声,把饭碗放在铺边就睡了。
晚饭过后天就慢慢黑了,宋闲睡眠本来便不稳,在此时更是睡醒掺半。
到了月黑风高,才有些眠意慢慢涌上来。
昏昏欲睡之际,他突然听到楚云里梦呓,宋闲猛的清醒过来。习武之人耳力都好,他稍一集中精力就听到楚云里在唤:“阿娘…”
“阿娘……”
一声声含糊不清,逐渐带上了哭腔。
宋闲当即有些心慌意乱,睡意也退的一干二净。于是坐起身来,凑到了楚云里身边,迟疑着,将手抚上了他的脸庞,替他抹掉了一痕顺着眼角滑下的泪迹。
拇指细细摩挲过脸颊,沾上了一指的泪水,他有些出神的望着手指,心情十分复杂。
猛的,楚云里抓住他的衣袖,紧紧攥在手里。宋闲一惊,刚想将手抽离,就听到楚云里抽噎着喃喃道:“别走……你回头啊……”回头看看我啊。
有一瞬间,宋闲感觉自己呼吸都停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底升上来,好像有一双大手,将他的心脏牢牢握住了。
曾经他总也想不明白,如此金娇玉贵的一个人,为什么非要来这种地方受罪。
现在宋闲突然有些理解了,楚云里好像在追着曲将军跑,却永远不被人知道,也不被曲将军认可。像青天白日下满天的星辰,耀眼的星光却被日光遮掩住。
可是宋闲又觉得楚云里忘了,即使是星光,终将有时能被人们看到。
而现在,他就是要做这个观星者。
风过杏叶落山径,叶落山径前路灿。
前路灿漫桂香散,灿漫桂香散风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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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观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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