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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东方的第一缕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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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当房间跃满耀眼的光芒时,秋谷心揉揉蓬松的头发,平整凌乱的衣衫,舒展卷起的裙摆,对着玻璃窗露出淡淡的笑容,然后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入新建不久的"暖玉楼"。
"暖玉楼"是阿斯城新建大厦中规模最大、设备最先进、环境最优越的公司楼。它涉及的领域,除了珠宝行,还有房地产、建筑业、银行业等相关的16小产业,其杂业可见一般。
当初,秋谷心也就抱着试试的态度,毕竟是刚刚毕了业,毕竟这还是经济危机的余波,毕竟……她还是去了。本没抱多大期望,在面试翌日清晨被告知录取了的时候,她的心情却沉入谷底。
是因为他吗?虽然她是在面试的时候才知道……莫非自己被录取和他有关?
"叮!"电梯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秋谷心无意识地深吸气,无意识地抬眸,眸光竟无意识地撞入一双幽黑深邃的眸子。
两人明显一怔。但很快,秋谷心低下头,脸色惨白,而那个迅速恢复淡然神色的男子也在看到她的脸色时,眉峰微微收紧。
就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电梯门没有阖上,秋谷心拼命地咬紧嘴唇,男子亦死死地盯着她,眉头更紧,众人也都面面相觑,不敢喘气。
就在两人以为半个世纪过去了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带着轻微的好听的鼻音的声响在两人之间滋染。
"谷心,还傻站着什么?快进来啊!"
说罢,一个白色的身影挡住了两人的视线,然后,在她还没来得及思考时,胳膊一暖,身子被拉了进去。
电梯门终于在身后阖上。
秋谷心正对着刚刚说话的那个男人,鼻尖染上一股好闻的清香,突然脑子轰地炸开,惊觉自己在他的怀中,于是也不顾心头的疑虑,从他的怀里跳出来,背对着他,手不自觉地抚着胸口,脸颊毫无意外地染上红晕,脑子却迅速地反应着。
其实,不论她是否认识他,她都感激他的解围,因为……电梯里有另一个男人存在,她并不想看见那个人。可是,天知道她有多傻,明明可以转身走掉的,结果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身后的这个男人,为她解围,无疑让她充满了感激,也无疑让她轻松许多,她并非不知好歹。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扎进他的怀中,这让她……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男人轻笑,暖暖的热气如同电流般在她身体通过,她甚至能够感应到他嘴角弯起的弧度。
"你在害羞吗?不至于吧?昨晚只是小小地吵了一架,你就准备不理我了。给个面子,这么多人看着呢,笑一个吧!"男人煞有介事,还安抚地搭搭她的肩膀。
秋谷心仍有些脸红,但也有些啼笑皆非,极为配合地"扑哧"乐了。
电梯内对他们行注目礼,目光、神情皆松了一口气,但除了……
秋谷心觉得这个男人很有意思,也就不再矫情,满眼感激地回头,却直直地卷入眼前男人清明的目光。
那该是怎样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
这个男人个子略比她高些,她稍稍仰着头,望着他清俊瘦削的面容,乌黑闪亮的眼珠,淡静如水的眼神,但被他轻笑地看着,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清明色彩。
秋谷心只觉心脏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掩饰着羞怯地低下头,却无意间瞥见一个熟识的名字——
吕清风。
这一次,她震惊地抬起头!
难怪他知道自己的名字,难怪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伍明泉的尴尬处境,难怪他那么容易地看穿自己!
只因为他是吕清风!
吕清风不动声色地望向她,静静地吐出一口气。
"我就知道你还记得那件事。我已经跟你解释了,你要相信我啊!你如果非要这么生气,那我再跟你赔礼道歉一次好不好?"
是的,虽然秋谷心很震惊,可是表情竟不知不觉转为愤怒,如果她的眼前有一面镜子,她一定会看见一个眼神愤怒如火、表情如弃妇般哀怨的女子。
秋谷心收起脸上的表情,深吸一口气,虽然心里有震惊有愤怒,但这么多人都在看,却也不得不配合吕清风。
"早习惯了。"
刚脱出口,秋谷心懊悔得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话……听着这么刺耳呢?
吕清风也有些一愣,但很快嘴上一阵闷笑,逗弄般地揉揉她的头发,道:"是是是,您习惯了被我欺负。只不过,您生气之余,能不能别拿这头发撒气?每次都是这样。"
闻言,周围向她投来艳羡的目光。
秋谷心羞愤地低下头,但也不得不回应,咬牙切齿道:"知道了。"
这时电梯门又打开了,停在28楼。
"我去上班了。"秋谷心逃命似的迈步准备走。
"你急什么?难道忘了我们在同层?"吕清风无奈地笑着。
脚步顿住,背影僵硬。
吕清风抑制住黯然的神色,复边走边笑道:"好了,快走吧,未婚妻,你不是九点报到吗?"
看了看手表,秋谷心惊呼"糟了",然后疯了似的跑进去——8点58分,只差两分钟了。忽略掉刚刚吕清风的说那句"未婚妻",忽略掉刚刚内心轻微的澎湃,忽略掉刚刚疑惑的问题,她拼命地跑。
身后的吕清风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傻丫头还会再找他算账的。那么他又该拿什么解释呢?还是……算了,别让她烦心了。
自嘲了两声,不动声色地避开身后那道狠厉的目光,吕清风走向高层办公室。
******
魂不守舍了一整天,终于下班了,可秋谷心还是迷迷糊糊的,于是,心不在焉地收拾了一下书桌,神游物外地下了电梯,走出大楼。
黄昏后,夕阳红润,晕染了天边的云霞。
秋谷心漫无目的地走着,到了公车站等车。
风吹动她的头发,狂乱地舞弄着。
她也没理会,也许是该清醒清醒了,今天这一天的脑子都不够用了。她不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那两个男人会同时出现在这里,一个漠视,一个……戏弄。似有默契地耍弄!不过,她也庆幸,伍明泉的冷漠也可以让她更死心了,否则她又该何处自容?
其实说起来,也不过是对他余情未了。毕竟曾经把最好的八年给了他,从相识的那句"她有什么了不起",到高中那句"这样完美的我们才会有这样完美的人生",最好的时光如美瓷般屹立在她心底那个最柔软的地方,时不时都会感叹一句"好美"!然而这样的美,却在一个狂风骤雨的夜晚,被他的那句"曲终人散"完全击碎破灭了。
花瓣脱落,粉嫩嫩的瓣叶如初生的婴儿落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柔柔地,她恍然未觉。
那个漆黑的夜里,在他说完"曲终人散"后,却变得异常绵长不绝。她处在冰冷的世界里,想抓住一根浮木,却感到更加冰冷,因为……她发烧了。
公车来了,她上了车,感觉比那晚更冷。
她无助地叫着,无助地喊。她想当面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说分手,为什么不再给彼此机会。可在看到他漠然转身后决绝的背影时,她就不再言语,因为她知道,决绝,是给彼此下台阶的唯一支撑。她只可接受,只可默然。
可是,病倒的她那么脆弱,那么不顾一切,那么疯狂痴癫……她真的再也不能看到他了吗?
心里仿佛有什么冰冷的液体滑过,闷闷的。
车到了她该下的那一站。
秋谷心恍若未觉,呆坐在那里。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她冰冷的手心,刚刚惊觉,身体已被拉起,然后下了公车。等回过神来的时候——
"你打算坐到哪里?终点站吗?"吕清风抢先一步问她,言辞里并无质询、责难的语气。
可秋谷心蓦地觉得心烦,一把甩开他的手掌,抑制不住愤怒地喊道:"你一直在跟踪我。你到底想怎样?我妈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不可能嫁给你。"
说到这里,秋谷心更觉得委屈。
和伍明泉分手的两年后,正逢她大一开学,学代办举行了一个特别的活动。主要因为新课改,各大学里竟纷纷培育"冰人"才子——牵媒人才。因为这是实践活动,也仍作学分记入档案,所以当时即便有很多人感到很奇怪,倒也纷纷操起了"牵媒"之职。一时间,阿斯城人头攒动。可也不知道是哪位同学,就把她的名字和缕清风的名字摆在一起发放到学校论坛,还写了一个不俗的"致媒辞"——内容清新高丽,言辞深切动人,至今为人称颂,可当事人秋谷心却不记得那些话了。她只是匆匆地瞥了一眼,便不在意地继续上课了。没想到,两天后,母亲说有一个名叫"吕清风"的男孩找上门来,竟是要对她提亲!
秋谷心当时差点晕了过去。提亲?又不是古代,提什么亲?提哪门子亲?她直言不可以,让母亲直接拒绝。她本以为母亲会痛骂自己一通,但没想到母亲却对她说:"你好好学习,我会处理好的!"
这一刻,她才明白,母亲当时会说那样的话无非是希望她别太伤心,别太在意,毕竟一个伍明泉还没闹够,还要再来一个?
当时她以为这就过去了,可谁也没料到,从大二开始到现在整整三年的时间里,吕清风仍坚持不懈,每隔两周送一束花,每束花中还附一张卡片。
无意中的"婚约"却让她拥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可是,她并没有要结婚的打算,没有恋爱,甚至连样貌都不清楚,就直接跃入了婚姻,会让她……咽气吧!
眼前这个英俊不凡的男人是追求她的倒霉蛋,她无意招惹,尽管她费解她把花扔掉把卡片留下,尽管她费解看到他也会心头鹿撞羞赧不堪,尽管她费解她总是无故失态甚至无理取闹……
"你是我的未婚妻。"吕清风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不是!"秋谷心嗔怒。
吕清风淡然微笑。
"别再跟踪我!"秋谷心不耐地转身欲走。
"伍明泉还喜欢着你。"吕清风淡淡地陈述,言辞间透露着毋庸置疑的语气。
秋谷心身形顿住,却也没转身。
"你也会再次爱上他的。"吕清风薄唇微启,说出的话依旧满是淡淡的语气。
"是吗,"秋谷心自嘲地笑笑,不以为意地耸肩,道,"爱就爱吧,反正那也说不定是我应得的。"
"可我决不允许再让你受伤。"
秋谷心一怔,为他云淡风轻却又严肃认真的话语。
"哪怕那里有我跟他的坟。"吕清风幽深的眼神蓦地一闪,唇边尽是嘲弄。
******
两个月过去了,突然吕清风失踪了!
自从上次说完"哪怕那里有我跟他的坟"后,吕清风依旧每日上下班陪伴她,虽然他们两个的家分别坐落在城市的两端,虽然他们身在两个截然不同的部门,仿佛那天的他只是幻觉一样。渐渐地,秋谷心对他的抵触与设防逐渐减弱,不因别的,只因她,信任他。于是,她也不再讨厌他的"跟踪"。然而,当她习惯了的时候,吕清风却悄然不见了。
那一天天气阴森可怖,街边漾起朵朵雨浪。秋谷心并未如往常看见吕清风,疑惑地上了公车。进暖玉楼时,也不见他的身影。心不在焉了一整天,本以为他会站在门口,却也不见其人。心中的怪异油然变大。
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也如此,经过了一周亦是如此。这下,秋谷心更觉得怪异了,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又过了两个月,吕清风依旧毫无身影。秋谷心的生活也彻底慌乱了,因为……她心底的思念已经聚集到了一起,形成前所未有的风暴。
没错,是想念的!
秋谷心翻出日历牌。原来竟是刚刚过去两个月而已。时间好像很久了呢,久到她以为每过一个小时就是一天,每过一天便是两三个月,她这才了解她对他的感情已经发生巨大的变化了。
以前陌生人也曾对她表达过赤裸裸的爱慕之情,她都是直接漠然地走掉,但吕清风的执著令她动摇。当面对他本人之后,那份动摇之心更加不安分了。以往陌生人对他轻薄,当街调戏,她会毫不留情地挥手反抗,但吕清风的解围令她温暖。当他一次次解围,缓解她每句话所带来的冲击时,她只会逞强地装作满不在乎。
或许,真的当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每个人才会审慎看清自己。
所以,这次她看懂了自己——她想他了!
可是,他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两个月不见他?为什么他会失踪?莫非……
地震了。
虽然阿斯城一年中最大发生三级地震,可仍心有余悸。毕竟,这一生没什么不可能的,也许往年才发生三级地震,但没人担保这次不会是十级以上的地震。
手机传来短信的铃声。
"快去机场,你爸爸回来了。"
衡浦机场,人来人往,如潮水涌动。
手机电话铃声再度响起,秋谷心抬起手——是个陌生的号码。
"谷心!"电话刚刚接通,一个温和低沉、带着轻微的好听的鼻音的声音跃入她的耳朵。
如同全身通过暖暖的电流,秋谷心屏息凝神,似被定住了一般,久久不能言语。
"谷心,你在听吗?"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戏谑的声音。
秋谷心闻言回神,委屈不禁涌上心头。半晌,她才拼命点了点头,然后微微哽咽地问:"你在哪?"
似是滑稽的闹剧,又仿佛经过万年时代的更替,一句惹人涕泣的熟悉的声音自背后悠然响转。
"我在你背后。"
秋谷心后脊绷紧,僵硬地转身。而只一秒的转身,却像历经几千几万年了一样。
秋谷心红了眼圈,透过濡湿的雾气,看到几米外一个高大英竣干净清晰的男人,满眼宠溺的笑容,目光只映彻她一人。她破涕为笑。忽然,看见他张开双臂,她便毫无顾忌地奔入他的怀里,怀里有她熟悉的安全清香的味道。
良久,秋谷心抬起头,委屈地问:"这两个月去哪里了?"
吕清风撩拨她凌乱的发丝,目光温润。半晌,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记不记得当年有一篇写给我们的'致媒辞'?"
秋谷心点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可知当年是谁撮合我们的吗?"
秋谷心又摇头。
吕清风轻笑,说:"是伍明泉。"
秋谷心瞪大眼睛,除了震惊,更多的是茫然。
"两个月前,我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便秘密调查了伍明泉。谷心,其实当年你们会分手,是因为——"
蓦地,吕清风说不出话来,身体也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笑意,眼神中多了些了然的意味,因为那一刻,秋谷心勾住了他的脖子,用绵长的吻封住他要说的话,用柔软的唇贴合他温暖的心。
吕清风知道,不为别的,只因为她不在意了那段过往的伤,只因为她在意的只是未来的快乐,只因为,他爱她,她亦爱他……所以,他只能用唇回吻着,环住她的腰,用热烈表达他的坚定、真诚与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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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吕清风在窗边单膝跪地。秋谷心答应了求婚。那一刻,他的脸上满是阳光的味道,洋溢着阳光的清香。
突然间,秋谷心记起了描写吕清风的那一小段"致媒辞"——
东方升起了一轮明珠,但他并没有明珠的光辉,而是随着清风,暖暖地绽放出东方的第一缕阳光。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