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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这小野种随他娘,除了长相啥也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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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清辉如练飘在瘦弱的童子脸上。
陆嫄轻盈地跳上草垛,恶狠狠地踩在王峣的肚皮之上。
童子所着衣料单薄,呈灰褐色。陆嫄的猫爪过了水,便在衣料上留下几处深色的五瓣梅花。
王峣似是腹部略感不适,手肘将抬未抬,微微蹙起眉头,却没有一丝即将苏醒的迹象。
陆嫄咬得牙疼,便将木瓢放到一旁,她趴在王峣胸前,叠着猫爪,开始打量这后期恶毒偏执的大反派。
王峣果然跟书里描述的一样,虽然性格扭曲又疯狂,可皮相好,是个极其俊朗的美男子。
纵然他此刻不过十岁的模样,但已有后期邪肆张扬的容貌雏形。
一双远山长眉飞入鸦鬓,两弯月弧携翠羽,墨描水染似的,清透隽逸,难以言述。
陆嫄眯了眯眼,“喵~”
尾巴底下传来王峣微弱的心跳声。
陆嫄慌了心神,半干的长尾巴甩来甩去。
“王峣你可别死啊,你死了我也活不了!”陆嫄着急地喊出声抬起圆润的小臀,尾巴摇摆的幅度更大了。
她一说完,便赶忙用爪子捂住嘴巴。
陆嫄焦急地环顾四周,还好周围没人,要不然她就违规了!
方才9511已经把所有的违规要点告诉自己,虽说这是个虚拟的世界,但也得按照书里所写进行不是?
哪家的猫能吐人言?若是被人发现世界岂不乱套!
陆嫄回过神,憎恶地瞪了一眼冷汗直流的王峣,都是你这个王八!害得我差点倒大霉!
此刻,陆嫄是越看王峣越是不爽,便冷着一张猫脸,小胡子上结着一层霜。
陆嫄迈着猫步,朝着王峣的脸庞靠近,抖落了一身清露。
她微微眯眼,扬起肉嘟嘟的右爪,“啪啪”两声脆响,给睡迷糊的王峣两个大耳刮子。
灰衣童子的脸上立即出现了两道浅浅的红纹。
王峣似是陷入梦境,豆大的冷汗濡湿了他额前单薄的碎发,干裂的嘴唇泛白,嗫嚅了半天,陆嫄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见王峣的气息逐渐减弱,面上亦燃着两坨烟霞色的云彩,这样下去可不妙啊。
陆嫄幽绿的眼瞳潋滟出异光,她叹了一口气,放软了语调,用温柔的语气说道:“王峣,乖,把嘴巴张开。”
陆嫄盯着王峣,大气都不敢出,直勾勾看他。可对方不仅没有松口,嘴巴反而必得更紧了!
“啪啪!”小奶猫气得又甩了两个耳刮子在王尧左半边脸上。
不识好歹的东西!陆嫄在心里痛骂。
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
陆嫄清了清嗓子,原本甜软的嗓音变得清冷甘冽,如春日远山上未化的积雪,“小表哥,我是崔岚妹妹,你把嘴巴张开,我喂水给你。”
原书里,女主崔岚是清河崔氏的嫡女,与琅琊王氏有姻亲,按照辈分,崔岚便是王峣的表妹。
果不其然,王峣听到这个名字,深锁的眉头立即放松下来。
如急促涌进的水浪,转眼间变成山间汩汩细流,脉脉悠长。
小奶猫叼住一旁的褐色木瓢,齿间用力,缓缓挪移木瓢,清水连成线,流入王峣口中。
陆嫄叹气,崔岚这两个字,果真是反派的命。
片刻后,陆嫄的牙齿发酸,齿间一松,木瓢内大半的水泼了王峣半张脸以及雪白的颈项。
瘦小少年的肌肤白皙胜盐雪,干枯的墨发受过清水的滋润,盈盈有泽。
陆嫄慌张地伸出爪子去接,却不想自己如今只是一只短腿的猫咪,压根够不到比脸还大的木瓢,于是她睁圆了一双猫眼儿,看着木瓢直挺挺地打在王峣的额角,迅速鼓起一个大包。
“嗯哼……”睡梦之中的少年吃痛,皱了皱眉,发出一声低吟。
月光柔和,童子的面上一片清润透净,两滴缀在王峣下巴的水珠,愈发晶莹剔透。
“冷,冷……”
陆嫄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王峣下巴上的清露,“活该!冻不死你!”
夜色靡靡,陆嫄又累又困,便寻了暖和的地方入眠。
月落参横,长夜将央。
奶黄色的猫咪窝在小小少年的颈侧,团成球,从远处看像是一大坨毛茸茸的绒线。
躺在枯草之上的王峣睫羽轻颤,左颊与颈项又暖又痒,且那物似是活的,正有规律地起起伏伏。
!
该不会是什么老鼠罢?
王峣转念一想,既然是送上门的,就别怪他心狠手辣,老鼠再小,可也有肉不是?
屋外鲜红的初日爬上云尖。
属于瑰丽朝霞的第一缕晨光,不偏不倚地透过破旧的朱栊槅扇,打在王峣黏腻的眼皮上。
王峣很兴奋,他能感觉到体内流淌着久违的,对鲜血、白肉的渴望之血,正在缓缓的靠近他的心房,给予他从所未有的安心与愉悦。
双眸内是充血的快感,照得泛红的眼皮上是刺目的酥麻。王峣悄然地睁开眼,乌润的瞳珠受到霞光的惊扰,不仅没有收缩,反而在得见光明的一瞬间睁大到极致。
屋内寂然无声,黑蒙一片。
少年整张平静得几近木偶般的面容阴鸷无光,只露出那双染着朝晖的眸子,变得如野兽腹饥时的猩红可怖。
他微抿的唇线缓慢卷翘,达到诡异的弧度。
王峣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而不是曾经那个行尸走肉的废物。
他体内愉悦的神经活络成网,似要缠磨猎物至死方休。
与之对应的是少年两颗黝黑的眼珠,似从浓墨里捞出的,浑浊到了极点,反而氤氲出邪谲之光。
那双眼中闪烁精光,连带着乌色鸦羽毫无节奏地乱颤,处于异常兴奋的状态。
王峣怕吓走近在咫尺的猎物,屏住呼吸,垂下眼睑瞥向身侧。
奶黄色的?
他的眸光迅速下沉,难不成是只黄鼠狼?
这玩意可不兴吃啊……
陆嫄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便觉脚底虚松无物,她顿时惊醒。
小猫咪吓得睁圆了双眼,此刻竟被人高高提着后颈,停在半空。
陆嫄晃动着四肢乱蹬,发出几声不悦的猫叫。
眼前闪过一抹灰影,她惊魂未定之际,一张清隽的小脸恰如其分地映入眼帘。
对面的王峣似是刚睡醒,黑得过分的眼珠旁,布满错综复杂的血丝,丝丝缕缕能有上万条。
他可能有起床气,面色阴郁如寒冰,拽得跟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小猫咪的尾巴攀住王峣的手腕,原本乱踹的四肢也静默下来,似在等待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陆嫄睁着一双无辜圆翘的杏仁眼望着王峣,刚准备卖娇娇地“喵”叫一声,对方却先一步张开嘴。
少年唇红齿白,清朗的音色藏于嫣红的舌尖之下。嗓音带着一丝孩童的稚嫩与初醒时的暗哑,“这里没有东西给你吃,赶快走。”
他说完,空中便划过一道奶黄色的身影,小猫反应灵敏,四只肉粉色的肉垫稳妥落于泛旧的朱栊。
陆嫄不由得感慨,幸好自己是只四肢发达,头脑灵活的小猫咪,要不然有极大的可能性会被王峣这小畜生摔死!
陆嫄摸了摸小心肝儿,还好她只是一只没有攻击性的小猫咪。
没穿成什么恶毒女配什么的!
要不然以王峣心狠手辣,残忍至极的性子,自己肯定会被他活吃了!
书中描绘反派,无一丝同情心,冷心冷肺,谁为达目的谁都能出卖,包括对他和蔼可亲的兄长,可以说是毫无人性了。
她不悦地瞪着草垛之上的小小少年,甩动着那条黄绒绒的尾巴,喉咙里发出代表她情绪上的不满的“呼噜呼噜”声。
王峣对此一无所知,毕竟没有人会关心一只猫的心理活动。
他早已起身,拖着弱小疲惫的身躯去水缸边打水洗漱。
半晌,他停下动作。他一向五识超过常人,敏锐地察觉身后有道打量他的视线。
疑惑的思绪在他心头蔓延,身后除了那只弱不禁风的猫,还有谁?
王峣不动声色地朝窗棂望去,正好与陆嫄投来的愤恨的目光相撞。
后者很快移开视线,奶黄的半个猫身灵活地探出裂口的槅扇窗口,只余那条胖乎乎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攀击着槅扇,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王峣眯了眯眼,他怎么感觉,那只猫像是把那道破旧的槅扇,当成是自己的脸来抽?
瘦弱的少年摇了摇头,迅速收回目光。他真的是疯了,竟然会想这些毫无价值的东西。
今天,他要是再凑不够钱来孝敬厨房的帮佣,他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王峣打起精神,弯腰下去准备拾起本该漂浮在水缸之内的木瓢,却摸到一手湿漉漉的黄毛。
“……”他的面色有些不自然。
不用猜也知道是那只猫干的好事!
“嘎吱嘎吱。”屋外传来靴子踩过积雪的声音。
王峣原本平和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破败的朱门被人一脚踹开,朔朔北风裹挟着细雪涌入本就寒冷的厨房。
站在水缸旁的小小少年还没来得及裹紧身上衣不蔽体的棉衣,便被人扼住后纤细的颈,双手亦反捆于后背。
又一人踢打他的双膝,王峣跌跌撞撞,身子往前倾斜,似要倒向冰冷肮脏地面,却在触碰到地面之际,硬生生地朝后仰去,站直自己单薄清矍的身躯。
他分明疼得额前沁珠,却紧咬着牙关,不发出一丝声响,更不会向人低头服软。
厨房的小厮丫鬟们对此见怪不怪。
这野种出身低微,也就皮相随他那个窑子出身的狐媚子老娘,生得几分好颜色,其余什么都没有。
明明过得比他们这些家生子还不如,性子倒是极其傲慢冷冽,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卓儿是厨房总管的干儿子,他绕过水缸瞥了一眼,转首看着被人强压着的王峣,面带不屑的意味,冷笑出声:“你这小野种,昨日让你去挑水,你表面上答应得痛快,暗地里弄的这一水缸的猫毛……”
他飞起一记窝心脚直冲王峣,“你难道不知干爹他对猫毛过敏么!让你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真是个废物。”
王峣不过是个十岁孩童,又多日不曾吃过饱饭,眼下被人如此折磨,顿觉头晕眼花,耳鸣乏力,苍白着一张脸昏死过去。
卓儿等人暗骂小野种晦气!
今日可是王家嫡子的生辰,阖府上下哪个不是喜气洋洋,穿红戴绿的?
若是厨房里死了人,传扬出去,那他们这厨房上下二十多口人哪里讨得到赏钱?
“真是晦气,前院里大摆宴席三天三夜,隔壁的已经在领赏钱了,咱几个快些去,这小野种就先锁在这厨房罢!”
“卓哥所言极是,他若是能挺过这三天,再分他些吃食,若是没有这个福气,那也三天后再给他收尸!”
“咱几个快些走罢!”
于是,三五个人就地将王峣一扔,锁了槅扇门,就连院子外的月洞门也落了把大锁,嘻嘻笑笑远去了。
那王峣本就被打得唇角渗血,两眼翻白,似久离甘霖的游鱼。
眼下又被狠狠地摔于石砖铺就得高低不平的地面,腹部受到凸起石块的撞击,疼得他眉心陷于褶皱,瘦弱的身躯蜷曲一团,狼狈不已,却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