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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情动十七 ...

  •   江水急湍,混浊的水呛得喝了好几口,身子冻得僵硬,却没有放弃求生的欲望。

      风逝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坚持,但凡有一线希望,绝不任命。紧紧抱住早就晕迷的清王,艰难地探出水面,沉浮在水中。

      被追杀至一断崖处时,他毫不犹豫地抱着清王跳了下去,徒留后面的追兵望而兴叹。

      许久,在以为快要失去意识时,他感到脚下能踩到底,心中一喜,奋力地向岸边游去,终于,拖着清王瘫倒在江边,意识快速抽离,完全昏了过去。

      清晨的风,伴着丝丝冷意,吹醒了昏睡的人。

      许是内力深厚,终于没有被阎王招了魂。□□一声,全身知觉缓缓复苏。慢慢地睁开眼,朝霞正艳,快要日出了。

      迟缓地流转身体真气,惊讶地发现竟然完全不受阻碍,身体似乎并没有中毒!?

      释放内力,流转周身,终于有了力气。吐出一口气,坐起,低头看躺在身侧的男子。

      头盔不知掉到何处了,发髻散乱,脸色苍白,最让人担忧的是左肩上的那道口子,不知流了多少血,肉都翻白了,夹杂着一些细沙。

      风逝急忙按他的手脉,隐隐还有丝脉息,他抬头,环顾四周。浅滩外,仍然是一片林子,远处是高耸的山脉,袅无人迹。

      风逝失望地叹气,抱起清王,步履蹒跚地往林子里走去,寻了一处干净地,放下清王。解开他的战铠,小心翼翼的不碰到伤口。给他全身都输了真气,暂时暖和他的身体。望着那长及胸口的伤,紧紧蹙眉。

      在身上翻找了一遍,从怀里取出一个油包,眉头微微舒展,庆幸治伤的药未丢失。

      从脚腕处抽出小匕首,将清王伤口的一些腐肉割去,隐隐流出暗红的血。他蹙眉,知道那是毒。咬咬牙,低头就着伤口,吸掉血水,舌尖挑出细沙。清理完后,取了药,倒在伤口处,却苦于没有干净的绷带。

      抹掉额上的汗,他脱了上衣,正要脱里衣时,一样东西掉了出来。眉头跳了下,拿起那块黑透了玉佩。

      这个是……

      小巧的玉佩背面有一个篆写的“缘”字,原本晶莹剔透的玉,如今黑如墨。

      风逝发怔。

      难道……他未中毒,是这玉吸了毒气?此玉正是他在清王偏院,曦和公主溺死的水潭里找到的。当初捡了后,就一直放在身上,想不到今日却是它救了他一命。这玉佩……应是很珍贵。只是公主为何死前将玉佩遗失在那里?

      突然想到什么,他把玉佩放在清王的身上,不知是否还有用处。

      吁了口气,脱完里衣,拿去江边洗干净,用内力将之瞬间烘干,再撕成条,绑住清王的伤口。

      一切弄好,日头已旺。腹中饥肠辘辘,从昨天遇袭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望向那波光粼粼的江面,嘴角一扬,随手把散乱的发丝用布带扎成一束,赤着上身,往江边走去。

      果然看到江里有鱼,游来游去,正肥嫩。捡了几颗小石子,弹指射出。“嗖嗖”几下,便有鱼浮出水面,翻了肚皮。施展飘逸的轻功,在江面一掠而过,三四条鱼便被扔上岸。

      捡了鱼,正要用匕首去鳞剥腹,看到水里有银光闪动,放下手中开了一半腹肚的鱼,走到水里,一捞,捞出一个银质的头盔,正是清王遗失的那个。

      洗了洗,放到岸边,继续处理了几条鱼腹,洗去腥味,放进头盔,回到林子边。见清王仍昏迷中,不过脸色似乎缓和了。

      把装着鱼的头盔放至一边,到林子里寻了许些干燥的柴木枯技,搭起一个支架,升起火。先用树枝叉了两条鱼,从油包里拿出盐巴,给鱼抹了一圈,烧烤了起来。

      解决了两条烤鱼,终于不再饥饿。拿着头盔,到江边盛了水,再放回搭好的架子上,把两条清理干净的鱼扔了进去,撒进盐巴,就这样煮起来了。行军打仗,遇险绝境时,将士的头盔用处颇多。

      明媚的阳光,刺得眼睛疼。他闭眼,静静地坐在清王身边。

      他的眼睛,未瞎,也并非只能用一个时辰。那不过是骗旁人罢了。轻轻揉着眼眶,减轻疲劳。这么多年来,装半瞎,极少用眼,如今长时间用眼,却是真的疲惫,时间久了,看不清东西。

      好一会儿,他方缓缓睁开眼睛,望向身边的男人。

      清王,从来都是一身尊贵,何曾如此狼狈。

      以前匿在暗处,只能偷偷望他一眼,便觉得他长相极好,如今近处仔细看,不由赞叹。他真真切切长得俊逸,莫怪他的侍妾痴迷于他,在清王府,总是想着法子的争宠。

      他很强。

      风逝清楚的记得那夜与他交手,不过几个回合,便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武功高强,身边还有许多侍卫,仿佛巍峨的山,悍然不动。战场上,更像战无不胜的修罗。那日攻城时,他骑在马上,指挥若定,不过数个时辰,便攻下了狼城。

      鱼汤的香味飘来,风逝拉回思絮,见那头盔里的汤水已在翻滚,便用匕首在汤里搅了几下,鱼骨还未软化,又添了些柴火。

      挑了块木枝,几下削成勺子,又找了找较大的木块,拿着匕首,熟练的削成一个木碗。身为侍卫,自然要学会野外求生的本事,用木头做工具,是轻而易举的事。

      汤已熬成,用勺子盛了半碗,自己喝了两口,其味正鲜。转头看躺地上的男人,仍未有清醒的迹象。

      把木碗放在地上,轻轻扶起清王,盛了一勺,吹凉,放在他嘴边,却喂不进去。

      风逝犯愁,扶着男人的头,盯着他紧闭的唇,发怔。

      与他如此贴近……忽然想起那日在山里,他拥着他睡,面上一红,暗骂自己龌龊,怎能想入非非。

      然而,他又迷惘了。

      他在做什么?

      救自己的仇人?

      是了!清王是他的仇人。他一声令下,便灭了风家。五年前,他的亲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中。他接近清王,不正是为了就近刺杀他么?可现下,他竟在救他。

      放下勺子,手无意识地碰触清王的脸颊,冰凉之感令指尖都刺痛了。如此强大的人,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为何会信任他?昏迷之前,靠在他的背后,命他带他离开?难道……清王从不曾怀疑过他?

      不!他怀疑过。

      也许……他一直在怀疑。他曾多次的试探,尽管他是云丞相府的侍卫,清王依然不曾完全信任他。

      那么,他带他上战场的用意为何?那么多侍卫中,他只带了四名。作为刚上任的金翎侍卫,好像过于受恩宠。

      侍妾被赶出府,独引他去见兰公子习澜,带他上战场,又委以重任,派他和李环将军一起破坏狼城水源,直到如今……他一身是伤的躺在他的怀里。

      风逝突然脊背一阵寒意。

      他知道!

      他一定知道他是蓄意接近他!

      他是何人?他是清王啊!那个料事如神的清王!为何带他去见兰公子?习澜之所以会隐居,正是因他的异能。也许他们会遇袭,兰公子都曾预见了。

      风逝紧紧盯着清王苍白的脸,呼吸微微急促,手颤抖的摸上他的颈项。只要……只要一握,便可断了清王的命。

      收拢五指,大滴的汗自额角滑下,他猛咽口水,却感到口干舌燥。清王原本便微弱的呼吸,更加困难了,似乎低吟了一声,风逝一震,松开手,把清王往地上一放,自己却大步退开。

      那人无力的倒在地上,阳光自树后射进,留下一片光影,凌乱的衣服,渗血的绷带,苍白如雪的脸色,病态之中透着诡异。

      风逝心跳加快,果露的肌肉紧绷着,发丝原本就半湿,此刻粘了汗,交错地纠结在身上,那双长年紧闭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闪烁着奇异的光。

      左手,下意识的握住腰间的剑。剑和剑鞘丝毫不起眼,风逝却知道此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昨天与凤天筠交手时,他惊讶地唤出“栖凤剑”。

      凤天筠怎能不认识自己的佩剑?五年前,凌国大败曦和国,领将凤天筠还在战场上丢失了佩剑,视为奇耻大辱。以故,五年后,凤天筠再次领兵攻打凌国。

      当初清王让他在兵库里选剑时,他一眼便认定了此剑。尽管那有更多的神兵利剑,他唯独被此剑吸去了注意。平凡无奇的一把剑,静静的摆在架子上,仿佛在沉睡,当他握住它,拔出剑鞘时,剑鸣声起。

      它,醒了。

      剑很称手,他在最短的时间里练成“射日逐月”剑法。

      右手,握住了剑柄。只需轻轻一抽,即可出鞘。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受伤的清王,昏迷不醒,身边只有他一人守着。出鞘,刺杀,眨眼间便可完成。五年苦练武功,忍辱负重接近清王,日日夜夜关注着清王的一举一动,只盼着哪日,让他有动手的机会。

      闭上眼,他仰头。脑海中闪过父母兄妹惨死的情形,恨意充满了胸腔。缘叔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

      ‘溟儿,你是曦和国人!’

      他猛地睁开眼睛,恨恨地瞪向地上的人。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了,拥有这么一双眼睛,怎会是凌国人?!

      上前一步,剑拔出一寸,屏住了呼吸。

      “啪——”

      火苗的爆破声忽地响起,他浑身一震,清醒了过来。

      再望向清王毫无血色的脸,他大退一步,垂下拔剑的手,无力的握成拳头。

      天空鹰隼长啸而过,他直挺挺地站了半晌,解下腰上的剑,扔到地上,转身走向江边,越走越快,直到奔跑了起来,临水时如鱼般地跃入水中。

      冰凉的江水,包围了他,没顶沉在水里,紧紧环抱住自己。发带不知何时散了,乌黑的长发,悬浮在水间,细长的发,如墨般在水中渲染开来。

      师兄曾说过,他太心软,不适合当刺客。

      五年前,他找上师兄。当他向师兄说自己要报仇时,师兄愣了许久。他说,阿司,报仇会很艰苦。他说不怕,血海深仇,不可不报。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复仇。师兄望着他变得有些淡的眼瞳,终于点头了。他说,阿司,师兄帮你。

      就这样,师兄给他找了一个师父。那人是一个逃亡的刺客。他一生杀人无数,完成最后一桩生意后,便收手不干了。师父的武功很高,内息深厚。他说刺客手中不该有武器,但任何东西在手中皆为武器。

      出师那天,师父深深地望着他,语重心长地说了五句:风逝,你不是一名合格的刺客。

      他微闭着眼,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狼豪笔。

      他知道师父的意思。

      他,太重情。重情的人,心通常都很软。

      仇人即在眼前,终究下不了手。

      他没办法接受缘叔的说法,在凌国出生,在凌国长大,叫他怎么一下子接受,自己是曦和国人?

      父亲在世时,常告诫他,要忠于君,忠于国。那时候不甚明白,后来家破人亡了,他在师兄那,打听到清王便是那仇人,一下子呆了。

      那是凌国的摄政王,他若杀了清王,该如何向凌国百姓交待。何况曦和国对凌国虎视眈眈,没了摄政王的凌国,只能成为鱼肉,被他国吞食。

      直到缘叔出现,他方知道,那时候父亲说的君和国是什么。父亲忠的君是曦和皇帝,忠的国是曦和国。

      他呢,他风司溟呢,他该忠哪个君,忠哪个国?

      破出水面,仰天长啸一声,发泄心中的愤恨,许久,方沉静。

      失魂落魄地往岸边游去,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怔怔忡忡地朝清王躺着的树下走去。

      眼睛恍惚地望向那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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