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长风十里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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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一点一点满上脚背，时间的长河又在四季人间走了一圈。
校园人工湖边的一圈桃树叶芽刚冒出尖儿花朵便开得正盛了，春风十里带着香气与行人擦肩。
苏墨白手里提着一杯奶茶，走在校园的路上，眉间含笑：“学姐，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杯奶茶就当赔罪了。”
他的五官温和漂亮，笑起来就像是春风过境，再冰的河水都要解冻似的。
“没事，你先去忙吧，下次我再找你。”直发女孩接过苏墨白手里的奶茶，笑得明媚，“奶茶我就收下啦。”
苏墨白看着学姐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拨通了一个电话。
“杨云华，你下次再搞这种事，你就可以为你自己准备棺材了。”苏墨白收起温和的笑容，冷笑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杨云华的声音有些失真，混杂着杂乱无章的各种噪音：“我也不想的，谁知道……我靠，贺逡，你把我手机给我。”
苏墨白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苏墨白看了一眼手机百度地图，确认自己没走错地方。
眼前气派的小洋楼看上去就崭新并且十分舒适。
他按了一下门铃，便站在一旁等待。
就在他的耐心就要告罄的时候，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美女，及肩黑发尾部被烫得卷曲，虽然面容带着几分忧郁，但掩盖不住她身上的贵气。
“你就是梓京的钢琴老师吧？”美女眼尾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人看得就生出亲切之感。
苏墨白和杨云华都是艺术生，艺考的时候杨云华纯属超常发挥，拿了省内声乐分数的第二名，和苏墨白这个第一填了相同的学校。
两个人不仅是同学还是发小，生活条件相较于大众水平，生活条件都挺富足的。
只是杨云华最近不知道发了什么癫，嚷嚷着要自力更生，在网上接了个活，去给人家当钢琴家教。
结果就要去给人家上课的时候，和他一直纠缠不清的前男友临时给他打了个电话，就把人叫走了。
然后就把这活推给苏墨白，苏墨白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还会再电话里听见贺逡的名字。
贺逡——从前杨云华的暗恋对象，都几百年前的旧账了。
没过多久，苏墨白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想不开，当时脑子进了太平洋，答应了杨云华的再三恳求。
和漂亮知书达理的学姐聊天不比教这种正处在中二时期的黄毛小子钢琴好一百倍吗？
中二少年此时正坐在钢琴上，翘着二郎腿，斜着眼睛看他。
他们此时在院子里的葡萄藤爬满的木质长廊下坐着，春日里和煦的阳光照着，春风吹动葡萄藤晃动一片树荫，带着些春天的湿气。
苏墨白眯起眼睛然后平淡地陈述一个事实：”时间是你自己的，既然你愿意浪费，我也无话可说，你什么时候愿意学了什么时候叫我，友情提醒，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时间了。”
他找了个摊开的长木椅躺下了。
中二少年其实长得还不错，五官也都挺凌厉的，就是那一撮扎染的奶灰的头发实在是有损霸气。
他皱着眉：“你不怕我把你开除？”
苏墨白挑了一下眉：“我为什么要怕？”
少年理所当然地说：“被开除你就成了无业游民了啊。”
苏墨白觉得有些好笑，坏心情总算驱散了不少：“我还是个大学生，无业游民不可能。而且你也没办法开除我吧？钱又不是你给，要开除你首先得给我付工资吧。”他有些调侃地说，眉眼张扬。
少年郁闷地摸了一下鼻子，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只好悻悻地说：“你让我听一下你弹得怎么样，你要是弹得不好我就有理由让我妈开了你。”
苏墨白手放到钢琴黑白键上的那一刻觉得自己今天脑子不太好使了，他竟然被一个高中生三言两语给激将了。
简直不可忍受。
再说了，弹得好不好一个乐器门还没摸到的小屁孩能知道个毛球。
但出于苏墨白的强迫症，他十分用心地弹完了一曲他比较喜欢的一首乐谱。
苏墨白刚把手拿下来，就听见中二少年说：“你的手还挺好看的。“
苏墨白差点就没绷着笑出声，依他看，他要是笑出来，少爷似的中二少年可能会爆炸。中二少年已经很难搞了，何况是蜜罐里泡大的少爷。
他可不想自找麻烦。
苏墨白花了半小时让少年把乐谱学会了，然后悠哉悠哉地让少年看了二十分钟，然后就走了。
林梓京抬眼就看见苏墨白站在春光里，走向一片花海——他家院子里种的大片月季。
很多年以后，他还记得这一幕。
一个白色衬衫看上去温柔而耀眼的大学生走在春光里，春风十里，不如他眉眼一点温情。
苏墨白冷着脸看向杨云华：“我说了，没有第二次。”
杨云华就算如此厚脸皮但也有不好意思：“这不是人家点明说你教地好想让你去嘛，而且人家还说可以派司机专门接送，价格可以商量，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虽然他确实有理由，但也不是没有私心。
苏墨白那双淡色的眼睛里带着些许凉意，他垂下眼。
他没有给家长上课，那就不是家长觉得，而是那个中二少年想上他的课。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少年在他弹完钢琴说这是首情歌的时候，红着耳朵的别扭的样子。
“那我拒了？”杨云华的发送刚准备点下，就听见苏墨白冷淡的声音传来。
“不用了。”
杨云华诧异地抬头，看见苏墨白眼底带着一丝笑意，嘴角温柔。
苏墨白已经教了林梓京半个学期了，每周周末两节课，一节课一个半小时，分别在星期六的下午和星期天的上午。
半个学期之后，很偶然的一次机会，让苏墨白又承担了林梓京的功课。
有个周末苏墨白星期六大清早才临时接到通知，下午有事，就想把课改到了星期六早上。他忘了提前给林梓京家这边打好招呼，就直接过去了。
管家虽然有点惊讶但还让他进了门，让他在楼下稍等一会。
然后，他就听见楼上传来不断的争吵声。有林梓京的声音，还有一个没听过的陌生人。
苏墨白立刻意识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苏墨白喝了口茶听见走楼梯声再抬眼的时候，他看见少年已经全部染回黑色的头发还有红着的眼睛。
那一瞬间 ，苏墨白心底突然有些触动。
林梓京母亲和他聊过。
林梓京的父母在一起没有感情，都是上一辈强定的婚姻，所以婚后感情也不浓，这个孩子也是被长辈所迫。
林梓京的父亲对林梓京没有什么关爱，要求严格，但林梓京从小就很叛逆，没少挨过训。
但所幸林梓京父亲很少在家，林梓京母亲心疼自己骨肉被打伤，很多时候都纵容着林梓京，不会告诉林梓京父亲。
林梓京的父亲看上去就不威自怒，表情淡漠，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真是不好意思，让老师见笑了。”林先生微微向苏墨白点头。
只是他话音一转：“梓京的成绩不好，今后可能要减少活动时间了，就不麻烦老师了，这几个月的工资我会结清的。”
苏墨白清楚地看清了林梓京眼底的倔强和难过，他突然就心软了。
他听见自己说：“那这样吧，我可以辅导他成绩，一周三节辅导课一节钢琴课，可以吗？
林先生愣了一下：“行，那请老师和我移步谈一谈。”
苏墨白在这几个月和林梓京的相处里发现，这个少年只是有点别扭，本性不坏，有时候还有点小可爱。
他看得出林梓京也许还挺喜欢他的，也挺喜欢音乐的。他也知道这个一对一的课是林梓京母亲瞒着林先生报的。
他觉得林梓京身上那些扎手的刺只是一个脆弱的保护壳，把自己和周边人都隔开了。他总能看见少年在表现出对母亲的不耐烦之后眼底透露出一些难过。
那是对母亲小心翼翼的反感，和与自己渴望关怀的矛盾。
林梓京咬着笔尖，看向面前的苏墨白。
苏墨白现在架着一副金框眼镜，在给他分析试卷。
窗外的光沿着窗棂透过，将屋子分割成光暗两半，成为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而苏墨白处在那两个世界的交界处。现在的苏墨白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和，也多了几分岁月静好。
林梓京的心情有些复杂。
在知道苏墨白要给他补课的时候，他是排斥的。
但排斥已经比曾经那些家教少了很多，因为至少苏墨白比那些人要好说话很多，比一个个名校老师有趣地多，还能给他上钢琴课。
他看着自己的成绩在苏墨白手里一步一步提高，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惆怅。
如果他考得太好了，苏墨白是不是就不会来得这么频繁了？由于这次数学考试他有点心不在焉，所以还比之前那次低了几分，不过也还不低，一百分的周测卷子八十分已经可以了。
不过苏墨白显然不满意。
“你这个粗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苏墨白看着这个人一百八十度减去一百二十度竟然可以等于三十度，实在是有些无语。
林梓京突然回神，讪讪地笑了一下。
现在的苏墨白比平时要严肃很多，但林梓京却更喜欢苏墨白现在这个样子。
也许是因为苏墨白在他父母面前都不会表现出这一面，只会在给他辅导功课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模样。
课结束了之后，林梓京装作偶然提起：“我明天就要过生日了。”
苏墨白起身的动作一顿，感觉有些好笑，他就说为什么今天林梓京感觉有点事憋着，原来是这事啊。
他忍住笑意没表现出来：“哦。”
林梓京明显对苏墨白这个反应不高兴：“所以我明天不上课。”他看上去欲言又止地明显。
“你父母同意了？”
“嗯，我明天会开生日派对。“林梓京看着苏墨白的表情，没忍住添了一句，“你要不要来。”语气僵硬地仿佛一点都不希望苏墨白来似的。
苏墨白只是笑了一下：“我明天可能有事。”
“反正我又没要你一定来。”林梓京硬邦邦地说完，然后头也不会地走了。
苏墨白眼睛都弯了起来，弯弯的眼里像是盛着一汪春水。
第二天，林梓京接过不少同学的礼物，都只是装模作样地道了几声谢。
他第一次办生日派对，因为他父亲觉得他上次月考进步很大，奖励给他的，他父亲推掉了今天的工作，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其实他对生日派对没感觉，但比较讽刺的是，在他有记忆以来，这还是全家第一次给他过生日。
以往他的生日都比较冷清，他也乐得清闲。
正这么想着，林梓京看见眼前出现了那双他夸好看的手拎着一个袋子出现在他面前。
“你不是说今天有事吗？”林梓京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带笑的脸，愣了片刻。
苏墨白语气轻快：“是啊，给你买礼物也算事吧？就算有别的事，我也要给我学生过生日吧？”
林梓京比较反感苏墨白说学生这个词，但这次他没有反对，和那些随手丢开的精致礼物不同，他更好奇这个朴实无华的袋子里装了什么。
打开之后，林梓京差点没忍住丢掉。
高三必刷题，清一色的五三。
“提前为你高三准备的。”苏墨白笑着说。
他咬牙切齿地提着袋子就准备往楼上走，还没走几步就被苏墨白拉住了。
“你先别走啊，还有一个礼物，你不要了？”苏墨白含笑地说。
林梓京接过苏墨白手里的木雕小狗，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很久之前，久到林梓京也不记得是哪一天，苏墨白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比较印象深刻的想要得到的礼物？”
林梓京当时刚学会一首曲子，听了抬头看向在一旁木桌上撑着头的苏墨白。
苏墨白藏身于葡萄藤的阴影里，星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看上去很是温暖，他的眼底也落满了光。
长风吹过，掀起苏墨白有些长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更加悠闲自在。
“小时候，我喜欢狗，家里有人对宠物毛过敏，所以我生日的时候我妈送了我一个木雕小狗，被我爸生气的时候砸了。”林梓京当时也没有多说，只是一笔带过了，没想到苏墨白还记得。
“你在哪买的，勉强能看。”林梓京紧紧地捂住这个小狗，眼底滑过几丝高兴。
苏墨白有些无奈，直接说声谢谢会死吗？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都像林梓京一样别扭吗？
“这是我自己雕的。”苏墨白没好气地说。他还做过一段时间的美术生，只是后来对美术没有音乐感兴趣了而已，不过雕刻的手艺他还没失干净。
林梓京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然后看着苏墨白不讲话了。
苏墨白眉毛一挑：“不喜欢的话我就拿走了。”
林梓京把苏墨白的手拍掉了：“我的东西了，不好看也是我的。”
苏墨白实在是觉得心累，少年真难伺候，还不能逗，这一爪子打得他手都泛红了。
林梓京也觉得自己打重了，看着苏墨白停在空中的手一片红，总算别扭地挤出了一句：“对不起。”
苏墨白心说，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小朋友计较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长风十里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