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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山楂木魔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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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福庄园很安静。
没有尖叫,没有咒骂,没有施咒的声音。
德拉科静静在外面站了几秒钟,才伸手推开大门。狼人芬里尔带着几个搜捕队员背对他站着,手正牢牢抓着两个矮一些的人,他看不到是谁,而卢修斯和纳西莎远远站在柱子旁,大厅中央的贝拉正弯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一个人.
听到动静,贝拉回过身,微微露出那个人的脸。
浅灰色的眸子骤然紧缩,德拉科的心脏猛地皱成一团,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面目全非的哈利脸上移开,僵硬着听从贝拉的呼唤走到她身边。德拉科不着痕迹地扫过被搜捕队员按住的两人,韦斯莱标志性的红发和赫敏惨白的脸庞让他仅存的一丝侥幸彻底破灭。
“哦,德拉科,甜心,快来。”
贝拉蹦跳着拉过德拉科的手,将他牵到哈利身前:“他们说抓到了哈利·波特,但不确定谁也不敢贸然呼叫主人。你来认认,这是不是他,嗯?”
德拉科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又把目光投向哈利。
清晨稀薄的光带着淡淡的凉意为一切笼罩上一层朦胧的白影,少年灰色的眼睛像英格兰终年不散的云雾,所有情绪都隐藏在那雾后看不分明,他的眼神极快地扫过跪在地上的黑发男孩,抿紧了唇,并没有去直视那双碧绿的眼眸。
大厅中的空气因为他的沉默显得凝滞而压抑,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冷汗已经顺着德拉科的脊背缓缓滑下。
“我不确定。”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德拉科只觉得自己的肺部和喉咙都因为紧张而充满了血泡,一丝血腥气弥漫在他的口腔中。
贝拉因为他的回答而高高挑起眉毛,不等她开口说什么,卢修斯已经从后面捏紧了德拉科的肩膀,他干枯的头发垂在耳边,苍白的脸颊仍泛着不健康的青色。
“好好看看,德拉科…如果这真的是波特…一切都能回到从前,好好看看!”
他的手迫切地死死陷在德拉科的肌肉里,疼痛和父亲的话语却没有让金发少年给出令食死徒们满意的答案,他皱着眉将眼神停留在哈利凌乱的发顶,一言不发。
或许做母亲的总是对孩子的情绪更加敏感,纳西莎及时拉开了卢修斯。
但是贝拉却并没有如此简单地放过德拉科,她向前几步,用不容拒绝的力道压着德拉科蹲下,一边用有些神经质的声音说道:“好好看看!”
“看在你父母的份上——德拉科,好好看看。”
赫敏的辩解和芬里尔的嘲笑响在身后,吵吵嚷嚷中,德拉科被推到一个离哈利极近的距离。
他从未这样近得看过他。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咒语让男孩整张脸都肿胀着,右眼的眼皮甚至紧紧闭合在眼球上,但这仍然是哈利,是和德拉科针锋相对了多年的救世主。
若有若无的青苹果味道萦绕在德拉科周围,他在这样危急的时刻竟不可救药地沉溺在哈利碧绿的眼眸中——那剔透的、摄人心魄的眼眸——此刻正无比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时间在两个少年的对视中被拉得缓慢而绵长,有那么一瞬间,德拉科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再伸一伸头,去吻哈利水红的唇,在这个要命的时刻,用一个要命的吻,大声宣告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似乎是察觉到德拉科的状态很不对劲,纳西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将德拉科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
“…他的脸怎么了?”
本能地问着,少年的声音中透露出几许迷惘。
“是啊,他的脸怎么了?!”贝拉冲搜捕队员大声质问,仿佛认定了是他们的错才增加了辨认的难度。而不等搜捕队员回答,一抹亮色吸引了她的目光。
“你腰间是什么?!”
“这是在他们帐篷找到的…”没有让他把话说完,暴怒的贝拉用魔杖变出一把带着倒刺的鞭子,瞬间将所有搜捕队员抽倒在地,女巫此时完全顾不上辨认身后肿成一团的男孩到底是不是哈利·波特,她神经质地夺过宝剑,因为难以置信和害怕而瞪大了双眼,散乱的黑发有几缕遮盖在她的眼睛上。
“西茜!把他们关到地牢里!”尖利的声音响起,贝拉一把扯住赫敏的长发,将女孩狠狠掼在地上:“我要和这个泥巴种谈谈!”
该怎么办…该怎么救他们出去…
德拉科跟在纳西莎身后,机械地推着哈利向地牢走去,他的手因为触碰到男孩的体温而微微有些颤抖,大脑却极速运转着。
马尔福庄园的保护魔法仍然存在,没有主人的允许,谁都不能在庄园内幻影移形,这意味着除非德拉科让哈利搭着自己的胳膊,不然即便是他打开了地牢的大门,他们也很可能根本逃不出这个硕大的庄园。
可是德拉科不能丢开父母不管——
除非…除非有什么不受保护限制的人——能不受魔法限制——
“母亲!”
德拉科忽然大声唤了纳西莎一声,纳西莎不解地在昏暗的地道中回过头。
“我们…我是说…这种粗活不应该是家养小精灵干的吗,我讨厌到地牢去。”
纳西莎看了看周围,除了仍沉浸在愤怒中的罗恩和哈利,只有他们母子二人,她压低了声音:“你在说什么?黑魔王不喜欢那些低贱的生物,你——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德拉科将哈利推进地牢,那双绿眼睛中正燃着明亮灼人的烈焰,定定看着他。
“但家养小精灵很方便,对吧?很方便。”
少年苍白着脸,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哈利,跟在母亲身后离开。
和德拉科对视的那一瞬间,哈利就知道他认出了自己。
他们对彼此都太熟悉了,赫敏的蜂蛰咒根本骗不了德拉科,就像哈利百分百笃定,哪怕德拉科变成一只雪貂,他也能在一群中准确无误地抓住他的后脖颈。
他跪在冷硬的石砖上,看着那个苍白的少年一点一点从阴影处走向他,稀薄的微光照着他淡金色的头发,为他的灰眼睛染上一丝雾蓝。德拉科没有认真看自己,他的目光好像盯着哈利但却没有放在他脸上,所有人的心都因那少年的沉默而紧张地提在喉咙眼里。
他要说了——他一定认出了我——他——
“我不确定。”
德拉科清冷的声音像一道雷一般劈在哈利心头,相比贝拉的怀疑和卢修斯的急切,暂时逃过一劫的哈利此时却是最惊讶的那个,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不断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哈利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紧紧看着德拉科,少年微微偏过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精致的下颌线在这个角度格外明显。
哈利的思绪忽然就闪回到那个他掩埋在记忆深处的夜晚。
那个神锋无影之后,德拉科不知道的医疗翼的夜晚,他也曾无比认真地看过这张年轻漂亮的脸庞,还曾在他微凉的手掌中贴上他的胸膛…
那时他说过什么?
——不要难过,没有人值得——
德拉科被压着贴近哈利,近在咫尺的鼻息让哈利有些无措。半年多来的逃亡和因为魂器带来的烦躁在那云雾一般的眼眸中暂时远去,这是邓布利多死后,哈利第一次见到德拉科,所有被强压在心底的迷惘、不解和悸动都在这一刻冲破了哈利自己设下的牢笼,在他的血液和神经中如风般呼啸而过。
我不曾真的懂你,是吗。
你为什么不告发我。
你为什么会劝我不要难过。
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痛苦而压抑。
为什么…
哈利有很多问题想问德拉科,那些他一年前就不断在心中发出的疑问,那些令他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的答案。
德拉科满含深意的眼神让哈利陷入了沉思,他努力忽略罗恩暴躁的怒吼,反复思考着德拉科的话。
他提到家养小精灵…可这该死的又关家养小精灵什么事?
哈利费解地抓了抓头发,阴暗的地牢却凭空出现一个爆破声,紧接着,有着一双水润大眼睛的多比出现在他们面前。
把头转向窗外,德拉科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注意在地板上尖叫抽搐的赫敏,为了逼问格兰芬多宝剑的事,贝拉在女孩身上施了钻心咒,他从不知道自己会因为这个格兰芬多万事通的痛苦而心脏紧缩。
也许是因为她是哈利最重要的朋友,也许是因为那让他灵魂深处泛起疼痛的钻心剜骨…也许,只是因为他并不曾真的恨过这个麻瓜种。
贝拉疯子一般狞笑着,用黑魔法在赫敏胳膊上刺下“泥巴种”的字样,鲜血缓缓从女孩雪白的皮肤上流过,赫敏满是泪水的脸无意识地朝向德拉科。
她并没有看他,那空洞的眼神却让德拉科被击中一般瑟缩了一下。
该死,他不能只傻等在这里!贝拉会把他们所有人都折磨死的,下一个就可能是哈利——
“昏昏倒地!”
一道闪着光的咒语擦着德拉科的耳朵直直将卢修斯击倒在地,和母亲并肩将父亲护在身后,德拉科几乎是有些雀跃地对上了从地牢中冲出来的哈利和罗恩。
已经恢复原貌的黑发男孩有着好看而熟悉的轮廓,他们一来一回地互相甩着魔咒,无比熟练地将死对头之间的针锋相对演绎到极致,忽略德拉科有意识的后退,这几乎就是不死不休的现场。
“住手!”没有给哈利趁乱救走赫敏的机会,贝拉紧紧拽着女孩的头发,将她惯用的小刀抵在赫敏喉咙上:“放下魔杖!”
命令德拉科收起罗恩和哈利的魔杖,贝拉又狰狞地叫他呼叫黑魔王。
德拉科攥着魔杖,因为贝拉的话而微微颤抖。
电光火石之间,德拉科只觉得自己被逼退到悬崖边缘,前进或后退都是万丈深渊,父母或爱人的抉择再一次残忍地摆在他面前。德拉科紧张地扫过所有人,思考着现在把魔杖扔给哈利他们有没有可能拖着失去战斗力的赫敏和必然不情愿的卢修斯安全逃离。
感受到儿子的迟疑,卢修斯不满地上前几步卷起袖子。
他的手刚刚放在黑魔标记上,不和谐的金属声便在大厅顶部响起,趁着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多比的时候,德拉科悄悄攥住了卢修斯的手腕,在父亲震惊的目光中,微微摇头。
巨大的水晶灯瞬间砸向地面,粉碎的晶体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向后闪避,德拉科倒在沙发上,一双手抓住了他手中的魔杖。
德拉科本能地抢夺了两下,抬头却撞进一双熟悉的绿色眼眸中。
哈利在一片嘈杂的背景中紧紧盯着德拉科,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地抿紧了唇。他们在这瞬间只是一个错眼,仿佛回到了你争我夺互不相让的幼稚时光,却又似乎带着什么自己也看不分明的默契交换着眼神。
忽地,德拉科全身的力道都松懈了,温润的山楂木自他手中脱离。
那男孩的身影消失在移形换影扭曲的空气中,而德拉科仍保持着跪倒的姿势,他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到自己一直紧绷的肌肉终于稍稍放松,全身都后知后觉地泛起了酸疼。
可没有给他什么时间庆幸哈利的安全逃脱,暴怒的贝拉就像疯子一般跳过来,死死掐住了德拉科的脖子。
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哈利抱着多比的身体,轻轻将他放入墓穴中。
海风吹干了他满脸的泪痕,像一层薄薄的壳一样非常不舒服地包裹着他。哈利抹了一把脸,微微仰头看着空中舒展的流云,手指在山楂木魔杖上摩挲着。
宁静高远的天空笼罩着大海,一片温柔和煦的阳光中,这个人间却已千疮百孔,不同的人流血、死去,是哈利根本来不及抓住的风与流沙。他突然感觉有些迷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担负起救世主的责任,不确定一切是否真的能像眼前这些亘古不变的天和海一样,最终都归于平和美好。
战争中的一切都朝不保夕,生命也好,爱恨也罢,他什么也抓不住。
他只能向前走。
只能向前,永不回头。
而令哈利有些意外的是,奥利凡德先生在检查过德拉科的魔杖后,竟然告诉他这根山楂木魔杖已经认他为主。
哈利在海边试了几个咒语,不同于罗恩和赫敏魔杖多少存在的不顺手,这就像他自己的,哦,这已经是他自己的魔杖了。
“这很奇怪,哈利,你还是小心一点,”赫敏皱着眉看着哈利,脸上写满了不解和疑惑。
“魔杖易主不是那么轻易的事,尤其是在你们都活着的情况下。”
罗恩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别想太多,敏,奥利凡德先生都说了,魔杖在哈利夺取的瞬间选择跟着他…”
“奥利凡德先生没有看到哈利‘夺取’的过程,他肯定以为我们在马尔福庄园经历了一场恶战。”赫敏打断了罗恩:“可是哈利只是从马尔福手里抢过来!”
“如果这样简单的抢夺或者什么缴械咒都能让魔杖易主,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你能想象一堂魔咒课练习之后,我们的魔杖就换个遍吗?太荒唐了——这件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敏,别这样,哈利拿到一根趁手的魔杖不是好事吗…”
没有理会赫敏和罗恩的争论,哈利静静看着躺在自己掌心的魔杖,和它精致讲究的主人不一样,这根魔杖的样子十分简单,圆润的杖身没有任何花纹,山楂木特有的温润回应着他的摩挲。
哈利能感觉到,和冬青木、凤凰羽毛组合的强大不同,德拉科的魔杖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攻击性,反而显出几分温和和依恋。当然,它无疑是出色的,足以和他自己原本的那根媲美,但…
德拉科云雾一般的浅灰色眼睛一闪而过,圆润温柔的轮廓中和了他眼中表现出的不屑和傲慢,看起来像个幼稚欠揍的小混蛋。
哈利轻笑一声,沉重的心情稍稍放松了几分,竟一时觉得,这根拥有柔软杖芯的魔杖和他原本的主人如出一辙。
抢过来自然就是我的了,可别想要回去。
哈利这般想着,重新将话题拉回古灵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