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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千纸鹤 ...


  •   圣诞节后的日子如水般平缓,无甚波澜地向前流淌着,天文塔上那个沉静的夜晚仿佛少年们心头一个隐秘的角落,谁都没有提起。
      德拉科仍旧地躲着哈利,他给邓布利多找了几次无伤大雅的小麻烦,为了避免误伤,也不再安排学生经手,剩下的时间则都扎进了有求必应室,一边练习大脑封闭术,一边修理着消失柜。
      如果他的计划顺利,他的父母和霍格沃兹都不会有事。
      即便如此,小鸟的尸体无力地躺在消失柜中的那一天,德拉科仍旧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怔楞地看着那黑洞洞的柜子,他不断深吸着气想要平复心绪,最终却徒劳地任由愧疚和恐惧淹没了自己。
      德拉科狠狠地摔上柜门,一脚将旁边的杂物堆踢翻,伴随着哗啦啦的滚落声,他颓丧地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消失柜旁边的大镜子因为杂物的撞击摇摇欲坠,半遮在上面的灰布掉了下来。
      德拉科无意识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黑色套装染上了不少灰尘,原本整齐的淡金色短发也有些凌乱,眉头紧皱着,本就苍白的脸色因此显得更加吓人。
      视线再往上,是一行古朴而奇异的文字,德拉科在最开始就见过的,一行不认识的…嗯?
      也许是因为坐着的视角比较低,德拉科竟觉得那行他从未在意过的文字好像从这个角度也没有那么难懂,只要倒着念——
      I show not your face but your hearts’ desire.
      少年清冷的声音低低响起,刹那间,镜子中的画面变化起来。
      记忆中宁静祥和的马尔福庄园里,卢修斯和纳西莎正坐在花丛旁,母亲一手端着红茶,一手伸向他,仿佛在唤他过去,美丽的脸庞上露出温柔的笑意,而父亲则拿着自己的蛇头手杖,严肃的表情中隐隐含着宠溺。他们看着德拉科,一如从前。
      “父亲…母亲…”
      水光盈满了少年的眼眸,德拉科向前膝行了两步,伸出手想要拉住纳西莎。
      这时,一只雪白的纸鹤从花丛中飞来,摇摇晃晃地在半空中不断盘旋。德拉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绷紧了身体,紧张地看着镜子中的画面。
      仿佛在回应他的目光一般,一个骑着飞天扫帚的身影从远处飞速冲来,那男孩顶着一头毛绒绒的黑发,向前伸着手臂,他冲散了之前卢修斯和纳西莎的虚影,将纸鹤抓入手心。仿佛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奖赏一般,他向镜前的德拉科扬起明媚的笑容,漂亮的绿色眼睛弯成新月的形状,里面盛满了细碎的光,瞬间夺取了德拉科的呼吸。
      怎么——怎么会——
      哈利·波特…
      他怎么会出现在——
      他从不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笑容,他从不会如此开心地抓住他的纸鹤,他从不会——从不会专注地看向自己。
      德拉科费力地将视线从镜中那双摄人心魄的绿色眼眸中移开,再次看向那行铭文。
      心中的渴望?
      渴望?
      德拉科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慌乱地向后退去,他撞翻了很多杂物,叮呤咣啷的声音带起大片扬尘,镜中哈利明亮的眼睛却依旧像刻在心上那般清晰。
      散乱的杂物阻挡了德拉科的逃避,他紧绷的身体抵在一堆旧课桌上,像被施了石化咒似的面对着哈利,压抑在心底太久的情绪终于在黑发男孩的笑容中如同最猛烈的火焰一般升腾而起,席卷了德拉科大脑的每一寸角落,那些他刻意忽略的隐秘大声叫嚣着,将他的一切理智都烧成灰烬。
      哈利手中的千纸鹤仿佛飞回到德拉科身边,时光随着它翅膀的拍动倏然回溯。
      幼年时收集的不同版本的《大难不死的男孩》,缠着纳西莎一遍一遍讲述的睡前故事,书中他每一笔的饱含期许的稚嫩笔触;
      初见时隐藏在高傲后的忐忑与期待,被嘲笑名字后急于展示自己有资格成为救世主朋友的慌乱,那只被冷落的手偷偷抹去眼泪的难过和委屈;
      一二年级化作挑衅的不甘,对韦斯莱和格兰杰有如实质的嫉妒,着魔般背下的格兰芬多课表和故意装作偶遇的每一条走廊;
      三年级禁林树下男孩绿色眼睛中斑驳的光影,靠近他身边时萦绕着自己的青苹果味道,在他注视中,第一次卡在喉咙里的嘲讽和失去规律的心跳,他开始能够感应到他的存在,他叠的千纸鹤只飞向那男孩的掌心;
      四年级泛起的淡淡不安和担忧,想用嘲笑打消哈利参赛念头的幼稚,在知道韦斯莱是他的珍宝之后的消沉与气闷,所有人都欢呼冠军产生时,他因为感受到男孩的悲伤情绪而猛然的起身;
      五年级他明明知道他所有去向却意味不清的隐瞒,独自躲在有求必应室外尝试着守护神咒的笨拙,看到哈利和秋张拉着手出来时冲昏头脑的愤怒,把行踪告诉乌姆里奇后的深深的懊悔;
      他在迷情剂中闻到的青苹果气味和魁地奇球场上的风,这半年多来每当他快要被绝望击垮时,脑海中浮现的那张永远写满了无畏的脸庞,那不是什么迁怒和好胜,那是他的光,是他在黑暗中的火把,是他仅有的勇敢,是他——
      是他渴望了太久的爱人。
      可是、可是食死徒又怎么能爱上救世主?
      救世主又怎么可能会转身看一眼这个泥足深陷、堕入黑暗的灵魂?

      他怎么可能会回头看他——
      像被这世间最恶毒的魔咒贯穿了身体,德拉科颓然跪倒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绝望地喘息着,希望能够稍稍缓解自己因为疼痛而紧缩的心脏,无法言说的酸涩和胀痛充斥着全身,少年挣扎着,抬起苍白的脸庞望向镜中的黑发男孩。
      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他一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
      为什么要在他已经无法回头时让他明白自己的感情,为什么要让他已经没有资格伸出那只手之后,才让他知道——
      哽咽低低地响起,少年绝望的哭声逐渐压抑不住,他狠狠抓挠着自己的左臂,仿佛只要这样,就能离自己无缘的爱人更近一些。他在眼泪中向冰冷的命运乞求着一点怜悯,而偌大的空间里,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和沉默。
      哈利·波特,大难不死的男孩,魔法世界的救世主——
      这个名字,是专属于他的钻心剜骨。

      不知过了多久,德拉科终于缓慢地从地上爬起,他挪动着酸痛的身体,将脸上的泪水擦去,僵硬地走出有求必应室,来到天文塔。
      今夜的月色如同哈利来找他那晚一般,皎洁明亮,整个天文塔都笼罩在一片圣洁的银色中,带着淡淡的哀愁,轻柔地抚慰着少年死灰般的心。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月光中。老人专注地看着月亮,洞悉一切的蓝眼睛中罕见地露出几分忧伤。
      德拉科顿住了脚步,想要转身离开,老人却出声叫住了他。
      “难得的月色,不是吗?德拉科。”
      似是没有想到老人会唤自己的教名,德拉科带着一丝惊讶停在原地,看着邓布利多转过身,冲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在视线交汇的这一刻,德拉科几乎断定邓布利多已经知道了一切,知道他的任务,知道他手臂上的印记,知道他有一个怎样丑恶而又贪心的灵魂…
      “你知道吗,霍格沃兹总是能回应每一个真心需要帮助的人,满足人们内心的渴望。”邓布利多没有动,只是用低沉的声音缓慢地说着:“可实际上,很少有人能明白自己真正的需求。”
      “德拉科,你呢,你找到自己的渴望了吗?”
      老人的话仿佛带着魔力一般,又将月光中的少年拉扯回厄里斯魔镜前,哈利挥舞着手中的千纸鹤露出明媚的笑容,将他好不容易拾起的理智再一次击碎。
      德拉科狠狠闭上眼,咬紧了嘴唇,企图将那让他痛彻心扉的笑和所有不切实际的渴望关进心底。
      他知道他不能,他知道他不配。
      邓布利多看着德拉科苍白的脸庞上迅速闪过挣扎,他拼命压抑着什么,绝望在月色中清晰可见,有那么一瞬间,邓布利多已经看到少年颤抖着张开了唇,想要把自己的一切秘密和盘托出,但最终,还是归于沉寂。
      淡淡的叹息划过邓布利多心头,作为一个校长,他无疑是爱着每一个孩子的,可能给哈利的爱和关注多了些,却也不意味着他在将不满十七岁的德拉科摆到那个冰冷计划中时,真的能够毫无担忧。
      斯内普怀着痛心向他描述圣诞节在马尔福庄园发生的事,他也在黑发男人克制的言语中一遍遍问自己,这个斯莱特林的少年是否真的需要承担这一切,他是否真的必须顺水推舟,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利用德拉科,来让伏地魔踏出走向毁灭的第一步。
      可这个孩子不信任他们,他独自在泥泞中挣扎跋涉,也不肯像过去习惯的那样,向周围的人求救。
      邓布利多想,也许他低看了德拉科的韧性和坚持。
      为了保护自己珍视的东西,斯莱特林的确不择手段,哪怕这个不择手段意味着他必须亲手一层层剥开自己的血肉,在风雨中蜕变出新的躯壳,然后再无数次如此往复。
      他能比所有人想象的走得更远。
      “我必须向你要一样东西,德拉科。哈利第一次抓到的金色飞贼,我想你不介意把它还给霍琦夫人。”
      看着转身想要离开的德拉科,邓布利多没再出声阻止。
      有的孩子需要爱与温暖来照亮前路,而有的孩子,注定必须独自启程。
      德拉科却在迈出两步后停下了,他看着一直不甚亲近的教授,犹豫着缓慢出声,声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沙哑。
      “教授,为什么我能够…能够感应到另一个人的存在?”他艰难地问道,垂下的眼帘遮去了眼中汹涌的情绪。
      第一次,邓布利多有些惊讶地看着德拉科,他咀嚼着少年的话:“你能够感知他的到来和离去,只要你想着他,就能知道他的位置?”
      脑海中的情绪纷乱而嘈杂,德拉科没有注意到邓布利多用了“他”,只胡乱地点了点头。
      短暂的沉默后,邓布利多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和怀念:“我明白,孩子。源自爱与温暖的魔法总是最神奇的,我曾经…”
      老人顿了顿,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我曾经也能感知到另一个人的存在,那感觉无法解释。”
      “我还做了一个小玩意,它能够在黑暗中为我照亮通往心中渴望的路,引领我回到那个人身边,当然,我后来做了一些调整,确保它不止能为我所用…我猜你也有这样一个能为你指路的小东西,是吗?”
      德拉科想到他只飞向哈利的千纸鹤,点了点头。
      “珍惜这份爱与渴望,孩子。它很宝贵,我相信,它能够真正帮助你。”

      淡金色头发的少年沉思着离开了,邓布利多独自在寒风中欣赏着月色,带着失落已久的快乐与哀伤,摩挲着那人留给他的魔杖。
      接骨木在老人手中轻轻回应着,一个困扰了邓布利多很久的问题因为德拉科不经意流露出的情感迎刃而解。
      他是计划了自己的死亡,并准备以此为斯内普真正获取伏地魔的信任,可他一直没决定如何处理这根威力强大的老魔杖——伏地魔已经在寻找能够替代紫衫木魔杖的武器,他也许最终还是会知道死亡圣器都是真的,如果是那样,那么任由老魔杖服从于杀死他的斯内普,无异于为伏地魔准备了一份厚礼。
      不过他还有选择,魔杖是有灵魂的,魔杖易主更是一门无比苛刻复杂的学问,他也许…
      邓布利多迎着月色,目光越发明亮。
      是的,他可以为这根魔杖找一个更合适的主人。
      一个不会被察觉、更不会伤害哈利的主人。就算是…他能够为伏地魔的覆灭所做的最后的计划吧。

      而同样沐浴在这一片引人遐想的月光中的,还有格兰芬多塔楼的两个身影。哈利回到宿舍的时候,罗恩就一反常态地呆呆坐在窗边看着月光,脸上是朦胧的幸福。
      用同样的姿势坐在好友身边,哈利没有说话,静静地放任自己在似曾相识的月色中回想那个金发少年的一点一滴。他也许,从来都没有真正读懂过他,但没关系,他现在想要和他心平气和地聊一聊了,他想要知道他不论是高傲还是冷漠面具下的一切…
      “她真美,不是吗?”
      罗恩梦幻般的语气打断了哈利的思绪,他转过头,发现自己的兄弟似乎有些不正常。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哈利终于和斯拉格霍恩教授合力喂罗恩喝下了迷情剂的解药,趁着一点酒意,他正想和教授好好聊聊关于伏地魔的时候,罗恩却又抽搐着倒在地上。
      “罗恩!罗恩!做点什么啊教授!”
      和看到凯蒂中咒时一样的奇怪感觉充斥了哈利心头,他胡乱地将牛黄塞到罗恩嘴里,带着害怕和一点隐隐的侥幸问道:“那瓶酒您本来是给谁准备的?”
      “邓布利多。”斯拉格霍恩教授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酒杯:“我不明白。”
      早就知道答案的哈利仍旧感到一阵莫名的挫败,他把罗恩送到治疗翼,在赫敏赶来后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
      简单施了静音咒之后,哈利从床底翻出一个布满灰尘的破烂皮箱,他有些焦躁地打开,将里面的旧课本和羊皮纸胡乱地拨到一边。
      一只泛黄的千纸鹤静静躺在那里。
      哈利的情绪仿佛瞬间被抚平了,他小心地拿起那只纸鹤,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它放进箱子里的,虽然在之后的几年里,哈利再也没打开箱子看过它,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从德拉科手心飞来的千纸鹤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从未消失过。
      虽然经历过这么久的针锋相对,虽然德拉科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一些不好的事,但哈利就是固执地认为——那个苍白的少年不是心甘情愿堕入黑暗的。
      他需要找德拉科谈谈。
      即便那个小混蛋会夸张地嘲笑他圣人波特。
      哈利将纸鹤放入自己胸口的口袋里,在月光的包围中沉沉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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