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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将棋恋爱物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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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没有想到,平常在你面前温和平静,甚至有些软萌的时透无一郎,会对记者说出:
“这种显然易见的问题都能问出口,你真的是职业记者吗?”
“下次在采访之前,麻烦先动动脑子,好好思考一下,不要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 NHK 杯上无一郎的采访的时候,你险些把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一瞬间还以为台上站的是时透有一郎。
时透有一郎,无一郎的双胞胎哥哥,和无一郎一样算是你将棋上的师弟,是一个相当毒舌的人。
原先高中的时候也以“业余的对局没有意义”的理由拒绝了你的入部邀请。虽然时常也会因为担心弟弟而参加将棋部的活动,但却怎么也不情愿填那只要三分钟就可以完成的入部申请书。
记得今年新人战的时候有一郎就说出了“来年我就会升入六段了,所以今年的新人王我志在必得。”这种,想想就好但说出来怎么看都不太妙的话。
不过他也确实有这个实力去放下狠话,在今年的新人战里他顺利地取得了胜利。
在将棋界,很多时候“傲慢”也是一种本事。
而同样被冠以“傲慢”之名的时透无一郎,在去年获得新人王后,今年已经成功升上六段,不再是“新人棋士”了。
不如说是,天才棋士时透无一郎已经迎来了他人生第一次头衔战的对局。
“所以说,麻烦你了。”
将棋联盟会长头疼的看着你身边乖巧的时透无一郎,语重心长地和你交代着前夜祭的相关事宜,说完后又一脸幽怨地拍了拍你的肩膀。
你是被会长特地邀请过来参加棋圣战最后一局的前夜祭的。虽然你的原计划就是要过来的,但万万没想到会是以“稳住无一郎”这个理由特地被将棋联盟邀请过来,你有些哭笑不得地向会长表示你会尽力的。
棋圣战,将棋传统八大头衔战之一,五局三胜。
而在之前的四场对局中无一郎和棋圣的头衔持有者已经僵持在 2-2 打平。
这是最后一场对局,也是最关键的一场,你没有理由不来。
“不如说,我们才是麻烦您了。”
“非常抱歉。”
你向面前地会长鞠了一躬,对很多事情表示歉意。一旁的无一郎也跟着你的动作,微微弯下身,但思绪像是已经飘在天外了。
你和无一郎以及其他的工作人员一起坐上前往目的地的新干线。
本着要好好完成任务的态度,你尝试着和他提醒着晚上前夜祭上记者会的事情。反正记者问话大抵都是一致的,事先背好回答这种事也是司空见惯的。
十八岁的少年一直凝望着窗外,偶尔回应你一下,态度显得十分冷淡。
——与其说是冷淡,倒不如说是,他有点僵住了。
察觉到他的异常后你噤口不言,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察觉到你的小动作的他静静地看着你,作为回应与你手心相合。
与你十指相扣的左手显得十分冰冷,你攥紧了一些,想要传递给他一些自己的温度。
他也就这般顺势依靠在你的肩膀上,阳光的细末洒在少年干净的脸上,你隐约能够看见他眼底的黑眼圈。
“今晚你和我住一间房间吗?”
他开口问你。
“啊,不,会长给我预定了一个单人间。”
听说是很豪华的旅馆,你先前也很是期待。
“但是我的是双人房啊。”
他把脸凑近你,小声抱怨道。
“我想和姐姐你住在一起。”
——他有点不对劲。
对局者的房间都是有着客厅和大阳台的双人间,但并不是两床间而不是两人间。你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事先就已经请会长替你预约了一间房。
你打电话的时候无一郎就坐在你的旁边。
当时的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你一眼,没有说些什么就继续研究手中的棋谱了,你不认为他不知道这件事。
你的直觉以及多年和时透无一郎的相处让你察觉到了违和感。你叹了口气答应了他的请求,在到达旅馆之后取消了预约,并和会长说明了原因。
“毕竟是对局的前一晚,还是要收敛一些。”
会长再一次拍了你的肩膀,但是和出发前不同,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
你大概知道他已经联想到哪里去了,但是也并没有多加解释。
毕竟你现在的第一要义是时透无一郎,已经没有空余的心思去察言观色了。
出乎你意料的,整个前夜祭的记者会上,时透无一郎都表现得十分平静,以认真的态度回答着记者们的每一个问题,甚至在最后离场的时候还微微鞠了一躬。
以至于在前夜祭结束后会长还特意找上了你,开怀大笑表示他很期待时透六段明天的表现。
明明不是对你的期待,但却让你压力倍增,就连回房的脚步都如同灌了铅一般缓慢。
等你回到房间时,无一郎已经洗完澡并穿着浴衣坐在棋盘前研究棋谱了,黑色的长发还向下滴着水,浸湿了身下的榻榻米。
你见状赶忙拿起一条干毛巾,跪坐在他的身后,一边揉擦着他的头发一边抱怨着,伴随着“要是感冒了怎么办,明天可是最后一场对局啊。”这样的话语。
他没有回应你,只是继续着手中复原对手棋局的动作,就好像他的意识已经全然不处于这个世界,而是沉浸于将棋中一般。
你早就该察觉到的,他的沉默不语意味着什么。
应该在记者会上,或是在来时的新干线上,或者更早一些,在他前几次对局听说你时间上有冲突的时候,很干脆的表示理解,并承诺你“我会赢的”的那个时候,你就应该发现的才是。
这并不是什么成熟的表现,也不是视若无人的,那份属于天才的自信。
——他在不安。
因为旁人的期待以及自身的追求
虽然前几局头衔战你并没有来到现场,但是每一场网络放送你都有录存下来,并在之后仔细研究过的。
少年一直用着对方擅长的打法,记者们宣传的时候都是以“全能手的张狂”这样带有负面意味的词汇形容他的。但是他在事前对于对手打法的透彻研究到底花费了多少的精力,普通人在练习量上与他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却只有亲近的人懂得。
他并不是“狂妄自大”,倒不如说是恰恰相反,时透无一郎想要是正面击败自己的对手,获得绝对的胜利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抱歉,之前没有察觉到。”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你从他的身后紧紧的环住了他,下颚靠在他的肩膀上。
“放轻松。”
怀中的少年因为你的话身体一僵,手上用于研究对手的棋谱也顺势滑落了下来。
“不用担心的,无一郎。”
“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你主动覆上他温热的唇瓣,他有片刻的愣神,随即回过神来抢占了主动权,轻轻吮吸着你的唇瓣,舌尖撬开唇齿探进深处,索取着每一个角落。良久,直至你感觉嘴里的空气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他才与你分开。
“明天,请好好看着我。”
耳边的细语带着青春期少年特有的荷尔蒙的气息。
“姐姐。”
翌日,当你睁开双眼的时候,无一郎还安稳的睡在你的身边。你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铃,距离你设置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但是你已经自然醒来了。
准确的说是惊醒的,醒来的时候感觉口干舌燥,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被阳光扫到眼睛后才慢慢回过神来。
你不动声响地换了衣服,轻手轻脚的去客厅烧了一壶水,等到你端着水杯回来的时候,时透无一郎已经醒来了。
他的手放在你的枕头上,东张西望着,似乎是方才还在困惑你去哪里了。
“要喝水吗?”
你把你手中的杯子递给了无一郎,他小小地抿了一口,还是一副没有完全清醒的样子。
他随意整理了一下刚睡醒杂乱的头发,就像是一个小孩一样张开手臂,看着你的眼睛在渴求着什么。
你跪坐在了床上,顺手把已经不再需要的闹铃关掉,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想要的是早安吻啊。”
并没有理睬小男朋友的抱怨声,你揉了揉他的脸,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无一郎彻底清醒了过来。看着他被你揉得发红的脸颊,你不禁笑出了声。
“我会好好看着你的。”
你这样和他承诺道。
五个小时对局在头衔战中已经算是短暂的了,但时间的流逝却比以往的任何一场棋局都要让你煎熬。
你坐在大棋盘解说的房间,目不转睛地看着棋局的发展。
虽然先前说是让无一郎放轻松,但事到如今,真正紧张到发抖的却是你。尤其是在察觉到他的一步失误,并且听着负责讲解木村七段的劣势分析后,每一步棋在你看来都惊心胆颤。
你只希望对手会有些许的失误,希望讲解人的解说会是错误,希望其实无一郎早就已经想到了你无法企及的破解法。
但是希望还是落空了。
你从电子屏幕上捕捉到他一闪而逝的悔恨,而随后他的表情又变得平静如常,慢慢地吐出一句话。
“我认输了。”
在无一郎深深的叹息声中,这场头衔战正式落下帷幕。
你早在察觉到他异样的神情之后,就向对局的和室跑去了。挤过拍照采访的记者人群,在见证人们惊讶的表情中,你走到了时透无一郎的身边。
现任棋王已经在记者们的拥护下离开了房间,整个房间只留下了无一郎,以及想要采访他却无从下口的记者们。
“沮丧了吗?”
他就好像是没有听见你的话一样,依旧低着头默不作声。
“我认识的无一郎可不是因为一场对局输了就会灰心丧气的人啊。”
你跪坐了下来,紧握住他的手。
世人总是习惯在理解之前就做评判,将“天才”和“全能”的标签硬生生的贴在他的身上,但是从小和他一起学将棋的你却知道,即便是他也会经常失败,而那份失败将会成为他成长的基石。
他的从容不迫,是建立在他绝对的努力以及实力之上的。
“下次我会赢的,绝对会的。”
他回握住你的手,抬起头,坚定的看着摄像机,说出这句话。
与先前几次对局前安慰你的“我会赢的”不同,如果说先前的话更像是一种暗示,那现在的更是一种势在必得。
这不仅是对记者说的话,对你做的保证,也是对接下来的对手的胜利宣言,他会用实力证明自己。
“我明明决定好在姐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结果却被我搞砸了。”
端坐着的少年小声嘀咕道,声音轻得就连身旁的你也就只听了一个大概。
“让你担心了。”
他用手撑起身体站了起来,因为长时间正坐发僵的双腿导致他的起身显得摇摇欲坠的。
你上前揽住了他手臂,以好让他更快恢复过来,片刻后他就已经能够神态自若的接受记者的采访了。
身旁与记者一问一答的无一郎让你有一种不现实感,他的身影渐渐和电视上的时透六段重合,只是和往常那般遥不可及的采访不同的是,他还紧紧的牵着你的手。
“今晚和我一起泡温泉吧,姐姐。”
离开对局室时,在听见耳边的细语后你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还是往常的无一郎。
你轻轻地给了他一个栗凿。
“首先先去感想战。”
后日谈:棋圣头衔保持者(30 岁,单身),之后和记者这样说道:“我感觉赢了棋局,输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