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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前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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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镜上沉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当青昼出现在镜中时,镜面泛起了涟漪,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时间又到了莫罗五年。彼时的青昼正在流亡途中。
“喂,乞丐!”一个穿着略带破损的衣服的小女孩凑到青昼旁边,伸出手,手上放着一颗蜜饯,“想吃吗?”
青昼不予置会,呆呆坐在墙角。她从脏乱的头发中窥出女孩和她一般大。
女孩见她不说话,便自顾自的将蜜饯塞进青昼怀里。
“乞丐,你怎么不说话呀?”
青昼把怀里的蜜饯重新塞进女孩的嘴巴里,“闭嘴,小乞丐。”
食物咀嚼的声音响起,又紧接着传来了抱怨的声音:“我不是小乞丐!我叫楼初宛。”她指了指街对面的大宅院,上面写着“楼府”的牌匾,说:“那是本小姐的家。”
巷道里传来腐臭的味道,和对面繁华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青昼仔细看向女孩,发现她衣着材质上佳,身上破损之处皆有伤痕,显然是被人殴打所致。
“你还是回家为好。这乞丐栖身之所,可是危险得很。”
楼初宛撇了撇嘴:“我不回去。其实我在门口见过你很多次了。你和我一般大,却就能在这里安稳活下去,我为何不行?”
“你想呆这儿就呆吧。”青昼闭上了眼,不再理会身旁之人。
夜晚凉意丝丝入扣,楼初宛冻的睡不着就紧紧倚靠在青昼旁。
来往仍有走动的乞丐和流民。他们有的断胳膊,有的残腿,伤口上流脓的地方还钻出来几条虫子。
这让楼初宛胆战心,不过还是没有离开,紧紧搂着青昼的衣角。
对面的流民装作无意的看向楼初宛,很明显他们看上了她头上的发簪。
其中一个流民直接冲上来抢夺簪子,生怕被其他人给霸占了。楼初宛浑身发抖,根本不敢动弹,只能任由他们抢夺自己身上的值钱物品。
青昼一把抓住抢东西的手,“这是我的。如果不想死的话滚远点。”
流民认出了这个抓着他手的女孩,吞咽了一下口水。上一次就因为抢她的包子被这孩子追着咬了十公里,像条疯狗一样。流民识相地放下发簪,灰溜溜地走了。
楼初宛盯着重新得来的发簪若有所思,凑到青昼耳边,说:“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又?”
“你不记得了吗?当时我坐在马车里随姨娘和妹妹出城,妹妹把我从马车里推出来,是你救了我。”楼初宛尽力描述着那个画面,然后崇拜地看着青昼。
“原来是你这个容许自己庶妹以下犯上的蠢蛋。”青昼鄙夷地看了一眼身旁,又说道:“我既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你还乞丐乞丐地唤我。”
“我只是不知道你的名字而已。你可以告诉我名字吗?”
“青昼。”
“真好听,和我的名字很相配。”
青昼没有再应答,只留下了楼初宛一人自言自语着。
天一亮,青昼睁眼,凝视着旁边紧紧扒拉着她的楼初宛。她正在熟睡,想必是昨夜没睡好。
“大小姐,该醒了。”
楼初宛睡眼朦胧地看向青昼。不等她清醒就听见身旁人又说道:
“快回去吧,你留在我这儿不过是个累赘,我可护不住你。”
听到此番话语,楼初宛瞬间清醒,急忙道:“不行,我不能回去。”
经过一晚的相处,青昼大概明白了这个没有什么心眼的女孩在府中的窘迫处境。
她问楼初宛:“你不想回去是因为在那府里无人护你,是也不是?你身上的伤想必也是被虐待所致,是也不是?”
“是……我不敢回去。姨娘打我,很痛。”楼初宛缩成小小一团,眼中尽是恐惧。”
“恨吗?”
“恨。”
青昼回身,浅笑道:“把我带到你们府里,我保证,以后没有人敢欺负你。”
楼初宛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但她成功被蛊惑了,没人会拒绝在年幼孤苦之时突然撑开的一把锋利的保护伞。
她抱住了青昼,就好像有了依靠。而青昼却看向了不远处的“楼府”牌匾,心中默念道:“楼府,楼将军,好久不见。”
楼家大门前,孙芙蓉身姿婀娜地走出来迎接刚回家的楼初宛。
“怎么现在才回家啊?她惺惺作态地令人反胃。
“走,姨娘带你进去。”突然,她的目光瞥到了一旁脏兮兮的青昼,问道:“这是?”
“这是女儿在路上救助的乞丐,女儿看她可怜,想让她来做我的贴身婢女,可以吗?”楼初宛小心翼翼地盯着孙芙蓉的脸色。
孙芙蓉面色不变:“这来路不明的乞丐,我们将军府可不收。”她顿了顿,凑到楼初宛耳旁又说道:“不过这乞丐配你,足矣。”
这楼府很大,门一进去就是一条有着花草相伴的大道,道路延伸至中间的亭子,然后向四周伸展。正前方是大厅,用以宴请客人,大厅背后是楼将军处理公事要务的地方。右边是姨娘小姐们的院子,左边则是仆人的居住和洗衣做饭之处。
后院有一座练兵场,会有零星几个穿着士兵服的人从里头出来。
把楼初宛送到她的院子后,孙芙蓉就离开了。
院子很是破旧,像是许久没有打扫过了。中间的花坛只剩下了枯萎的叶子。蜘蛛网在墙角蔓延,灰尘积聚在肉眼所及的范围之内。
青昼有点头疼。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床榻、地面和堆积的衣服清洗干净。
楼初宛把干完活的青昼拖去洗了个澡。已经打结脏乱的头发在她费力地搓洗之下慢慢变得柔顺起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青昼和楼初宛睡在一张床上。
“床这么大,别靠我这么近。”
“不行!两个人睡,如果不靠得紧一点会有鬼魂把我们抓走的!”
“谁说的?”
“本小姐说的。”
“……”
镜面一转,这时的青昼和楼初宛都大了一些。
祠堂之中,孙芙蓉和管家被绑在下堂,楼鸿坐在上堂,一身铠甲还没脱下。
孙芙蓉披头散发,哭喊着:“将军,妾身冤枉啊!将军!都是那个小贱坯子陷害我!”她咬牙切齿地指向青昼。
楼鸿仍旧端坐,似乎不想理会台下妇人的叫喊。
他喝了一口茶,悠悠说道:“来人,拉下去,浸猪笼吧。”
“不要啊!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孙芙蓉和管家被拉了下去,只剩下她千娇百宠的女儿留在了原地,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父亲,为什么要把我娘抓走!”
楼鸿把茶杯丢了出去,怒道:“别叫我父亲,你不过是你娘和下人苟合之物。来人,把她逐出楼府。”
突然,楼鸿将所有人都遣散了出去,只留下了青昼一人。
青昼安抚了一下在她身后的楼初宛,“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祠堂内,只剩青昼与楼鸿面面相觑。
“你是故意引我看到此番景象的吧。”楼鸿打量着座下之人。
青昼不卑不亢道:“故意又如何?妾室与人私通便是死罪。更何况,她趁你在外征战,连同这间府邸的下人虐待楼小姐。楼将军若是真爱你的女儿,早该把这罪妇给杀了。”
楼鸿怒斥一声:“大胆!奴才竟敢说这话,不怕本将军降罪于你吗?”
“不怕!”
青昼原以为会受到惩罚,却没想到传来了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哈,明日你就去练武场,早日习武,保护小姐。我女儿能觅得如此忠仆也算是她的福分。”
天光一亮,剑韧出鞘。青昼和楼初宛二人提剑而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练武场中苦练武艺。
转眼间寒冬而至,楼鸿在一场战役中负伤,就没有去往战场前线,而是驻留在家。
楼府张灯结彩,迎接着新年的到来。红色的灯笼和符号在都城中盘旋回转,众人都在唱着阖家团圆的欢歌。
此时,一把剑闪烁着银光,反射出楼鸿惨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