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恶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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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路顾怀急于在他父亲年轻证明些什么，21岁那年，还在读书的他，靠自己的研发专利赚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在新闻头条里风光了一整日，兴冲冲地回了他许久未回的家，想见他许久未见的父亲。
学校离家不算远，四个小时的车程，路顾怀强撑着奔波数日疲惫不堪的身体，推开了家门，明明是自己家，路顾怀却感觉到了陌生，地毯换了，吊灯换了，家具换了，家里的佣人也换了，就连跟了他家几十年的管家也离开了，新来的管家是个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管家见到路顾怀有片刻的愣怔，似乎在脑海里检索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是谁，随后终于想了起来，客客气气地将路顾怀请进了屋，那一刻，路顾怀觉得自己坐实了贸然到访的客人的身份。
“哥哥。”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蹦着跳着从屋里跑出来，扑进路顾怀的怀里。
路顾怀低头看着孩子毛茸茸的脑袋，脸上的表情有些挣扎，忍住了想摸一摸的冲动，这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的父亲出轨生下的孩子。
他的父亲余成言是个精明的商人，他将这份精明也带到了家里，他的弟弟是在他母亲病重时被带回家的，那个时候父亲告诉他，这个可爱的小娃娃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要寄样在自己家一段时间，于是路顾怀便在父亲的谎言下和他的弟弟产生了浓厚的感情，直至母亲死亡，父亲亲手将自己的谎言戳破，路顾怀也无法真正憎恨那个曾经日日粘着自己的小尾巴。
“嘉嘉。”一个女人焦急地从屋里跑出来，一见路顾怀一把将自己的儿子抓到身后，满脸警惕地看着路顾怀，然后生硬地说：“你父亲不在家。”
路顾怀没有说话，坐在沙发上等他的父亲，获奖的喜悦与兴奋，已经在踏进这座房子时被浇灭了大半，他甚至有些后悔回到这里。
小小的余以嘉被他的妈妈牵在手里，眼睛却一直看向路顾怀，脸上的喜悦丝毫不加掩饰，那个女人不喜欢自己，无非是不想自己和他的儿子争夺家产，可孩子的喜恶很纯粹，很干净，余以嘉用口型叫着哥哥，路顾怀仅仅看他一眼，他便开心的露出笑容。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时，等不到余成言的路顾怀准备离开，刚刚起身余成言便推门走了进来，他在看在路顾怀的时候，眼神有一丝诧异，然后满脸惊喜，拍着路顾怀的肩膀，眼里满是骄傲。
他的父亲没有看新闻，也不知道他赚了很大的一笔钱，倒是一直在玩ipad的余以嘉看到了新闻，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然后将iPad递给了余成言，余成言看了一眼，将iPad放下，说了一句不错。
他那个小小的专利，小小的第一桶金，对于余成言来说算不得什么，他只想让路顾怀去他公司实习，而且他还给路顾怀安排了一个副省级干部的女儿做未婚妻，一副要将路顾怀当接班人培养的架势。
还未等路顾怀拒绝，刘婉听了余成言的话忍不住说道，“余成言，你可别忘了你有两个儿子。”
刘婉以前是余成言的秘书，胸大无脑姿色好，如今三十多岁，曾经的优点在余成言眼里全成了缺点。
“我姓路，不姓余。”路顾怀说道。
“你说什么？”被刘婉激起三分火性的余成言一听这话直接炸了毛，站起身直接甩了路顾怀一个耳光。
路顾怀头脑发昏，嘴里泛起铁锈的味道，他的母亲是个拿得出手的大家闺秀，有眼界有胸怀，余成言的公司，是他们两人共同努力的结果，而这个刘婉，虚荣市侩，余成言带他出去应酬，她时常说些让余成言下不来台的话，而余成言是个极为好面子的人，路顾怀看到了他父亲的脸上的恼羞之意，心里隐隐泛起一丝痛快之意。
“公司我没兴趣，我也不想结婚。”路顾怀冷静道。
“你听听，你听听，人家不想要，人家不想认你这个爹！”刘婉在一旁拍着手叫嚣道。
刘婉刻薄的模样，余成言恼怒的眼睛，最终都变成了他母亲临死前那张被病痛折磨的面目全非的脸。
他母亲病了五年，余以嘉是他母亲病的第三年来的他们家，那年余以嘉正好三岁，也就是说他母亲在余以嘉出生那年生病的，医生说他母亲的病是由心病而来，他母亲春天去世，那个女人秋天便搬到了他们的家，一切的一切，都在将他母亲的死因往这两人身上牵扯。
“公司不要，婚也不结，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余成言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便后悔了，连忙补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妈？你还有脸提我妈？”路顾怀笑了起来。
他的母亲在临终前，抱着他幻想着他以后读高中，读大学，工作结婚的样子，他握着母亲瘦骨嶙峋的手问，“妈妈，如果我不想和女孩子结婚呢？”
路曼曼顿了顿说：“是不是爸爸妈妈的爱情不够美好，所以影响了你？顾怀，一个人没办法生活的，太孤单了。”
路顾怀从路曼曼怀里坐起来，看着他妈妈的眼睛，“妈妈，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我和别人不太一样，我不喜欢女孩子，我曾经也很苦恼，我以为我生病了，我在网上查了很久，才明白，我是同性恋，这不是病，这是天生的，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但是未来也许会有，妈妈，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路曼曼怔怔地看着路顾怀，然后一把将他抱紧怀里，哽咽着说：“这条路不好走，妈妈多想陪着你走啊。”
“我喜欢男的。”路顾怀对着余成言说道。
刘婉尖锐的笑声和余成言暴怒的声音路顾怀听得不太清楚，他只记得那个十一岁的孩子将手里心爱的玩具摔向自己，“同性恋，死基佬，滥交，艾滋病，梅毒......”恶毒的词汇从从那个孩子嘴里吐出，像利刃一般钻进路顾怀耳朵里，深深地刻在他的血肉里。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从那栋房子里逃出来，从那天起，他和父亲的联系更少了，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彻底失去了联系。
“路哥，机票订好了，一个小时内要到机场，下午5点还能赶回公司开股东大会，咱这桩生意成了，真的是为我们成为华国首富之路又迈进了一大步。”何衒靠着路顾怀的房门说道。
房门从里头打开，何衒直挺挺地往里倒去，路顾怀闪身躲了躲，何衒这才扶着门框稳住了身形。
“全国首富？做梦呢？只签了意向合同，正式合同还没签呢。”路顾怀西装笔挺，就连头发丝都打理的一丝不苟，浑身上下写满了精英两个字。
“嘿嘿，人要有梦想嘛，再说意向合同都签了，正式合同基本跑不掉了。”何衒摸了摸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香啊，茉莉花的味道，你喷香水了？骚包。”
路顾怀没搭理他，打了客房电话，叫了早点。
“吃完早点来不及了，去机场吃吧。”何衒说道。
“不做飞机，坐船回去。”路顾怀说。
“坐船？坐船回去得后天早上才能到，我们下午有会呢。”何衒说。
“你坐飞机先回，下午的会议你来主持，视频连线我。”路顾怀拨开碍事的何衒，烧了一壶热水。
何衒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路顾怀敞开的房门中传来一声含混不清的嘤咛。
“他？没死啊？”何衒低声道。
路顾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他要是死在这里，你觉得我们能顺利回国吗？”
被子里的人已经睡醒，正伸展着四肢往外钻，雪白的被子里探出一双粉嫩的脚丫，因为身体拉伸的力度，脚趾微微分开。
路顾怀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
何衒挡在路顾怀面前，将人推到玄关处，说道：“没死在我们手里最好，你给他一点钱，让他自生自灭，我们赶紧走。”
“我要把他带回去。”路顾怀说。
“你没听昨天医生说，他活不了太久，你带着他不嫌晦气吗？”何衒急的简直要秃顶，他昨天真是疯球了才带路顾怀去买宠物，现在竟买了这么个大麻烦。
“我...快死了吗？”
何衒猛地回头，只见他们买回来的那个宠物正站在他们身后，他依旧未着寸缕，雪白的身体在朝阳下闪烁着瓷器般的光泽，身上青紫痕迹令人看了心生怜悯。
就连何衒这样的直男，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
“不会。”何衒从衣架上拿起昨天他穿的外套，扔在宠物身上，“我花了十万美金买了你，你什么价值都没创造，不准死。”
宠物疑惑地看着路顾怀，死这件事，他自己说了不算啊。
“你好自为之吧。”何衒认命般摊了摊手，“我先回公司，你也快些。”
说完何衒提着行李离开。
酒店送来了早餐，简单的三明治和奶油松饼，路顾怀吃不惯国外的食物，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宠物捧着奶油松饼吃的欢快，自己的吃完了，又盯着路顾怀剩下的。
“想吃？”路顾怀看着他问。
小宠点了点头，乖巧地看着路顾怀，小声说道：“你如果不要了...可不可以...”
小宠话没说完，路顾怀将盘子里的食物倒进了垃圾桶，白瓷盘子磕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小宠受了惊吓，从椅子上站起来，惶恐地缩着脖子。
路顾怀眼神更冷了几分，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真是令人生厌，他越是可怜，越是显示着路顾怀趁人之危的不齿行径。
六年前的事路顾怀的确一直耿耿于怀，那个半大孩子过分的恶作剧，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当他看到许湛被人像狗一样圈住的时候，那种屈辱再次涌了上来，能让他路顾怀吃亏的人，不应该是这副下贱样子，但他这副下贱样子，又让路顾怀有种大仇得报的变态快感，曾经将他踩在脚下的一家人，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是他们咎由自取，是天道有轮回，路顾怀昨天一时冲动将许湛买回来，只是因为不想许湛被别人侮辱，能侮辱许湛的人只有自己。
可当路顾怀真的小小的欺负一下这个已经被毁掉的人时，看着那个人惶恐无助的眼神，路顾怀又在心里狠狠地鄙夷着自己，趁人之危的狭隘行径。
真是矛盾，路顾怀已经开始后悔没有扔下许湛，和何衒一起回国了。
“没吃饱？”路顾怀用脚点了点垃圾桶，阴沉着一张脸问。
作者有话说第3章 恶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