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路过他》绿芍药

9、第 9 章

　　许攸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是愚人节母女俩在离学校最近的必胜客吃酥皮蛤蜊汤，原本很开心的许攸听到这句开场白手上叉子打滑，盘子里的抹茶雪域蛋糕滴溜溜的就滚到了地上。

　　许妈冷静地叫来服务生清理地面：“你很震惊？”

　　“不，只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你提出来，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许妈于是不再说话，浅浅啜着杯中粉色的饮料。

　　“如果你们已经决定好了，其实不需要考虑我的意见。因为你们的婚姻，我没有决定权。”许攸努力让自己显得成熟洒脱，可是手里的叉子依旧滑溜溜的，手指好像也在发抖，就连那盘重新端上来的黄桃沙拉也插不住。

　　“我其实……想问你……你是想和我在一起，还是你爸爸？”

　　“你会再婚吗？”

　　许妈被问得有些哑然，扬眉道：“Perhaps。”

　　“我考虑一下。”

　　“Yoyo，无论如何…妈妈想告诉你，我和你爸爸的婚姻并不是因为任何人的插足，而是因为我们本身就不合适。”

　　不合适当初为什么要在一起？为什么在一起才发现不合适？为什么要过了那么久才考虑离婚？

　　仅仅是因为想要做个好人？

　　那为什么不一直装下去？

　　许攸有些想笑：“我其实很小就希望你们离婚，我不希望若干年后你们吵架会指着我说：当年都是为了你……为了你我们才一直将就。”

　　“不会的，只有无能的愤怒才会迁怒。”

　　“呵。”许攸彻底无语，但叛逆期的少女恼羞成怒起来就总想让对方难堪，“你有爱过我爸爸吗？”

　　她原本不想这么问，但彼时彼刻爸爸更像个弱者，而许攸固执的认为比起妈妈来她性格的某一部分更像爸爸，没有那么多的物欲，觉得平平淡淡就是真。

　　“没有。”

　　“为什么？”

　　眉目有些相似的母女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他只是在适当时候出现的那一个人，你以后会明白。可能一个人他长得没有那么好看，也并不富裕，但就是On time。”

　　“你爱过别人吗？”

　　“自然，不过太久了，我已经忘记了。”

　　“我明白了。”

　　最后许攸的抚养权还是判给了父亲，妈妈大概是觉得亏欠，给许攸报了许多课外班，时常陪她上马术课，芭蕾课和钢琴。

　　所以回到学校的时候许攸很得意地对高雅说：“自从我爸我妈离婚以后，他们对我更好了……我妈也有时间陪我上课了。就连零花钱都是双份，爸爸给完妈妈给，我忽然觉得离婚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耳根清净！”

　　高雅心疼地抱了抱她：“傻姑娘。”

　　“我才不傻，我可聪明了。”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许攸才会一个人抱着膝盖哭，她很喜欢妈妈，也喜欢爸爸。她希望两个人还像小时候那样好，全家整整齐齐的。她有些后悔没有大哭大闹，挽回两人。但私底下也明白挽留是没有用的。

　　而她毫不挽留的结果就是妈妈嫁了一个北欧的植物学家去了冰岛。

　　临行前许攸问妈妈：“你爱他吗？”

　　妈妈眼里是掩盖不住的光：“不，但我崇拜他。我希望崇拜也是爱情的一种。”

　　“祝福你。”

　　许攸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赵承奕的，赵承奕的父亲是妈妈对口企业的董事，养了两匹阿富汗宝马，因为许攸去上马术课，两人又恰好一个学校，自然而然就混熟了。

　　赵承奕似乎是从少年时期就展现出了招蜂引蝶的体质，嘴巴里妹妹长妹妹短，买粉色的蝴蝶结和草莓冰淇淋给她，会托着她上马，教她开球上杆。起初她觉得他有些轻浮，可是他长得好看又着实讨人喜欢，渐渐她对他也就消除了戒心。

　　赵承奕大许攸三岁，早过了变声期，比起同届顶着公鸭嗓子只知道戏弄女同学的男生显得成熟太多。他成绩好长得也好，在有钱人扎堆的私立学校也是极为亮眼的存在，因而身边总环绕着许多小姑娘和小少年。

　　但他对她是最好的。

　　那个时候赵承奕总是偷偷开父亲的宾利在马场后的水泥路练习，他会拍着副驾的垫子信誓旦旦地说：“以后我的副驾，只让你一个人坐。”

　　许攸笑：“好啊，你骗我我就揍你。”
　　“好。”

　　两个人住在同一个社区，一同上学，一同放学，又一起去上兴趣班。

　　很是有几分青梅竹马的味道。

　　因为这个原因她才熬过那段最为灰暗日子中，只是他的突然离开让一切打回原型。

　　这些年他们一直断断续续联系着，起初是每天，后来是隔天再后来是每周。她会查询德国的天气，隔着六个小时对他say hello。高雅已经在高中谈了好几场恋爱，也不是没有人追许攸，她虽然迟钝但也不是全然懵懂无知。

　　只是一想到那个远在异国的人她就觉得，自己可以再等等再等等。

　　她不需要一个on time。

　　高雅曾经在翻阅了赵承奕所有日志和照片后斩钉截铁道：“我觉得他不过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花花公子。”

　　许攸唔了一声：“他不是。”

　　“如果你喜欢他，为什么不告诉他？“

　　许攸抿嘴笑了，并不说话。

　　“哪怕被拒绝，至少没有遗憾。”

　　“不可能。”许攸垂眸紧盯手机上的信息，“如果我开口，我们最差不过是普通朋友，但是……我一旦和一个人成为普通朋友，我和这个人就再没有其他可能了。“

　　不撞南墙终不回的人，就算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

　　“何必把怀念弄得比经过还要长呢。”高雅于是再也不过问这段她看起来又臭又长的单相奔赴。

　　哪怕有一点点可能…她也想坚持下去的，可是那句词怎么唱来着？我痛恨成熟到不要你望着我流泪，但漂亮笑下去仿佛冬天饮雪水。

　　二月十四日，到此为止。

　　很快许攸就没有太多时间伤春悲秋，因为临近五一小长假，来泸沽湖旅游的游客爆表。街头巷尾到处是川A的私家车，远一点的还有琼B，甘M，也不知道这群人怎么都那么有钱有闲拖家带口来到这样远的地方玩。

　　大概旅行的本质就是一群人从自己呆腻的地方去别人呆腻的地方。

　　许攸和肖静一起在游客中心安排游客住宿，几个大巴车打开流水一样的人群袭来，前台check in的彝族小妹儿见状险些腿软蹲在地上。

　　许攸向来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扎堆，可是没有办法。因为销售部和前台订单重合导致预定超额，游客气势汹汹在酒店大厅闹事，就差砸门了。

　　前面一个小时许攸还能面带微笑和旅客们解释，一个小时后以后她实在撑不住，王总借口在开会，李总压根就不接电话。她一个小员工，上没有权限下没有对策，只差和肖静抱头大哭。

　　好在三个小时后游客也真是累了，安排的酒店虽然比不上原先预定的位置好也有独立花园早餐，这场闹剧才终于落幕。

　　“你说他们闹什么？这么长时间最后还不是接受了方案一。”
　　许攸只觉得嗓子干得冒火，头也抬不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个马虎精搞得预定，我真想鲨了她！”

　　“之前带头闹得最凶的那个大叔刚还拽着我的袖子问我是不是真的抠手心就能带走姑娘。”

　　“你赶快叫大巴把他们都拉去跳舞，让他们如愿抠手心！”许攸一提起这群天南海北赶来想要占便宜的雄性生物就头疼，说起来还真有很多游客以为母系社会夫妻关系会乱到搞不清楚孩子生父。其实走婚也只是一对一，除了不办结婚证和普通婚姻压根没有区别。

　　曾经也有游客纠缠漂亮的摩梭姑娘想要走婚，对方就很轻蔑地问：“你那么自信吗？你那么有魅力吗？你以为你那么帅吗？”可见肾上腺素上头也是看脸的。

　　值得高兴的是金泠终于休完长假从香港回来了，一回来行李都来不及防就被拉去主持了一场晚会，许攸老早就等在后台，见她下来激动地抱着她原地转了几圈。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担惊受怕ing！”她把脸贴在金泠肩上像只大狗狗，“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金泠嫌弃地把许攸扒拉到一边：“你个死变态，给我闪远一点！”

　　“人家为了你都荣誉负伤了，你也不安慰一下人家幼小的心灵。”

　　其实，金泠早在酒店群得知许攸被灯管砸成脑震荡的事情，又好气又好笑，隔着屏幕干着急于事无补，如今见到人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站在自己面前，还隐约有点哈士奇走向，早就忍不住想要吐槽。

　　“哎？你怎么把头发剪了？挥发断情啊？”

　　许攸表情一瞬间有些凝滞，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那不是头发太长浪费洗发水吗……干的也慢……镇上剪个头发才10块钱，占便宜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