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世歌》柔北湿烟

5、第四章

　　又是一周早集，清早我正准备出门，看见李默一如既往地早起，在柜台后面整理着前几日的账目。前额几缕发丝低垂，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丝清冷气息。
　　我竟看恍了神。
　　早集……一个人去怪孤单的。
　　“喂，李默！”我朝柜台那边挥了挥手。
　　李默正看着账本，缓缓抬头，眼睛却还在盯着账目，“怎么了，许掌柜？”
　　“那个，早集去不去？”我说完就后悔了，那日早集姚家门口的遭遇应该是李默一辈子忘不掉的伤痛吧，我心里一万句对不起。但话已经问了出去，我的牙齿已经忍不住地恨恨地咬着我的嘴唇。
　　“不去就……”“算了”二字还没说出口，他已经抬眸看着我，走出柜台。
　　“好啊，许久没去过白雾的早集了。”
　　他可能看出了我的窘迫，笑着接过我手里的篮子，先我一步，走出了若羽阁。

　　今天早上逛早集，我突然感觉，被大家都认识，也不算什么好事。
　　卖鸡蛋的马伯就一副老父亲慈祥眼神打量我和李默许久，缓缓地说了一句：“般配。”
　　我踉跄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手里刚买来的一篮子鸡蛋险些落地。
　　“马伯，这是我店里伙计啦！”
　　李默一边接过我手里的篮子，一边点头示意。
　　“可一定要对我们许姑娘好。”马伯又补充一句。
　　“阿伯说得正是，我定不会让许姑娘受委屈。”
　　这家伙，该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话的时候，什么都说！
　　回去路上，我气得猛拍李默后背。
　　“我说你，刚才瞎说什么？”
　　“我瞎说什么了？”
　　“就你跟马伯说的什么对我好！”
　　他笑了起来：“马伯在开玩笑，我就陪着呗。看得出马伯是真心想有人待你好，我做个小允诺也算是没辜负他对你一片好心。”
　　我白了他一眼，这家伙还笑得挺开心。
　　“切，不需要你这个中间商好嘛！”我说得理直气壮，却感觉有点得意。
　　李默应着：“好啦，许大掌柜莫生气。”说着说着还顺手拍了拍我的头。
　　“啊喂，我新盘好的头发！都要乱了啊喂！”
　　我猛一抬头，拿出我最凶狠的眼神瞪着他。
　　“你干嘛长这么高？”我问。
　　“啊？”他一脸苦笑，“这辈子是没办法了，下辈子争取比你矮。”
　　“李默你真惨。”我长叹一口气。
　　“为什么这样说？”
　　“下辈子不仅比我矮，还要给我打工。”
　　“没准是你给我打工呢。”
　　“那不可能，我就算饿死，也不给你打工！”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看着挺新奇的铺子。
　　“前面那卖的是什么，去看看？”我抬头询问，却看见李默瞬间沉下来的脸。
　　我转头再一看，便看见那铺子上挂着的大大的“姚”字。
　　李默心里最痛苦的事情，就这样又被我不过大脑地提了出来，我吓得不敢吱声。
　　他拍了拍我的肩：“没事，过去的事了。”
　　见我还是一声不吭，不敢看他，李默又说：“走吧，我也好奇他们家都卖些什么。”

　　姚家铺子后面的小工一看有人走过来，便直起身大声吆喝起来。
　　“各位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妖怪羽衣，防妖饰佩！别的地方买不到的！”
　　我径直走了过去，倒是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铺口就挂着一件巨大的羽毛披肩，披肩通体黑色，但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粼粼的光。我提起披肩，羽毛片片闪动，每一片羽毛其实是深红色，但叠加在一起就成了深渊一样的黑色。
　　我感觉这血红却又如墨的羽毛有点眼熟，虽然毫无点缀，却又华丽至极的样子在我的记忆里一闪而过，可又记不清这记忆何处而来。
　　“请问这羽毛是来自哪里。”我问道。
　　“哎，这上等珍品，你们定然不知道了。这都是我们大当家的捕妖，妖怪身上的羽毛。至于这羽毛是哪只妖，我也不曾了解太多。但姑娘你看，这羽毛寻常鸟的身上可看不到哟。”他一边说，一边把这披肩取下来，“姑娘你披上试试，防风助暖却轻盈，穿上如同真如长了羽毛一样。”
　　“我就不试了。”我连忙把披肩推了回去，“我当人挺好的，不想当鸟……”
　　李默被我这句话逗笑了，跟这店铺伙计说：“这羽衣漆黑，不适合女子。那边玉佩倒是玲珑别致，能否拿来瞧瞧？”
　　“这位客官有眼光！此玉佩不仅雕刻精美，大有说法的是这玉佩的编绳，这编绳都是在菖蒲灵汁里浸泡半月后编制而成，辟邪防怪，上等好物。”
　　我垫起脚凑到李默耳边小声说：“这都是迷信，你别上当了。”
　　李默非但没有理我，反而还掏出百文钱买下了这个小玉佩，递给了我。
　　我有些生气，拉起他的衣袖，离开了当铺。
　　“我都告诉你了，不要上当，你买它干什么？”
　　我一万个不理解，李默就这样无视我说的话。
　　“这玉佩当真漂亮，至于避不辟邪，防不防妖，就当作美好祝愿了。”这时候他眼神倒是真挚起来了，“拿着吧。”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一个月就那么点工钱，还给老板买东西，还是个骗人的东西，你是真傻。”
　　我夺过玉佩，将它举了起来，在朝阳下，玉佩散发着白色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