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写了》赵承妤

2、略略略

　　幼儿园教师办公室里，顾聆笙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她连辞职信都打印好，想走的时候，一并交给方园长。一天之内出了这么多事，就算班里丢失的小孩找到，她也不打算在这个地方干下去，男友是园里某个小孩的父亲，那她成什么了？小三？还是被小三！

　　真是可笑！

　　林欢欢跑进来，小心关上门，还上了个锁，看见她手里的辞职信，顿悟：“顾聆笙，方园长又没说让你辞职，你可不能冲动！”

　　“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还等着人家主动辞我？”

　　林欢欢戳她脑袋：“你这里是不是榆木做的？方园长让你停职回家，其实也是为你好，你想想啊，小孩儿丢了，家长情绪正激动着，见了你，还不得打起来啊！”

　　“本来就是我没看好小孩儿，打我我也不会还手。”

　　林欢欢叹气：“无药可救了。”

　　没法劝，趁她不备，林欢欢一把抢走她的辞职信。

　　顾聆笙懒得跟她争，淡淡扫一眼被林欢欢藏在身后的辞职信道：“电脑里有备份，我再打印一封给园长就是了。”

　　林欢欢彻底无语。

　　顾聆笙忽然想起什么，林欢欢刚才的话提醒了她，右右见到吴嘉豪被一个女人带走的事，她已经如实告诉沈斐，两个小孩也只知道这么多，万一再有其他警察或者吴嘉豪的父母前来质问，只怕真吓着他们。

　　“欢欢，左左和右右我必须带走，晚上让我妈给园长打电话请假。”

　　林欢欢苦着脸：“你不在这干了，你姐不会给他们换幼儿园吧？哎…好舍不得啊…影帝男神和他的女神太太都还没来参加过亲子活动呢…我还没见过大明星一面你就要走…哎呀…你这个没良心的！”

　　顾聆笙瞪她一眼：“我们这几年的友情是建立在我姐和我姐夫是明星的基础上么？”

　　吓得林欢欢飞快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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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往家开，夕阳西下，染红天空，光芒从前车窗直射，格外刺眼。停车等候红灯的功夫，顾聆笙放下遮阳板，偏头看了一眼后座的两个抱着奶瓶大口吸允的小鬼。

　　左左是男孩儿，可能肤色太白的关系，头发带着淡淡的棕色，右右是女孩儿，虽然也很白，但头发却格外的黑，软软的垂着，像一头锦缎。爹妈长相好，两只小鬼又捡着最好看的基因遗传，偏偏还被爹妈取了个撒狗粮的名字。

　　爹叫向铮，妈叫程婳，左左大名向慕程，右右大名向倾程。顾聆笙每每正式点名，都让这六个字肉麻到一身的鸡皮疙瘩。

　　路口绿灯，她踩了脚油门。

　　同母所生，姐姐几乎占尽了所有优点，长得好，气质佳，身材棒，学历高，只生一胎，就轻而易举的实现子女双全的梦想，之后回归事业，向国际影星大步迈进，她还有个对她百般宠溺的影帝老公，还有比这更加完美的人生么？

　　没有。

　　这个没有的意思其实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顾聆笙默默回顾了下自己，除了不争不抢心态好，似乎也没什么能比得过姐姐。

　　十八岁留学巴黎，四年交了两个男朋友，二十二岁时，跟法国男友分手，本科毕业，凭着个名字好听却没什么价值的专业，回国投奔亲妈简随心，成功从一只“海归”变身“海待”，冲着朝九晚五寒暑假期高福利的天大馅饼，应聘了梅迪国际幼儿园。

　　那时的确不成熟。

　　现在也没成熟到哪去，二十六，失恋、失业一起来凑热闹，还有比这更糟的么。

　　也没有。

　　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比今天更好，这么一想，心情豁然开朗。顾聆笙从后视镜瞄了眼两个小家伙，点名问道：“左左，你觉得今天来的那个警察叔叔，帅不帅？”

　　问完后，脸蹭的蹿红到耳根，这让她莫名其妙，顾聆笙，你脸红什么？不就是个玩笑么？
　　左左两只小爪捧着半瓶奶小口吸允，脸蛋鼓鼓的，黑溜溜的眼珠认真思考后，冷静回答：“爸爸帅。”

　　咳咳。顾聆笙蹙眉：“谁问你爸啊，他再好看也是给你妈看的。”她换了一个问：“右右呢？”

　　右右把小嘴巴从奶瓶上移开一点，茫然的颤动睫毛，软软的点了下头。

　　顾聆笙撇撇嘴，信了她的敷衍。她手伸进口袋，摸了摸手机，于公于私，都挺想接到队长的电话。

　　抱着这个想法，她不眠不安的度过了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后，事情尘埃落定。

　　林欢欢来电话时，顾聆笙正躺在穿上看书。林欢欢在电话里难过的告诉她：“聆笙，小孩儿是真的丢了，家长来闹过无数次，好多孩子都不来上课，方园长也已经筋疲力尽，她让我转告你，同意你的辞职申请。”

　　顾聆笙听完，书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她悲从中来，眼睛含泪，狠狠地抽了下鼻子。

　　通过电话传到林欢欢耳朵里，就是呼啦一声噪音。

　　“顾聆笙？你哭啦？”

　　顾聆笙没说话，抹着眼睛，如果哭能把孩子哭回来，她真想大哭一场。

　　林欢欢说：“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姐和你姐夫，他们不是明星么，明星号召力大，你让他们把小豪照片发到网上，没准有人见过他，就能找回来。”

　　顾聆笙小声：“我姐在美国拍电影，姐夫一边照顾我姐，一边忙他自己的新专辑宣传，国内外两头跑，上礼拜抽空回来一趟，只在家陪孩子住了两天，我妈怕他担心，压根没告诉他这事，也不让我和孩子们说。”

　　林欢欢感慨：“你妈可真是疼女婿。”

　　顾聆笙点了两下头，想起来林欢欢可能看不见，没点第三下，从床上坐起来，打起精神：“让我想想怎么跟我姐说，反正家里大大小小，都听我姐的。”

　　电话挂断，跟姐姐程婳说之前，她还想找沈斐问个清楚。说去就去，顾聆笙抓起桌上的车钥匙，揣进口袋。

　　跑下楼时，阵阵饭香，简随心正端着菜往餐厅走，餐桌旁坐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小馋猫。

　　简随心看她一眼：“快吃饭了，你干什么去？”

　　“出去一趟。”顾聆笙没抬头，登上鞋跑出屋：“别等我，你们先吃。”

　　声音拍在门里。

　　城北分局，米白色的大楼威严耸立，国徽正挂中间，时刻透着庄重。

　　顾聆笙在门口徘徊，刚来时跟传达室的警卫说，找刑警队的沈斐队长，警卫去打电话了。

　　十分钟后，警卫喊她：“姑娘，沈队长外出办事，不在。”

　　还真是不巧呢，顾聆笙跑过去，追问：“您有他电话么？”

　　警卫疑惑反问：“你不说你认识他么？没他电话？”

　　“啊…啊…”顾聆笙支支吾吾，那天他从幼儿园走，她只给了他自己的手机号，人家根本没留下电话，这么多天，也没给她打回来过。

　　没准他早把那小纸条扔了呢。顾聆笙想着。

　　警卫说话：“电话是个人隐私，不能告诉你。”

　　她尴尬微笑：“也对。”手插进口袋，局促问：“那…他还回来么？”

　　“不知道。”传达室的小窗户啪的合上。

　　她抬腕看了看时间，中午一点整，阳光在衣服上洒下温度，传遍全身，一片暖意。小白鞋踩着道边儿，鞋的主人四下张望，这一带空旷，没有个能歇脚的地方，马路对面，仅仅立着几家不太规整的4S店。

　　顾聆笙无聊，顺着道边，走过去，走回来，再走过去，再走回来，反复了不知道多少趟，差点就不抱希望了，忽然滴的一声喇叭声。

　　一辆警车开到她身边停稳，副驾驶车窗摇下，她心脏又突突的跳着。

　　这张冰山脸总是让她从里到外的紧张。

　　沈斐露了半个脑袋，目光鄙夷：“你来干什么？”

　　顾聆笙情不自禁局促：“想问问…”说到一半，她从沈斐面上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气，竟然就没敢再说下去，咬了咬舌头，亏她刚还练了好几遍开场白。

　　“问小孩失踪的事？”沈斐替她说，语气没温度：“已经排除绑架的可能，跟上个月一起儿童走失案情况类似，并为一个案子交给一队负责，如果他们有疑问，会主动和你联系。”说完，他问：“还有事么？”

　　顿了会儿，没等到顾聆笙说话，沈斐合上车窗，车身随即缓缓发动，加速时，顾聆笙忽然伸手扒住窗户边缘，沈斐吓得失色，赶紧降下车窗，车也刹住。

　　看着眼前慌张的小女子，沈斐怒斥：“手不要了？不怕车撞你？一丁点危险意识都没有，对自己不管不顾，对别人也不管不顾？像你这么没有责任心的人，哪家父母把孩子送到你手上，就是那个家庭的不幸！”

　　他是真急了，一时口无遮拦，骂完才注意小丫头双眼通红，低头站在原地，狠狠咬着唇，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