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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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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5月1日夜,奥利维亚.格林德沃,还有半年才满十七岁的女巫终于被裹在黑色的袍子里由人流卷着一起涌向战场,攻击目标是她自己的学校。
古老的城堡前方,伏地魔在前列中间张开双手又捂着胸口发表“最后一战”的演说,奥利维亚从他的斜后方看着伏地魔青白色的光秃的后脑勺想着他与格林德沃在纽蒙迦德的“世纪性对峙”。时至今日,奥利维亚依旧无法去想格林德沃如何在这个暴怒的蛇脸怪的魔杖下漫不经心的赴死——而这无疑使伏地魔更愤怒,进而更加被格林德沃所藐视。在格林德沃被时光消磨后仍未殆尽的从容冷淡不动声色之下,伏地魔照章的野心与业已疯魔的执念被衬托得愈发如一个荒谬幼稚的笑话。伏地魔想必也察觉了这一点,他用魔杖指着年迈的前代黑巫师试图通过夺走他的生命来证明自己是死亡的主人,却在对方近乎嘲笑怜悯的目光里节节败退——怎能不败,他依旧有所求,有所感,有所惧。伏地魔视死亡如洪水猛兽,他要掌控人心——用暴力收服。而格林德沃近乎怜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如同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又如同看自己的一体两面中的另一个可能。
食死徒们举起魔杖,一道道魔咒打在屏障之上发出噼啪声响和光芒。奥利维亚却举着魔杖面对霍格沃茨无意识的念出一个荧光闪烁,在队伍之中一片群情激愤的发射恶咒声中并不显眼,却孤立又干净的过于正常。她再一次显露出那种孤绝的气质来,好像无论身处哪一方都无人能将她彻底收服。奥利维亚在一个错误的时间来到这人世间,所以她好像也不属于这个时代一样无论在哪里都格格不入——这源于她总是无法决断的个性。其实在和平年代,如此秉性再寻常不过。然而当她身处一个情感汹涌炽烈的战争漩涡,当客观一定要她选择一个更为彻底极端的方向时奥利维亚显然做不到。如果说奥利维亚的双亲一黑一白,一方光明一方黑暗,那么奥利维亚则成为了“名人后裔”里最糟糕的那种没有更像任何一方,反而成为一种杂糅的综合体——这使得她失去了源于她双亲各自特有的鲜明的特性,变得更像个寻常人。
战争不需要寻常人。
霍格沃茨的防护魔咒已经摇摇欲坠,透明的保护壁在魔咒攻击下露出一道道放射状的裂缝。奥利维亚的魔杖同它的主人一样打不起精神,麻木得发射出一道道咒语,在脆弱的壁垒上叠加一个个伤痕,然后让禁不起最后一根稻草的屏障轰然分崩离析。
食死徒们像死海深处的深黑紫色潮水一样涌入校园。
奥利维亚被唐恩——她在罗尔家的小哥哥拉着前进,年长她两岁半的巫师此时看起来兴奋异常——不知道是不是实现了许多学生同款毕业后炸了学校的梦。但奥利维亚知道不是——罗尔一家都是绝对忠诚的食死徒,是最早跟随伏地魔的纯血家族之一,她寻常生活里温柔帅气的小哥哥每每提到伏地魔与他的事业眼中所流露出的神经质的狂热都让她在心中惧得几乎颤抖。那种死心塌地到几乎崇拜的信仰让她不解,却又在某一程度羡慕——他还有个精神寄托不是吗?
所以为自己的精神寄托献出所有吧。
唐恩死在了奥利维亚眼前,他的左手甚至还没有放开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去掰开唐恩扣在她手腕和衣袖上的手指,感觉自己的眼眶在充血。细小的毛细血管像分裂的蛛丝一般爬上整个眼球,网一样收缩,裹得她的眼球连泪水分泌都困难,像要沁出血来一样难受。
奥利维亚将白色的手绢盖在唐恩脸上,甚至来不及向梅林祷告一句便被冲过来的罗尔夫人拉着离去。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已经分不清敌我,堆叠交错到了几乎绊倒人的地步。城堡的尖顶被撞掉,横桥断裂,两侧铺满了尸首。高塔飞出砖瓦,黑湖边上有残余的战斗与已有的死亡。
奥利维亚浑浑噩噩得跟着食死徒的大部队来到禁林。这里曾经的幽谧和海格小屋的一点温馨已经荡然无存。树木被炸得歪七扭八甚至倾覆断裂,食死徒阵营之中唯有伏地魔青白色的光头一点亮色映衬——
有什么不对,奥利维亚直至此时才发现。奥利维亚游离的理智终于回炉,她惊恐地瞪大眼睛,逡巡一圈终于再次确认:那头铂金色的头发正正的站在对面的队伍里。伏地魔的视线阴森得看过去,队伍前方的卢修斯和纳西莎近乎恳求得向着对面阵营伸出双手——
"Draco,come back."
"Come."
奥利维亚看到对面的阵营:哈利,罗恩,赫敏,凤凰社的所有成员,格兰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劳——还有斯蒂芬妮。麦格教授,以及一个奥利维亚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出现在此的人——阿不福思。奥利维亚这位年长的叔父看起来甚至和曾经与他完全不同的邓布利多变得异常相似,白色的胡子在空中飞舞。奥利维亚也不知晓是什么在驱动自己向前,骤然从队伍的后方迅速得向中心地带跑来,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不在那个对峙的中心地带。然后停住——
她看到德拉科走了过来。
奥利维亚感到对面阵营有很多人开始把目光聚集在自己周围——也许不是自己,因为现在马尔福一家就在她前面站着。但是很快她终于发现目光的聚集点变成了自己,也许一直是自己——奥利维亚下意识得转头去看旁边的纳西莎(由于她和德拉科的关系马尔福一家对她一向很友好),看到方才还镇定的女人脸色骤然惨白。
奥利维亚的变形咒由于长时间未加强,在这个关头,失效了。
伏地魔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竟然从对峙中回头看了她一眼——毫无意外的表情,然后狞笑着突然举起魔杖对准了正在走来的德拉科。
“哦,我差点忘了。我们有一位老朋友,我都忘了给诸位介绍。今天这么精彩的时刻,我想这个消息会给诸位增添更多愉快?”伏地魔的魔杖指着德拉科,一双蛇眼却看着奥利维亚。
“德拉科,想必你也不知道吧?我记得她还是你女朋友?”
太明显了,太显眼了,奥利维亚恍然觉得自己被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刺出泪水。就好像被扒光衣服放在舞台中央的灯下360度全球转播。
暗玫瑰色的头发掺杂着缕缕金色,蔚蓝色的左瞳,浅灰色的右瞳,和年轻时的阿不思如出一辙的轮廓和与格林德沃如出一辙的神态目光。
“格林德沃小姐,不打算和你可怜的小男朋友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伏地魔红色的眼珠随意的瞟出去,正落在被莫莉护在怀里的阿奎利亚身上。
尽管震惊,对面的韦斯莱一家还是如临大敌得举高了魔杖作出誓死护卫怀中的幼童的姿态。
伏地魔的魔杖向上划过一道弧线挑着,给奥利维亚迅速得下了一个禁锢咒。
“真得是有趣又令人感慨的事情,不是吗?”伏地魔看起来对于眼前的一幕满意极了,兴奋至极得低语道:“邓布利多的谎言荒谬到如此可笑的地步,我想就是此时他还活着站在这里也不敢再狂妄自大得和我提什么'爱'的字眼了吧?”
确实荒谬,荒谬到可笑的地步。奥利维亚看着海格从禁林深处抱着哈利的尸体走过来,混血巨人沉重的步伐像大地低回的悲鸣与空中的雷暴大雨相撞,隆隆作响的声音回荡在霍格沃茨这已经狼烟四起的沉闷的大鼓皮里,回击的声波被闷在天地中间来回激荡,震得奥利维亚脑子嗡嗡作响。
“邓布利多不是说,爱是最伟大的魔法吗?那我们今天就用他一脉相承的女儿亲自实验一下,他所相信的'爱'会伟大到何种程度吧!”
伏地魔转身将魔杖对准了德拉科。
"Imperio."(魂魄出窍)
“德拉科,杀了她。”
“不——”纳西莎和罗尔夫人的尖叫声响起,还有对面阵营的麦格教授、斯蒂芬妮和很多人的声音,试图为奥利维亚加一个盔甲护身的咒语。伏地魔撇着眼一挥魔杖将所有人隔绝在一个屏障之外。而在海潮般的尖哮中,奥利维亚脑中所有的声响却寂静下来,她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德拉科,他在缓缓的抬起握着魔杖的手臂——然而,一向懦弱的人居然不知如何抗住了一部分夺魂咒的侵袭,奥利维亚看着他彻底失去血色的面孔和嘴唇颤抖着比出一个口型:go。
她又如何走得了,尽管她身上强大的魔力暴动已经滚滚烧灼。
德拉科的手臂剧烈得颤抖着,仿佛快要握不住手中的魔杖。十七岁的巫师苍白着脸孔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望着魔杖端头已经汇聚起的绿色光晕,嘴唇不由自主得开始念出不可饶恕咒。
“不————!!!!!”
奥利维亚其实是个情感淡薄的人,在她不到十七年的人生里,拜她自己摇摆不定的立场所赐,两方阵营里的人她几乎都熟悉——熟悉得陌生人,很少有谁真正走到过她的内心来观测与触碰她灵魂是否洁白无瑕或被侵袭浸染,也无人觉得这是一件值得的事情。而在这个情感波动都少之又少的灵魂里,奥利维亚却会用所有一切,与她的整个余生来记住眼前的景象——
周围的一切都如无声的哑剧和默然的潮水汹涌来又褪去,奥利维亚的眼中只剩下德拉科,时间和动作都被无限拉伸与延长——她看到年轻的,十七岁的铂金色头发巫师,在念出那句咒语的瞬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的前臂弯了回来,而那发出绿色光晕的魔杖终于如他所愿的、直直的指向德拉科自己。
"Avada Kedavra."
绿光。
奥利维亚眼中的世界在一瞬间如同失去饱和色调的相机,又好像被闭目塞听、聋哑咒通通击中。她甚至发不出声音、无法行动,双眼如同胶着般看着德拉科被绿色光线所笼罩,甚至连德拉科本人的色彩都在她眼中失去,沦为黑白的默片。
下一瞬间,过于穿透力的惊呼终于换回了奥利维亚已经失去的神智——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身上的魔力暴动终于在那一瞬间摧毁了伏地魔施加给自己的加强禁锢咒与围在她周围的屏障。这一次暴动似乎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狂暴程度——那是在她听闻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死亡时都不曾有的、几乎另在场每一个人生畏的黑魔法反噬。
哈利.波特翻身跳下海格的怀抱,丝毫不顾及双重打击给伏地魔已经疯魔的心理状态有多大力度,带领霍格沃茨投入最后的战斗。纷至沓来的脚步和杂乱之中一派乱象,太多的仇恨和荒诞到几乎戏剧化的现实让已经心理濒临崩溃的巫师们彻底失去最后的理智。有多少人直接冲向坐在地上半抱着德拉科的红发女巫身边试图施出恶咒——甚至两方阵营里的都有。
"There is so much you don't understand."
有谁在奥利维亚的耳边低语,可周围的人明明行色匆匆的从他们身边略过或怒气冲天的对向而来。她几乎恍惚得看到无数的人在眼前凝视自己——半个世纪前的战场,伟大的白巫师阿不思?邓布利多握着魔杖站在自己身侧。年轻的格林德沃,斯内普,罗齐尔家族,还有唐恩……
奥利维亚从德拉科身边站起身,右手中的魔杖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显出一种跃跃欲试的状态——英国橡木,十一又四分之一寸,龙芯。
梅林的魔杖,擅以黑魔法。
"Protego Diabolica"(火盾护身)
黑色的火环自魔杖顶端喷薄而出,将奥利维亚和德拉科围在一个极小的范围中间。周围战争的呼号似乎远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恐地抽气声,而奥利维亚知道这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这个半个多世纪没有现身的黑魔法终于以这样的形式出现。而这也更为彻底得肯定了奥利维亚的真实身份——显然霍格沃茨阵营会更加注意“格林德沃是她的父亲”这个事实而不是“她是邓布利多的女儿”,而食死徒们则刚好相反。
奥利维亚不去看周围的人或惊恐而仇恨得表情退缩,也不去听谁在尖叫和低语——她低下头跪坐下来,继续半抱起德拉科软绵绵的身体,仿若未觉般低声得念治愈咒与一些黑魔法的维持咒语,一遍遍,恍若梦呓,仿佛已经失去神智。
进不去,多数人都进不去。他们在火焰周围焦急得叫喊,呼唤,试图唤回红发女巫的理智。
直到一身深绿色衣裙带着帽子的麦格教授听闻消息后从远处奔来,毫不犹豫得冲向别人望而生畏的火圈——而出乎意料的是,年迈的女巫也的确没有受到丝毫阻拦。
“Livvy,走了,和我回家吧。”
麦格上前从地上架起似乎已经失去支撑能力的奥利维亚,想用漂浮咒带上德拉科——但是奥利维亚无论如何也不松手。
年长的女巫只好将他们一起加护带到安全的地方。
战争随着伏地魔在空气中烟消云散。
随之回炉的也许有所有参与战争的人的理智,也许没有。断壁残垣之中更多的人是余怒未消,试图蛰伏与未消弭的仇恨。
威森加摩的审判席上迎来一批又一批的战败者,他们有的萎靡不振有的倨傲不堪,却殊途同归的在最终被投入阿兹卡班。出乎意料的是,哈利竟然以证人身份出席为马尔福一家洗脱罪名——为了纳西莎的隐瞒,以及她已经无法出席在此亲自接受审判的儿子德拉科.马尔福。
审判的顺序从重犯开始,又根据不同程度的罪行逐渐减轻依次排列。当这场旷日持久的审判到达尾声时,预言家日报、巫师周刊等各大纸媒在重犯审判结束后就日渐稀少的报道开始不约而同的再次聚焦至此,然后他们发现一个绝对足以引起舆论轰然的消息:奥利维亚.格林德沃将被推上被告席,控告者不仅来自于胜利者,也源于其他罪犯的交代——数量之多,范围之广令人震惊于这个七年级的女巫究竟犯了什么罪孽以至于两方都得罪了个遍。
奥利维亚站在被告席的时候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当然,对于并不熟悉她本来样貌的人们来说并非如此。来参加旁听的人多到几乎在门口层层叠叠摞起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甚至至今都无法接受奥利维亚戏剧性的身份与几乎无法判断的立场。当然,他们也不需要纠结了——因为这一切都将交给法庭。
“那么,小姐,告诉我们您的名字。”
奥利维亚半低着头,在听到这句话时抬起眼睑,眼神中不明显得嘲讽:“哪一个?”(which one?)
严肃的法官似乎没想到奥利维亚会这么问,顿了顿道:“您本来的名字。”
“奥利维亚.阿丽安娜.邓布利多.格林德沃。”
先生。
奥利维亚下意识得想加上这个称呼,却最终吞咽回去。她上一次说出这个单词是什么时候来着?
啊,她还记得,当时她在称呼格林德沃为“先生”。就好像她规规矩矩得叫邓布利多“教授”一样。
毫无意外的,这个名字引起的哗然并不因为它背后的事实已经被现场的人知晓而减轻。所有经历过第一场战争的年迈的巫师们都知晓,“阿丽安娜”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阿不思.邓布利多,盖勒特.格林德沃。
这两个已经被写入魔法史的幽灵在今日的威森加摩回荡——没有人能忽视这两个名字带给今日这场审判的重量,甚至没有人能知晓将这个几乎旷世的秘密的后果放在法庭上审判是否得当。法官,陪审,原告,与在场的每一个听众沉默得听着奥利维亚以毫无起伏的语调叙述着久远的过去与现在,无人不会为这错综复杂的事实所震撼。的确,法律不应讲求伦理柔化过后的事实,但无人可否认这一切所造成的原因——
奥利维亚.格林德沃,她作为一个与其他任何同龄巫师一样的、只有不到十七岁的独立平等的人来说,她除了学习与使用过黑魔法以外,从不曾、也从未有动机伤害过任何一个人。无论直接或间接。她在战争结束时穿着食死徒的黑袍子,站在食死徒的阵营里——但她其实并未属于过哪一方。
她只是属于她自己。
奥利维亚最终因违法使用黑魔法被判以三年的监禁并佩戴压制魔力的手环,在麦格教授——现在是霍格沃茨的校长的据理力争下得以不被送至阿兹卡班而是在居住地禁足。
可奥利维亚没有家。
顾及到奥利维亚尚未成年的原因以及其现监护人——在战后被重判的罗尔家族已经被送往阿兹卡班,米勒娃.麦格作为当年其直系亲属阿不思.邓布利多指定的监护人正式恢复了她的身份,负责起奥利维亚的监管工作。
阿奎利亚.米勒娃.格林德沃,考虑到其双亲的现状,继续由韦斯莱一家抚养。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