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Z求职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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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瞌睡人、早班人、仿生人Z护士，倚在公车的窗户上打了个哈欠。眼泪凝在他的睫毛上，与车的颠簸一起轻轻摇晃。
小Z好困，太困了——昨天他们大吵一架。结果一人摔门而去，一人彻夜不眠。
公车的早间新闻里，主持人尖声播报：再次在城市中心发现不明残骸——距上次相似案例已近一年——
……Z呵欠连天，顺理成章地想到他。
“让我们连线专家——专家你好！近日又一个不明机械物体的发现引发网民热议，大家可谓是，众说纷纭（停顿）。有人说是外星人入侵，也有说和之前外太空失踪的宇航员有关系的。请问您有什么看法呢？”
……其实每次他们闹了点不愉快，他都会去想他。
“——谢谢。你好，你好。这里是x州航空航天研究院。本次发现机械构造复杂，二次测量金属成分误差较大，我们怀疑有不同物质……还在研究当中，请网友们理智猜想，更多相关内容尚不能透露……
……Z的记忆很贫瘠，他反复触摸过这只有一年的、已经起球的记忆，按时温习。
……一年前的某个夜晚，已被前主人格式化的他在垃圾处理厂被男人捡到，Z第一次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这一张脸。
漫天星辰里，男人审视着他，抬起手摁下他耳后的芯片。
好精妙……人类还真能做出这么像的东西。
他调出主控板，找到说明书。
“默认姓名……一串乱码。
“Z什么……Z。”这人甚至嫌弃地皱皱眉，“啊，已经不保修了……
……三年前的型号，记忆，记忆被删除了……”
男人的手顺着Z的后颈滑下，扣住他的肩膀。
“体温……心率……脉搏……血压……思想钢印……什么，仿生人人权代理人……”
男人短暂停顿一下，用食指再触碰他耳后。只碰一次，滴的一声，互望一眼，Z看着那双纯黑色刀片一样的眼睛，明白他必须跟着这个男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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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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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Z拿到工作证已两个月，还未习惯护士不规律的排班作息。他的生物钟调节机制落后了新款仿生人无数个版本，每天起床时体内每一个拟态细胞都敲锣打鼓大呼抗议。
纵然如此，在仿生人数量达到峰值，服务业市场饱满的今日，这份工作仍来之不易。作为一个过时的拟人向仿生人，Z很珍惜这份工作。他的骨骼比不上那些不锈钢腿骨和合金脊柱，不足让他成为无可代替的体力工作者。
Z在护士站里老实、沉默、能吃苦，每个月红着脸收一些人类姑娘（有病人有同事）的纸条和特产，听一些“又没吃晚饭！”或“挖槽今天怎么又收了好几个重症！”的心疼和鸣不平，毫无怨言地拿着微薄的百分之三十的收入（税收百分之二十，剩下一半打到L的账户）。
每次发完工资，Z都拎着大包小包想，如果她们知道我是仿生人，大概会后悔死曾经在我身上花过的那些心思吧！
整个护士站只有M知道Z是一个仿生人。
——当然一切都是意外。护士长请同事们吃喜酒，Z实在推拒不过，被大家搂着灌了些，然后，当然，醉了。
仿生人醉了，后果很严重。每个设计出来的仿生人都有防失控的代码机制：一旦被判定丧失理智，本能就会强行控制自己，被迫关闭所有程序。小M一边拿着酒瓶一边口若悬河，一转头，发现Z傻笑着，摇摇晃晃，一手放在耳朵上摸索着，找关闭内什么的按钮。
当时M把小Z拽出人群，领他到餐厅外的马路上。Z已完全不清醒了，一点点路灯漫下来，地上硕大树叶的阴影被风吹着……像一只黑猫。
小Z蹲下身，用手去抓眼里黑猫的尾巴。树叶被风吹得晃过来又晃过去，怎么抓不住呢……
……好惨啊，兄弟。
M大摇大摆走到小Z面前笑道：“以后在外面少碰点耳朵后边，我都发现你是仿生人了。”
Z听见这话好像清醒了点，不安地晃晃脑袋。
“你说什么？”
M拍拍他的肩膀：“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人哪里高贵吗？是不是人有什么重要的？”
他看着Z迷迷瞪瞪的慌张样子，又老成地叹了口气，哄小孩一样道：“好了好了，我又不会说出去。”
雪中送炭见真情，不日两位成了好友。后来小Z和M聊起这一段，Z说：你真主动，在外面简简单单就能和陌生人说话……像我，就完全不会主动出击。因为想不好该怎么说，停几秒就只好转身走开了。
M捂着额头满头黑线道：“我这不叫主动出击，这就是一般的，乐于助人。”
乐于助人……仿生人的情感体验尚还不能理解这些东西。
但Z还是礼貌地说：“多谢。”
这段故事的最后，M从口齿不清的Z口中搞出一个电话号码，让L把“这个漂亮娃娃”带走而始——Z和M从点头之交的同事立即升温到无话不谈的密友——小Z向M取老油条、高情商、糊弄护长的经，小M向Z取证这个远古拟人型仿生人能拟人拟成什么样。
两周实验后，M得出结论：“小Z小Z，除了情商实在有点低，你和人没什么区别了。”
“真的吗？”
“真的拟人，性能真好啊！咱第一次见面我看你嘟囔着什么怎么办抓不住，我想我操了，这仿生人醉酒怎么和人也一样傻！”
Z：“。”
“不止如此，兄弟你比正常人还好相处啊，完全没看过你破防，不管咋样你情绪好像都不会失控……”
Z眨眨眼睛：“L一直给我开着情绪控制阀……他说，人类情绪爆发太麻烦了，他不想这么多事。”
“唉，那个L。”M还在絮絮叨叨（他还嫌麻烦！难道他不对你破防的样子感兴趣吗？！）。
M抓起Z的肩膀晃啊晃啊晃：“他不想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给我看！！我想看！！”
小Z叹了口气，如果他告诉M，L也不是人……
Z心里已经能听到M嗷嗷大叫：啊！！！我也不做人了！！！！
L就没打算过在Z跟前掩饰他不是人的事实，可能因为他也不把Z当人吧——Z搓搓脸，碎碎念道：应该的应该的……
那夜，L将Z从垃圾厂中带回，左转右转，到了个废弃的停车厂里。途中L一句话不说，紧锁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停车场里一个角落堆满了已损毁的机械物件，乱七八糟摞到天花板，其中有些还在发出火花。
“你需要睡眠吗？”L问。
Z点点头。
“啊，真奇怪。”L盯着他。“你太像人了……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怕我？”
“你是我的代理人，我为什么要怕？”Z看着他，并没有什么表情，“……我从来就不是人。”
L发出一声笑音：“确实，人也没什么好的。”
他转过身，手里拿着一块烧红的金属——
等等。Z定睛细看，再三确认——空手拿着的！烧红了的！
他连忙在词汇库里搜索此时精确表达情绪的词语……
L听到面前的仿生人平静说出“卧了个大槽！”，一歪嘴把手中的金属放下：“那没事，我也不是人。”
两个（？）争当非人的场面很滑稽，但小Z很快就意识到，就算大家都不是人，大家也不会是同一个物种——好吧，一定要分的话，L和迪奥布兰多是一种，Z自己是另一种。
Z看着“不是人二号”L拿起他新做的零件一丢，零件乖巧腾起，从车库这头飞到那头，稳稳固定在两个不到硬币大的部件之间。
Z：……
L对着他发直的眼下定义：“你一定在羡慕。”
Z说：“我不会羡慕，羡慕是人类才会有的感情……你们会吗？”
“不然呢，我是活的。”L斜着眼不以为然道，“没有羡慕攀比作驱动，一个种族怎么会进步？”
“……嗯。”
Z打量着眼前的外星人，两人对视了一会，L看上去漫不经心地继续说，“你也别总高看人类。他们但凡强悍一点，我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空手到这个星球上……”
数秒后。Z撇过头道：“干嘛看着我？”
“……你这就没问题了？”L往身旁的烂椅子上一坐：“我等你问问题。”
为什么L看上去这么愉悦？小Z呆了呆，用手拨拉下额上的碎发。
“有什么好问的？”
“这样离奇的故事你就这么相信了？你们人类不是最爱问问题了吗？我就喜欢看你们问问题。”
Z耐着性子再次：“……我不是人。”
L改口道：“那我就喜欢看你问问题。”
Z无知无觉。他皱眉思索，认真解释道：“我真的没什么可问的……大概人类确实喜欢问问题，但我实在没办法……好奇心可能，我想，比较难编程进程序里。”
语毕，Z检测面前生物的表征情绪。解释似乎毫无效果……L的脸依旧冷酷，但目光愈发炽热——他看上去更兴致高昂了。
……次日正午，L摆弄着滋啦作响的机器。仿生人的粗神经难得敏锐了一次：Z觉得这个外星人依然很兴奋。
外星人L表情漠然，言辞激烈：“我们研究了好久人类！真简单，学你们怎么穿衣服，学你们的语言，人类就是一张自以为是的白纸……
“哈哈，人类早就被我们攻克了！”
Z：“……”
“我们忽略的只是……仿生人。”
L扭头，紧盯着Z。他身前的机器冒出浓烟，L含糊骂了一些小Z听不懂的话，念咒一样道：——全新的课题……虽然飞船信号器全报废了，但一到地面就给我捡到个现成的素材……
……Z听到L继续面无表情说危险的话：“真想马上把你抓回去！”
小Z步履不停，吃力地拖着一大袋原件走过来：“你帮下我——”
L走过去，一只手拎走那袋东西，继续对着空气不依不饶道：“我想还有这种好事，任务还没开始使命就已经达成一半了……本来就不理解主控部为什么对人类这么看重，明明个体与科技水平都只能被碾压——
“啊，太好了。你想说什么？”
他丢开袋子，期待地迎向Z。
Z说：“有没有吃的？”
L当时实在没反应过来。
……什么东西！这仿生人贵为……仿生人，没点上进心求知欲，却要吃要喝要睡觉，仿生仿生，好的不仿，坏的倒仿尽了！
L崩溃地闭上眼，小Z的话言犹在耳：“我是服务型仿生人，不是打工人……”
Z闭着眼睛背：“仿生人不需要工钱，全心全意信任服务代理人，代理人负责其所有仿生人的运转成本……这是你直接摁指纹签下的合约原文……”
然后仿生人伸出手，又冷心绝情地重复一遍：“我要吃的。”
L看着眼前这个不识好歹又不当回事的小混蛋，扯了扯嘴角扭头出去。十五分钟后，他又拿着麦当劳的袋子走进来。
Z皱眉道：你没付钱。
这你倒知道——看Z露出不快神色，L努力睁大眼睛：“没有好奇心，但似乎有普世道德感植入……唉，这是什么眼神？”
“……好了好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L也没嫌Z事多，拿出个汉堡递给他：“现在又不可能再还回去，你先吃。”
“你拿的你先吃。”
“我们可用不着吃。”L貌似有点得意，“地球上的生物都要通过进食维持生存吗——我的意思是，嘴巴难道不是拿来说话的——”
“……”
“好吧，我吃我吃。这个——
L咬了一口汉堡：“好像还不赖。”
后来L改邪归正，出门务工。一开始他凭着自己的钢筋铁骨，让Z言传（不身教），不久就顺利出师在大街上耍杂技——从吞剑到胸口碎大石，抢了好几条街乞丐的生意。
再后来，聪明无敌的外星人L就被伯乐相中，发家了。很快L带着Z就不再睡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停车厂，他们租了一套公寓，过了一个月甚至买了套房子——
Z隐隐猜到，并确认了一年前L怎么做到在一周之内从流浪汉变得人模狗样的——靠一些特异功能和狡诈的伪装……行吧，也基本不用猜，直说了！L现在在赌场供职。赌场的活，除了力大如牛又手巧嘴甜（L本人冷笑转述老板评语，小Z不予置评）的外星人，谁堪重任？！
Z记得他问起这件事时，L只大手一挥：你看，吃饭付钱谁不会？他在地毯上大字型摊开身体：在这里活着这么简单，什么都不用想。人类真贱！
Z俯下身看他。L语气强烈，但闭着眼睛，脸像座冰雕，似乎有些不高兴。
Z轻轻摸他的脸，L闭着眼睛，嘴角牵了牵：“干什么？你也不喜欢人类，喜欢我？”
Z手猛地一顿：“不会。我们仿生人，是不允许被设计进这种情感的。”
“我就知道。喜欢有什么价值？他们还把什么什么情感的技术守得严丝合缝呢，软弱又易碎的人类。啧啧。”
Z想了想，又解释：“但我们对代理人可能会依赖，我肯定没办法离开主人。”
L哼哼一声，抓住Z的手，把它继续往脸上蹭。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Z早上睡到自然醒，这时L已经出去了——他洗漱，吃早饭，买菜，然后窝在沙发上者研究芯片里联网更新的内容，打打游戏，发发呆……看L做事，听L吹牛、骂老板、鄙视人类……偶尔讲讲他老家讲讲他自己。Z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Z会买菜做饭，L也在家时两人就一起吃。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仿生人并不算在内——
于是小Z谨遵圣言，辛辣生冷皆不忌。反倒是外星人没办法入乡随俗，比较挑嘴。Z只能把L不吃的东西列了个清单，贴在冰箱上。
……但在饭桌那头，L认为自己可有权利挑食了，他是不容易的！身为威风堂堂、心如铁石、不可一世的外星人，来到地球上竟要上山下乡，给卑微的人类卖身，给仿生人当保姆……
——现在是饭后，外星人L酱双手在桌上作金字塔状，翘着二郎腿（活学活用他老板专属姿势）美美道：
“你刚想说什么？”
Z说：“上次我去医院的面试过了。”
L还在持续发出Z听不懂的餍足的声音，然后反应过来。
“……什么？你什么时候找的工作？”
Z确实没告诉L。很奇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隐瞒了这件事……
这是一次蓄谋数日的就业预备。他在自己尘封已久的资料库里找到仿生人就业证，芯片里有相关的详细护理知识，但锻炼自己提取信息的能力与反应还是花了相当多的时间。
Z走访各单位，大医院门槛高，私人诊所怕出事，他总找不到要他的人。
那些人推推眼睛，撇一撇嘴：……型号太老了——拟人态？那还是——这和人有什么差别，说不定听不懂人话，还更贵——你没什么用……
过了很久才有家郊区小医院纡尊降贵地给了他一个月试用期，Z买齐了L爱吃的东西（包括枸杞菊花等养生必需品），高兴地在菜市场遛了三圈以示庆祝。
而现在，他已经深吸完三大口气，打好腹稿，和L坦白——那些人已经让他够清楚自己的落后和无用，他现在更为确信，至少自己的设计者在他的语言板块上并没花太大精力完善——
在歪七扭八和L说完“总之我现在要去工作啦你一个人在外面赚钱太忙了但也没有替你着想的意思我在家有点无聊但现在我也能搞点买菜钱啦”的意思后，Z揣着手，焦急等待着L的反应。
只见L挑起眉（Z心道：哇！这人的脸也能这么浓墨重彩！） ，干脆利落道：不。
Z第一次露出疑问的表情。
Z牵着嘴角，毫无温度地笑了一笑。所以你想走？
Z在L的双眼里看见冷冷的火焰，他终于惊觉，这人不是冷血无情，而是喜怒无常。
他想是啊，外星人的七情五感又怎能用人类的逻辑归纳揣度，更不用说连人都不是的他了。
而Z自己，只是一直坐在窗台，用自己贫瘠干硬的知识，笨拙地左右挪着，看他工作，给他做饭，和他对话……妄图抓住那些属于对方的，诡谲难懂的彗星。
Z斟酌说出他的真正目的：“我还是想努力学会。
“我要和别人说话，我想试试，当合格的人……仿生人。”
……他边说着，边觉得自己奇怪又可笑。在他之前，世界上别的仿生人，有没有哪怕一个，也提过这样滑稽的要求？
每次在他在超市砍价时，迷路问人时，看到结伴回家的小学生和拥抱的情侣时，在他看到屋檐上的风车小狗脖颈上的铃铛那些喜怒哀乐怨憎会爱别离时，美美的妄想都准时跳出来骚扰他。
Z无比确认，Z想。
Z身上长满黑尾的阴影，他不知为何喘不过气。这是对L的失落，还是对自己的失落？
他听到对方的声音：“人类。你为什么要学人类？仿生人不好吗？我觉得你就很好。”
L满不在乎地打量着Z的发顶。Z的头发很柔软……蓬蓬的，不长不短，乖学生的发型。
“看看，头发不长，连理发店都不用去……发型想做做一次就行，染头发也不用一遍又一遍地染。什么都不费心。
“你本来就是他们想模仿自己的失败品，本来不用继承他们的弱点，本来有无限的可能性……”
Z摇摇头。L不会理解……他怎么会理解……死物怎么会有无限的可能性？死物是没有可能性的。
他有很精妙的温度感受器、健康的拟体运转原件。他能跑会跳，必要的话还能歌善舞……他明明会感受这些，但他想学会的是另一种感受。
Z想起某一天傍晚他去拿快递，夕阳散进大半个天空，他抱着快递看见路口有一对男女，男生急急忙忙往女生怀里塞着什么东西……是一瓶千纸鹤。
瓶口的木塞没塞紧，里边的千纸鹤哗啦哗啦掉出来，风一吹，它们就四处飞散。
Z看见男生又把女生晾在那里，不知所措扭头去追飞走的千纸鹤，男生跑了几步就被女生叫住，在夕阳下，千纸鹤飞遍大街小巷。他们在路口拥抱。
那时Z站在原地，站到夕阳消失了，站到男女消失了行人消失了漫天的千纸鹤也消失了。他想要什么？
他在数据库里学会，人类是这样想的：如果要亲近谁，他们会更想让对方成为他的伴侣，这样他们才能在一起更久，爱得更久……哈哈，又是爱。行动的源头，蠢动的真理，爱是他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此时此刻L在他面前，刀削的面容仿佛在询问又仿佛没有——没错，确实没有。关于理由，关于动机……这只是空洞的数据，这是需要亲口对仿生人问的问题吗？
Z抬起头，看到L些微惊愕的脸。
“你居然会因为这么不值的东西……这有什么好的……”
主人好像也很失望，他怎么看上去比我更失望？仿佛我背叛了他一样，哈哈哈。
Z觉得脸上湿漉漉，他抹一把，怔怔望着自己的手心。这算什么？太丢脸了。Z笑笑，面孔似喜似悲。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涨潮……涨潮……他在情绪的角落里看到L的脸。
他似乎有点后悔，他好像还想说点什么……
——突然Z像被摁下暂停键般，激动凝固在他的脸上。他直视前方，如同什么也没发生。Z垂着头安安静静转过身道：“那没事了。
走了几步，他听到L在他后面说：“站住。”
仿生人的本能作祟，他顺从了。
Z等待着，啊，又是这样，他违背不了。我的主人，主人空尼奇瓦，主人哦呀斯密。主人，请问主人，主人想做什么？
外星人的气息笼罩他，L冰凉的手指落在他耳后，有一搭没一搭地磨挲着。
L问：这是你的默认设置？
那些设置Z自己其实也没全搞明白，但他知道L大概指的是情绪控制阀——大多硬性设置仿生人都没办法自己调节。而情绪控制阀的存在，与其说是为仿生人的心理健康着想，不如说为了减少那些仿生人失控事件。
譬如此刻，Z感觉自己站在这里的目的已经模糊了。
他刚刚在说什么？他麻木地想，似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整个世界蒙上一层毛玻璃，渐渐暗下来——
Z回过神来时，L还在专心致志地研究他的控制阀，他已经被那人抱在怀里，脸紧贴着L的腹部。仿生人轻轻动了下头，鼻子碰了碰外星人衬衫上的一粒纽扣。
L说：“我把你的情绪控制阀关了。”
Z直起身子：“什么？你全部关了？那个好像可以降低失控风险……你一点都不……”
“我爱关就关。”
“为什么？”
L捏住Z的耳垂，冷笑道：“你不是想学人类吗？”
……对，人类确实没有情绪控制阀这种东西。
小Z微微一震，回过神时L已经丢下他，大步走开了。
Z捏着沙发上凸起的一块绒布，纠结几秒，对着那个背影喊：谢谢！
L停步。Z以为这已经结束，未曾想他脚后跟一转，又拐了回来——这次外星人眼里的火焰更盛，仿佛要烧穿Z的身体。他粗暴地把Z从沙发上拉起来，Z刚躺了有一会儿，此刻一阵眩晕，世界裂成无数片叶子，灰的白的纷纷落下来——
L俯下身，狠狠咬住了Z的嘴。
Z挂在L身上不敢睁眼。
嘴唇上的刺痛感直达他的脑部神经。他尝到自己的血腥味，好真实……好真实……Z又想流泪了。
那触感渐渐变得温柔，他意识到血腥味之下，这种熟悉又炽烈的味道是属于L的——这种味道他每天都会闻到，但它从未这么霸道，涉猎Z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那天看到的夕阳，此时此刻，照在了他的身上。
L在他耳边恨恨道：“还说谢谢……明明当人当得这么炉火纯青……
“你要去学那些人类，你就去学好了！”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小Z求职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