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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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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念真的母亲是国内屈指一数的小提琴家,程念真自小跟着母亲学习,参加各种演出,接受各种大师的教导,在业界也是备受看好的苗子。
演奏厅很少,但几乎满座。
周亭宴手里抱了一束花,在程念真给他定好的位置坐下,这是演奏厅内最中心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整个舞台,甚至要程念真父母的位置更加适合观看。
可程念真理所当然地将最好的位置留给了周亭宴,而程父程母没有异议。
陆嘉文扛了一台单反,对着身后的洛南抬抬下巴:“你先坐?”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洛南现在是周亭宴名义上的妹妹,两人靠近坐也是应该的。洛南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害怕的时候还有两个男生护住她。
可话音刚落,洛南就拒绝了。
“你先坐吧,我坐你身边就好。”
她垂着头,紧张而怯弱地缩在陆嘉文身后。
陆嘉文乐了:“原来我比宴哥看着更靠谱!”
周亭宴踢踢他的小腿当做警告:“不坐下就滚。”
陆嘉文不知道又哪里惹这位少爷不高兴了,做了个鬼脸连忙坐下,招呼洛南:“坐这里!”
少女低着头。因为今天要来看演出,她特地请徐莉帮忙参考了着装,无袖的浅蓝色连衣裙显得既乖巧又优雅,裙子做了收腰处理,她的身材纤细得可怕,周亭宴不禁怀疑在家里的时候她是不是从来没有吃饱过,那样的盈盈一握,他一个巴掌就能完全捏住。
捂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她不习惯地抱着自己的胳膊,鼻尖红通通的。
等洛南坐好,周亭宴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头上。
“别冻感冒。等下演出开始你要是打喷嚏,程念真绝对会盯上你的。”比起关心,周亭宴的话听上去更像是威胁。
洛南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点了点头。
见着气氛微妙,陆嘉文连忙打圆场:“小真才不是这种记仇的性格,是吧宴哥?”
他疯狂使眼色,周亭宴并没有接收到他传出的信号,反而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毛病?洛南穿这么少不冻感冒才怪,他给衣服不是很正常吗?
程父笑着打招呼:“阿宴,你来得这么早,真真刚刚还在念叨你呢。”
“应该的。她为了这次的演奏准备了很久,我都看在眼里。作为朋友,我们当然要早点来为她加油。”
周亭宴娴熟地和程父攀谈。程母在一边微笑。比起上次见面,她瘦了很多,颧骨高高凸起,尽管被病痛折磨,她依旧优雅美丽,眼中是沉淀过后的柔和。她注意到了坐在最边上的洛南,开口打招呼:“你就是洛南吧。”
周家并没有给徐莉一个像样的婚礼,甚至连亲朋好友都没有邀请,谁也不知道这对夫妻到底有没有真的领证。只是周建东从商业伙伴的角度出发,他的确很喜欢徐莉。
程母私底下曾多次听到女儿提起洛南,听她的话,像是很在意突然多出来的“周亭宴的妹妹”。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好笑。
女儿的小心思她怎么可能不清楚。
面前的少女的确很出彩,她的五官有着徐莉的影子,身上的气质却和母亲截然不同,像是在书卷中温和陶冶,又如小心翼翼烤制的彩色陶器,眼神清澈而明亮,声音清脆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程母含笑回应。
总归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他们大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演出开始,周围的杂音渐渐静音。
程念真带着她的琴出场。
白色的礼服衬得少女的身姿挺拔而美丽,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上插着一顶用粉钻装饰的皇冠。
粉钻稀有。程父为了女儿特意去找了品质上等的原石,再聘请奥地利知名的手工匠人进行打造,其中的金额早已经滚动到远超粉钻本身的数字了。
然而宝石的美丽并没有夺走她的光芒,当琴弦停止颤动,她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掌声雷动。
周亭宴的眼神落在程念真身上,手上的茧子和程念真的如出一辙。
洛南想,林若然的话可能真的说对了。
等掌声停下,周亭宴上台,将花塞进程念真怀中。白色的衬衫无端地和程念真的裙子相印衬。纤长的睫毛在鼻梁上拓下阴影,少年脸上的笑很淡,但眼神很认真。
嘴唇张合,话语被吞没在掌声中。
他说:恭喜。
洛南和周围的人一起拼命鼓掌。
陆嘉文都快把手掌拍红了,拍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原来带了单反,又开始疯狂拍照。今天的主角是程念真,相机的镜头永远稳稳地对准她,有程念真单独的,也有她和周亭宴的合照。在场所有人的合照也有,在那张照片里,程念真被众星拱月般围到了正中心,洛南差点被挤出相框。
如果说程念真是明亮的小太阳,洛南就是不起眼的星星,只有月亮会施舍半分光辉。可在只有太阳照耀着的白日,无人会注意到暗淡的星辰。
程念真翻着相片,得意地翘起了嘴角。她把相机还给了陆嘉文,匆匆打了个招呼:“我去跟我爸爸说话,等下一起吃饭吧。”
陆嘉文:“好,可是我——”
程念真伸出手臂,抱住了周亭宴的胳膊:“阿宴,你等等我。妈妈有事找你,一起过去吧。”
陆嘉文叹气:“敷衍也不用这样区别对待吧?”
他嘟囔着退回到洛南身边,神色挫败。
西装搭在肩膀上,将中央空调吹出的冷气隔绝在外。
洛南心想,她又欠了周亭宴一次。
手臂开始发痒,就算不看也知道,上面一定起了小小的红点。
程念真最喜欢香水百合,可是很不巧,洛南恰好对百合过敏,从周亭宴订花那一瞬间,她就离他远远的。在程念真这么重要的时刻耍脾气说不想去,或者是让周亭宴换一束花送,洛南的脸皮还没厚到这种地步。
错的不是花,而是她。
她忍耐了一路,也尽量不去靠近那束花,甚至等待了整场演出,好在周亭宴终于将花送了出去。
洛南松了口气。
身上的情况比想象的好多了,她用小镜子偷偷照了照,脸上没有起红点。
只要回家吃药,一切都能安全渡过。
洛南的演技无可挑剔。她充当着这个其乐融融团体中的透明人,只需要在一边微笑,甚至相机也拍不出她任何的异常。没人知道她紧攥的手心中,指甲已经掐进皮肉,被西装盖住的手臂泛起了惹人恶心的红色小点。
她其实不需要强忍。只要跟周亭宴说一声就能提前离开,一个人看病也不是没有过,可是更多情况中,她的请求总是被拒绝和忽略,连挂水的钱都拿不出来。
周亭宴和程念真被围在一大堆人之中,她想要叫住他,又迟疑不定。
现在过去会不会很败兴?
程念真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她招招手,周亭宴叹气,顺从地弯下腰凑到她嘴边。两人说了点什么悄悄话,周亭宴敲了一下她的肩膀。
败不败兴洛南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很多余。
徐莉说过要尽量和周亭宴打好关系。可洛南不敢承认,此刻的逞强是为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自尊心,而不是母亲的叮嘱。
早知道就不来了。她在心底别扭地抱怨。她听不懂小提琴,也分辨不出这是巴赫的哪首传世经典。她只听那些俗气的口水歌,和林若然一起嘻嘻哈哈记不起歌词却含糊地唱着。
这个演奏厅,只有她像是被孤立一般跟着大众鼓掌。
她捂住鼻子,小小打了个喷嚏。
陆嘉文递过来一张纸巾:“你没事吧?”
“没事。可能是有点感冒了。”洛南的眼眶红红的,“不过我有点不太舒服,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那就溜咯。”陆嘉文努努嘴,“那边肯定顾不上我们。打车先送你回去吧。”
洛南捂住嘴,又打了个喷嚏,连忙点头:“好。”
面对周亭宴难以启齿的请求,在陆嘉文面前总是能很轻易开口。在初次见面的放狠话后,他们两个的关系诡异地好了起来,甚至连周亭宴都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哪来的默契。
两人准备开溜。
陆嘉文给程念真和周亭宴都发了信息,不过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收不到消息。做完一切后,陆嘉文背上自己的设备,将自己的袖子交给洛南:“拉好,别跟丢了。”
他像是对待小孩一样,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好了,这下子又要被公主殿下惦记上了。不过我不是故意开溜的哎,只不过是乐于助人而已,像我这样善良的人全国都找不到几个……”
说着说着,他突然沉默下来。
送洛南上车后,他跟着坐在了前座,安安静静开始玩手机。
等洛南到家,他才勉强抬起头告别:“学校见。”
“嗯,学校见。”洛南又打了个喷嚏,等出租车消失不见,她才忙不迭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幸好徐莉提前给她准备了药,洛南吃下后握着杯子沉默了一会儿。
程念真邀请她显然在洛南的意料之外,可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大概不是出于真心,程念真真正想要邀请的只有周亭宴一人,她只不过是借了周亭宴的光罢了。
老实说她并没有想要融入三人小团体的意思,周亭宴对她的照顾也只是碍于父母关系。
明明是客人,程念真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洛南叹了口气。
她把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打开衣橱,里面还有一件不属于她的外套。
干脆一起还给周亭宴吧,她心想。
但是这是他说过扔掉的外套,她居然还留着,会不会显得她有点变态?
额头有点烫,洛南起了低烧,但都是正常的过敏反应。她模模糊糊靠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到被人敲醒的时候,她还没缓过神来。
少女眼眶和鼻尖都红通通的,眼里还带着泪水。
周亭宴:“……”
“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跟陆嘉文走了?”
洛南茫然:“可是他不是跟你说了吗?”
“那是他,不是你。”
在发现洛南不见后,周亭宴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直到看到陆嘉文信息才放心下来。
他又不是怪物,更不是瞎子。
注意到洛南手臂上的红疹,他叹气,将自己的额头抵住洛南的,轻轻碰了一下。
少年的体温,冰凉地恰到好处,而在肌肤相接触的一瞬间,洛南却怀疑是周亭宴在逐渐升温。
他的眼珠漆黑,点缀点点浅色的星星,呼吸滚烫得不可思议。
“下次不舒服要早点跟我说,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