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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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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州都城外，地势开阔，抱山绕水，更有港口停泊，是最欣欣向荣之处。而现在，碧蓝的海面无一艘往来船只，数千邪灵或飞或站黑压压地一片汇集于此，几乎不见海中浮岛与礁石。与之相应的是池州都城的城墙之上，凡神林立，卫兵抵足，皆摆阵以待。其中，池栖也赫然轻装上阵，作为国主不是统治臣民的权柄而是守护百姓的支柱，这是煦和对池州世世代代国主的训诫。
“国主，为何如此多邪灵会一齐出动，甚至有蛰伏数百年不出的恶兽。”
要知道，邪灵虽多，但因其自私狠厉，互不信任，所以极少群居，上古恶兽更是一只便盘踞一方。如此大的阵仗，或许仅有书中描写的数万年前世间大乱的场景才能比拟。
难道是天地有变？池栖也暂时不知为何，但无论如何，他说：
“我会护卫池州到最后一刻。”
“上，他们人没有我们多。”
邪灵大军中爆出呼和声，循声望去，发令者正是化作兽型的诸厌，他的伤还未好全，脖颈间鲜血淋漓的一道甚是骇人。
他们于数日前集结，而池州这边仅有数百凡神在阵，如此大胆奇袭只因一个变数。站在他身旁的其他几只巨兽亦发动号令，数千邪灵应声而上，如黑云席卷海浪般汹涌。
身后就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决不能让他们冲破城墙一步。镇守都城的凡神们，毫无畏惧地冲入那一片黑雾之中，以一敌十，与他们搏命相杀。
数百只巨兽嘶吼着冲入厮杀的血海中，天地都为之震动。应对人海战术的凡神们左右兼顾，一时前后有失，立即想要脱身去阻挡，却又有其他巨兽冲出阻挡。眼看着它们就要接近城墙之时，原本青石砖堆砌的城墙却忽然升起一道暗红色的屏障来，直接将触及的巨兽打出数十米远。
那暗红色的屏障随机迅速铺展开，将整个池州都城都揽于其中。巨兽们爬起来眼神更加凶戾，试图一齐再冲，裹挟着黄沙如掀起的沙尘暴，海面翻涌起巨浪紧随其后势要将那看似脆弱的屏障击破。而凡神们皆不顾不断袭来的邪灵，以术法护持结界。
咻——
凌厉的箭矢划破长空，带着微茫的光亮直击而来，在它钉入地面的那一刻瞬间爆出炫目的光芒。爆炸的波及比想象中更大，巨兽被震得连连后退，海浪也被直逼倒流。
“是神尊，神尊来了！”
人群中有人发出兴奋的呼喊，众人抬头看去，一玄色的身影持长弓悬于半空，乌黑的长发被罡风吹拂起来，将一双坚毅沉静的眼眸悉数显现。
不仅是人族，方才无惧无畏的邪灵们见到传说中的煦和神尊出现都不由得害怕地后退了几步。见到他，诸厌不自觉地摸向脖颈间的伤口，恶声道：“别怕，忘记我们为什么要来了吗？”
生理上战栗着的邪灵们听到他的这句话才想起来，数日以前，诸厌找到他们并告诉他们，煦和在于他的打斗中竟然受了伤，并且没有追杀他。起初他们还不信，但听得诸厌说他流出了金色的神血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所以他们集结了几乎世间所有邪灵，只为今日能有机会杀了煦和。
“煦和，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们？真神之身，却现神血，你的大限将至了吧。”
诸厌大胆地挑衅，直接揭开了煦和的秘辛。
真神不会流血，若是出现则预示着神明将会陨落。众人闻言惊讶地看向煦和，不可置信他们创世的神明会有离去的那一天。
而煦和却无视了那些投来的视线，抬起了手中的凌泽，手指再一松，一道银蓝色的光线疾速飞去，钉死一只试图打破结界的大魔，他淡声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让你看到？”
轻飘飘的一句，却让刚才还气焰嚣张的诸厌立马慌了神。只见煦和端立云头，于俯瞰万物之时缓缓抬起了手，周边暗红色的屏障就愈发显现出来，甚至连一望无际的海面都被笼罩。
正与邪灵对战的凡神忽然感觉手中抵挡的力量一轻，眼前怪异的邪灵痛苦地尖叫起来，再也顾不得其他。而其他一些大型巨兽因为修为深厚，只是浑身疼痛起来，还暂时能站定。
“苍旻缚，这是你布的局！”
诸厌捂着胸口，强迫自己压下狂跳欲炸的心脉，回首看顾四周，牢笼般的暗红色屏障根本看不到尽头，周遭许多小邪灵已经慢慢死去。
苍旻缚是煦和神尊独创的术法，以自身真元筑一方天地牢笼，期间邪祟可尽数祛除。不过因为此法极耗真元与时间，所以已经千百年不曾用过，诸厌也是听闻而已。
“国主，神尊何时在此处筑起的苍旻缚，难道他是早料到了会有今日一战？”
站在池栖身边的凡神低声问他，池栖一时没有回应，事实是他不知道煦和何时做的这些，此时看着眼前这血染大地的惨烈景象，心中浮浮沉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大事。
身边的上古恶兽害怕起来，后悔不该听了诸厌的话前来送死，好好蛰伏再偶尔出来做做恶还能活得更久不好吗。
祸央（上古凶兽祸斗的后裔）从恶兽化为人身，抓起一旁的诸厌就想打，而诸厌忽然狞笑起来，也不反抗而是侧过脸看向高处的煦和。
“用那么多的真元来筑如此大的苍旻缚，杀我们这些小小邪灵，可真是小题大做，难不成煦和神尊是真要油尽灯枯了，所以才与我们舍命一搏吧。”
煦和垂着眼眸，不作回答，周身暗红屏障更盛，几乎要将天地吞没。数千邪灵骤然死去上百，剩下的邪灵皆是奄奄一息。
纵使有上古恶兽之源，诸厌他们身上依然渐渐无法抵挡住血脉逆流的痛苦。祸央抓着他的手青筋毕露，“老子现在就想杀了你！”
“祸央，反正都是死，不如试试杀了他。他所流之神血是我亲眼所见，现在他不过是用命来挡我们，只要杀了他，苍旻缚就能解。”
诸厌惨白着脸，周遭一众恶兽本也是攥紧了拳头，但这话说得没错现下也只有此法可以保命。
“我来惑乱他的心智，其余的交给你们。”
说话的人是蛊隐（上古恶兽蛊雕之后裔），他已有千岁之年，一身翎羽都变得苍白起来。
神明的思绪也可以扰乱吗？
众邪灵不解，但见他似乎有些把握便越向了云间。
“神尊，小心！”
池栖欲上前相助，在场的凡神都一拥而上。
“退后”，煦和幻化出凌泽，拉开长弓射出破云一箭，将池栖他们挡下。
“可是神尊...”
刚刚诸厌说的话萦绕在池栖耳边，纵然一直遵秉煦和的教导，不可信邪灵之言，但他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安心。
煦和再次开口，只一字，“守”，众人只好堪堪退却。
冲来的巨兽们已至跟前，蛊隐朝天发出尖利的鸣叫，叫许多没有法力护体的士兵都不得不捂住耳膜。尖锐的鸣叫一声接着一声，煦和再次将长弓用作刀刃，持于身侧，周身升腾起结界，利爪也无法撕破。而那鸣叫之声却可以传过结界，送入煦和的耳中。
“唳——唳——唳——”
“痛，好痛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不是爱我的吗？”
在他听闻这许久未闻的声音同时，染红的视野瞬间陷入昏黑，一个模糊的身影不断闪现，最后跪趴在他面前苦苦哀泣。
“我好痛啊，停下来吧，好不好。”
蛊隐最善幻术，能让人沉湎于虚境中，不再醒来。越是沉迷的人，越是无法逃离。而他活了这许多年，曾与煦和交战过，曾亲眼见过他身边的那个人。
是你，煦和陷于黑暗之中，大军压境都未曾动容的眼眸渐渐柔软下来，不断追寻着那个近在迟尺的身影。
“好疼啊，停下来吧。”
那声音愈发得近了，仿佛触手可及，煦和像是入魇般挪动起脚步来，想要向他走过去。
见此法有效，蛊隐压住兴奋继续用幻境引诱他，“我好疼啊，你看看我，煦和。”
正当他看见煦和越来越近时，却猝不及防被狠狠地掐住脖颈，从云端直坠入地。
在场之人看着他们向来温柔的神明从黑云中直坠而出，抓着一个人往地上砸，砰——的一声巨响，势要将他砌进地底一般的狠戾，即使是与煦和最为相熟的池栖也未见过他这一面。
“不要，拿他来对付我！”
煦和单手扼住蛊隐的咽喉，修长的指骨尽显，双眼是带着杀意的猩红。
咔的一声，脆弱的咽喉应声断裂，蛊隐睁大着双眼看着血红的天。煦和从低处站起身，抬眼看向云端失神呆立的恶兽。
一字一句道，“以我神灵，奉为五洲。赤霄邪魔，尽为寂灭。”
众人这才从他的言语中发现苍旻缚不止在都城，而是遍布五洲大地。那么大的灵力消耗，煦和要用他的命来换世间安稳！
诸厌等人被随之而来的剧痛席卷跌落下云端，虚弱地趴在地上无法理解地看着恢复平静的煦和，不是说煦和神尊肩负池州苍生，最是冷静自持吗？
“你疯了！就算杀了我们，依然还是会有恶鬼诞生。没了你，根本不能安稳多久！”
煦和缓步走向他，再次幻化出神器凌泽，与它一起悬于半空，“愿以此身神力，佑碧落帝青无恙。”
上古神器碎裂开来，如同萤火般的神力四散而出，飘扬着涌向大地各处。从此有神力护佑的大地，会以自己的力量抵抗邪灵，会有新的神祇诞生。
疯了，诸厌他们现在才相信，眼前这位上古神明真的疯了。
“神尊，不要！”
城墙上的众人声嘶力竭地阻止，却无法进入他的结界，池栖泛红了双眼，“神尊，为什么，为什么！”
煦和转过身来看向他，脸上并无即将湮灭的悲苦，而是微微带着笑意。
“池栖，池州以后就交给你们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我想请求你。”
他周身的神力飞快的在消散，说话的声音亦愈发轻柔。
“请你在我死后，将我葬在晚意山屋后南坡第一百零五，不，一百零七棵树下的坟茔中。”
少年君主红了眼眶，满口答应，“好，神尊，我会的。”
得到了承诺，他会心一笑，像是累极了一般，慢慢合上双眸。
都说死亡之前，会看到生前的景象。此时，他真的看到了，那个思念已久的人。
他从来不叫他煦和。
纵然他知道，这世上没有轮回，煦和现在还是忍不住想，若是能在黄泉便得见他一面，会是如何？
他这样爱撒娇的人肯定揽住自己，严肃又温柔地嗔怪，“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啦，我可以一直在这里等的。”
“我很想你。”
六百年，每一个日日夜夜，时间没有带走我对你的眷恋，而是让它更深刻骨髓。
神明选择了消亡，与他所爱之人沉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