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泪》舒莹慕春秋

1、辞职归乡

　　上一刻还拖着行李箱穿梭在S城机场狂奔，此时已站在家乡的土地，闻着空气中熟悉的气息，听着顺耳的家乡话。还没来得及想什么，的士大哥热情的走过来：“去哪里，现在走不走。我操着土话回道：“去夏家村多少钱？
　　”80，马上走。”
　　“行，麻烦帮我把东西放到后备箱，谢谢”大哥匆忙拿上我的东西，关上车门，不忘回头提醒我：“系好安全带哈。”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价格是否合理，但想着我都用当地话沟通了，知道我是本地人身份应该不会诈我。
　　小地方就是方便，20分钟不到就从市区到达咱大农村根据地。下车后我购买了纸钱，爆竹，冥票等祭祀物品，不紧不慢，思绪万千的来到父亲和母亲碑前，等一切结束后，我带着最后一份祭祀品看望她，此刻天空下起了绵绵小雨，半年了，我都不敢相信她去了天国。一路上想着她的音容相貌，抬头间就看到那刺眼的照片。所有想说的话，不知如何诉说。眼泪控制不住的留下，人生那么多路，你选择了所有人意外的路。你好吗？你痛吗？后悔吗？
　　哭累了，我瘫靠在你的墓前，拿起手机。你的头像是两个孩子和你的漫画照片，可爱，温馨，和谐。半年，你的朋友圈只有两条。第一条：今日父亲头七，在他出事前一天，我梦魇很多。每次都是他跟我说一些话。让我隐隐不安。第二天妈妈就给我消息，父亲意识不清了。血脉关系有时候真的是说不清，父亲走的那天早上，我和母亲陪夜，他突发高烧39度，母亲于心不忍，想医生继续治疗，看他难受不治疗心痛，治疗了拖几个小时，他也痛苦几个小时。医生说烧退了人就会走。我们没再选择打退烧针以及护住血压等治疗措施。由于太久没有休息，母亲在病床前睡着了，她做梦梦见父亲走了，跟她打招呼，然后缓缓打开医院房门。突然听到我大叫爸爸惊醒。皱着眉头说：“臭丫头干什么。”我惊慌指着仪器说爸爸停了，变成0了。就感觉不对劲，过来看他，不到20秒爸就走了。母亲一时木讷的看着爸爸的样子，我打电话通知了亲戚朋友，叫哥哥赶紧过来，然后冲出去喊护士，让她们赶紧把爸爸身上的仪器全部拿掉。回到病房，我和母亲抱着爸爸，一边哭，一边用清水帮他处理血渍。他的体温还在。我知道父亲解脱了。第三天父亲在殡仪馆火化时候，我才感觉他真的是离开我了。下葬后的第二天，我起床自己煮早餐，突然掉泪，爸爸，有多爱我。他在，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虽然他常抱怨我懒，可到了饭点还是不忍我下厨房，有时候反感他的唠叨，也会使小性子。父亲头七，烧了很多遗物。我不知道人这辈子到底为什么？最贵的衣服穿不上，最爱的鞋子带不走，最亲的人无法陪伴。最后的最后就是一把火，结束了所有。父亲，刚退休这么年轻就遭此劫，他一定很多遗憾，也留给我们太多遗憾。我最最最爱的父亲。我想你了。
　　看到她的思念，想起了自己母亲同样因为癌症离开了我，可是再多言语我知道没办法安抚她失去亲人的痛苦，只在下方写道：亲爱的，爱自己才是延续爱你父亲。第二条朋友圈：找了所有照片和影像资料，才找到近十五年来唯一一张与父亲正儿八经的合照，他一直不爱拍照，我这三五年也没了拍照的兴趣。想念他的时候，也只能在他发给我孩子日常视频中寻找父亲的声音和容貌。图二是我的奶奶生前最后一次来家里做客，父亲耐心温柔的给她吹头发。过去太穷，作为长子，19岁离家当兵找出路。他对母亲孝顺，对兄弟姐妹尽显大哥风范和担当。所以，奶奶走后，他就过去陪伴，担心奶奶被欺负，心思重。生命的最后，您五十天没吃一点东西，没喝一滴水。因为身体太好，所以太能熬，熬到医生都说他超出普通人的极限。爸，您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为什么我的报应要您来承受？爸，如果真的有来生，有轮回。希望您可以好好享福，有个完美孝顺的女儿在身边。有你爱过我。我来人间这一趟，值得。
　　也是发完这条朋友圈，她给我打了个语音电话，我正准备接，她拒绝了。
　　“大晚上的骚扰我干嘛。旁边有男人吗？打给我又挂掉”
　　“芳子，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我爸希望我能把自己写成一本书嘛，昨晚我做梦，梦见自己写完了，还成了畅销书。版权卖给了张艺谋拍成电影，各个城市因为我的书拍成公益宣传片，也成了学生必看警戒教育书本。
　　”真的假的。那你不得一夜暴富啊，有没有走上人生巅峰，让前夫后悔，让奶狗爱不释手，那我恭喜你哈。”
　　“那必须的，我的事你也知道很多很多，我没怎么瞒过你。我两一起长大，算是最懂我的。”
　　“所以呢，梦后面怎么有钱没把我带上啊，难不成现在来过问我喜欢什么包？哪栋别墅？我格局已经打开了。随时拥抱你大腿。”
　　“芳子，我有点不舒服，睡了哈。晚安。”
　　“好叻，富婆。身体得保重，我未来就靠你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起床，我眯着眼打开手机，看到屏幕几条信息，猛地坐起来。
　　凌晨三点五十分
　　”芳子，我□□密码是XXXXXXXXXX，空间里有很多我的一些心情记录“
　　”我手机开机密码是XXXXXX，还有，我梦里那本书叫《孤儿泪》

　　心慌不安的感觉让我坐立不安，可和她哥哥并不熟。急得我也管不了其他的了，冒昧的不停拨打她的电话，再拨打第八次的时候终于通了，我大声急促的问：“夏晓儿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你是夏芳吧，她走了。她留了点东西给你，你有空回来时候来找我，等下我把我的电话发给你。麻烦了”电话那头磁性又有些哽咽的男性声音，煞那间我呆滞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她……我……”还没说完对方已挂掉电话。等我回过神，第一时间请了假，看机票时间，突然她的话在我耳边：我绝对不会自杀，自杀的人都脑子有问题，不负责。但是人都有走的那天。我希望那天你不要来，我喜欢咱俩都笑嘻嘻。就算悲伤的事，也别弄的哭哭啼啼。心理明白就行了。
　　我关闭了买票的网页，恍恍惚惚的在床上睁着眼躺着。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你只是跟我开玩笑。
　　雨，越下越大，把我从回忆拉进现实。再一次看咱俩对话，眼泪和雨水再次交织着，晓儿，为什么？
　　回过神才发现祭祀品都已经打湿不能用了，我心理十分抱歉：晓儿，对不起。抱了下她的碑，我大步的跑回自家楼房，父母不在，两个哥哥都在市区生活，这里已经有些破旧，布满灰尘。好在被套这些床上用品都在密封的柜子里，可以安心让我有个简单憩息之地。胡乱的用毛巾擦了下湿透的头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卷缩在被子里。漫无目的的看着天花板，等再次醒来已到晚上六点半。鬼使神差的登录了夏晓儿的□□，结果竟然要验证码，算了，打扰就打扰吧。我硬着头皮拨通了她哥哥电话：“那个……是我，晓的朋友。验证码多少。”没想到对方很快报给我。我登录上去后，他说：“那明天早上11点半我下班，你到铜福大厦来找我，我把东西给你。”“行，谢谢。那先这样，不打扰了。”想必这个节日他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我仔细翻阅着她生前每一条动态以及她告诉我的隐秘日志。还没开始我的鼻尖就发酸，视线变得模糊。不知不觉旁边纸巾撒满一地。
　　手机都提醒仅有20%的电量。我镇定的看向窗外，心理已经有个决定了。打开老板的微信对话：“张总，晚上好。很抱歉这么晚还来叨扰您。由于近一两年身边发生太多事故，致使我不管如何控制还是无法阻挡悲观情绪不断侵袭我整个大脑。工作也受到较大影响。是您和同事对我的包容让我暂且躲过内心的自责。如今我想给自己放个长假，还请您批准。发送完毕后，觉得自己有点绿茶附身了，也有点不负责任。心中泛起嘀咕：如果老板不同意咋办？非要我回去办理交接，留我半个月一个月呢？身边那些同事会不会在我走后开始八卦？我说放长假是不是说的有点隐晦啊，哎，为啥不直接说我就是要辞职。还没一会，屏幕亮起，心脏怦怦跳。一个字”好“
　　我赶忙回复：谢谢张总理解。准备发送时想想还是算了，老板都回了好，扯来扯去也只是成年人之间客套而已。能这样愉快已是最好。
　　我依靠在床头，开始自我怀疑起来。我真的有这个能力帮她完成遗愿吗？多年没有文字煮酒，要怎么样的手法，写作技巧才能把她的这一生告诉读者呢？写出来有人看吗？我们是发小，感同身受，但其他人呢？如果我写出来的东西让读者曲解了意思，违背她的意思，那我这样的做法有意义吗……一大串问题接踵而来。Fuck，这才第一步我就头疼起来。纠结良久，MD。想都是问题，做才是硬道理。什么都是百分之五十。我为什么不怀揣着希望去做呢，有人爱看玄幻，有人爱腹黑总裁类，但这世间总有那一部分人愿意去窥探现实生活的酸甜苦辣咸。
　　也许是睡了下，也许是想着有件”大事“等着我即将去开启，即使凌晨三点多我也了无睡意。脑海一直构思这本书要如何去写，对我来说更折磨的是重新梳理和她的回忆，往事一幕幕，过去三十多年也如昨日再现。
　　不知不觉到了清晨六点，简单洗漱后，我戴上口罩直奔街上超市。采购了方便面，饮料，零食，小吃等食物，三大袋满满当当。闭关个十五六天问题不大。结账时，老板震惊的瞧着我，这一大早突如其来的大单让她笑声都比平时提高了三倍：呀，芳子啊。半天我还在想这是哪个？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一大早买这么多东西是给你家谁送礼啊，哈哈哈哈”我尴尬的苦笑了下：旺凤婶，我昨天回来的。那个你看下多少钱。我微信扫可以吧。“照哦（可以），一共789块。你给785就照了。”付完钱我吃力的拎着准备回去，婶子从冷藏柜里拿了两瓶早餐奶硬塞给我：拿着拿着，跟我客气什么。你爸妈不在了，回来需要什么就来婶子这。以前你爸妈在的时候也是来我店里。我应声敷衍后还没走几步，听到背后婶子就和坐在她店门口的老奶奶说：“你知道这哪个嘛？玉子家姑娘，可怜哦，玉子前脚得癌症走了，他老头子后脚有个什么病也走了，我刚多拿两瓶奶给她拿着。想想真是作孽，可怜……”回到家直接把袋子扔在地上，累瘫了，坑爹。又折回街上打了黑头车（私家车用来拉人做生意），农村没有的士，公交也是慢悠悠的。到了铜福大厦，我拨通晓儿哥哥电话：“不好意思，来的有点早。正好顺路就过来了。你在哪，可方便现在把东西给我？”“好。我还在家，骑个电瓶车六分钟到。”挂完电话。
　　看到路边大哥在叫卖早餐，胡子没刮显得有点沧桑。手脚麻利的给路过的客人装好早点，面带微笑。打开蒸屉一瞬间，浓浓的烟雾让我想起席慕容的那句：原来岁月并不是真的逝去，它只是从我们眼前消失，却转过来躲在我们的心里。然后再慢慢改变我们的容貌。“夏芳吧，嗯给你。谢谢。”抬头，眼前这个186cm长身玉立，自带一股淡雅青莲香，鼻梁高挺，精致的五官让我一个女性都羡慕的男人便是夏晓儿的哥哥。我忸怩作态的接过手机：“好，那我走了。”头也不回的三步并作两步拦下的士。
　　回到家中肚子也饿的咕咕叫，顾不上休息赶紧把大门锁上，然后回到房中拉下窗帘，打开电灯，拿出电脑，垃圾袋装好，食物拿出，一切准备就绪。笑着给自己打气：莫欺少年穷，勿蹂妇人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