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界尽头[现耽]》麦西

5、没有终点

　　清晨，闹钟铃声大作，盛晓阳惊醒。
　　陈一烁在卫生间洗澡。他从浴室出来，迅速换好了衣服，出门前说了一句：“大堂等你。”

　　盛晓阳支起身子想要说话，房间的门已经关上。“这么冷淡……”

　　盛晓阳也迅速起身冲澡下楼。

　　陈一烁笔直地站在酒店大堂，十分局促。

　　盛晓阳把车开到酒店门口，陈一烁沉默地坐到了后排。
　　两人往雷克雅未克的室内拍摄地开。

　　盛晓阳心想要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只能靠自己了，干脆直说：“我是喜欢男孩子的，我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不一样。虽然我们刚认识两天，但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是想一夜情……”

　　陈一烁打断他，“不用说了，我不是GAY。昨晚……”陈一烁停了一下，“昨晚，忘了吧。”

　　盛晓阳不死心，仍然说：“你是怕影响你的演艺事业吧？我可以完全不出现，当一个透明人，绝对不会影响你工作的。”

　　陈一烁心里慌极了，他从没对任何男性动过这种感情，他不知道昨晚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现在不想面对这件事，也不想谈，更不想跟任何人说。

　　盛晓阳看他不说话，继续说：“其实，喜欢男生也没什么。就好比，就好比你喜欢摩托车，情感这种东西既然能跨越物种，也能跨越性别，对吧？”

　　陈一烁心想，摩托车？这种事怎么能和摩托车拿来比较？

　　人们都说有一见钟情，盛晓阳原来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可自己在机场见到陈一烁本人的时候，目光就挪不开。
　　他原本也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平常话也不多。可这两天就忍不住想跟陈一烁多说几句话，多接近一点。
　　他这几天连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话。

　　这次境外拍摄工作接下来的时候，师父说需要出一个工作人员接待陈一烁，问盛晓阳能不能来，他是有些不情愿的。
　　可在机场见面那一刻就没有后悔过，甚至觉得自己这一路做了设计师，跟着师父来到冰岛都是为了和命中的他相见。

　　盛晓阳当然明白，他们才认识两天，陈一烁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只认识两天的人，赌上自己的未来。
　　盛晓阳现在好怕把他逼得太急了，他真的会从此消失不见。
　　盛晓阳没有再继续说。
　　一路沉默。

　　当天棚内拍摄，是三十秒的视频广告。
　　现场让陈一烁自由发挥了几段街舞。一边拍一边根据客户的需求改动作。
　　不知不觉边跳边拍，拍了快一个小时。

　　陈一烁脸色有些苍白，甚至在其中一个动作里差点双膝跪地摔出去，额头脖子上汗明晃晃的闪，化妆老师不断地上来补妆。

　　盛晓阳悄悄地跟正在拍摄的师父说，“师父，这都跳了快一小时了，大家都休息一会吧？”
　　师父喊了休息。

　　陈一烁坐到一边，用手捂着胸口，气喘。
　　盛晓阳觉得不对劲，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没事。”
　　盛晓阳不放心，“要不要紧，是不是倒时差，不适宜？”
　　陈一烁还是强撑摇了摇头说：“老毛病，休息一下就好。”
　　盛晓阳想到昨晚两个人都没怎么睡，不禁自责。
　　“需要什么药吗？”
　　“不用。”
　　盛晓阳什么都帮不上忙，只能心中着急。
　　他看过陈一烁之前的一个采访，说有一次排舞太累导致心肌炎，医生让他治疗期间不要跳了。陈一烁为了早点恢复，一天打七、八个吊瓶。好努力的小朋友，真是让人不由得心疼。

　　师父也看出陈一烁脸色有些难看，去跟厂牌负责人看了一下已经拍出来的成片，决定今天的工作就先到这里。

　　盛晓阳赶忙收拾设备，到车上把暖风打开，等陈一烁上车。
　　盛晓阳问：“真的不需要去医院？”
　　陈一烁：“不用。”
　　“药呢？是不是心肌炎犯了？我去药店去买点药吧？”
　　“不用。”

　　盛晓阳没有再说话，让他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会儿吧。到了酒店楼下，陈一烁已经在后座睡着了，盛晓阳正在犹豫要不要叫醒他。

　　陈一烁抬了抬眼皮说：“到了？”
　　“嗯。”盛晓阳答。
　　“再开一会儿吧。”陈一烁不想回到房间自己一个人待着，又不想直接说让盛晓阳陪他。
　　“你不想回房间休息吗？”盛晓阳问，“那你想去哪？”
　　“随便。”

　　盛晓阳又把车开出去，在街巷里上漫无目的乱转。
　　两人昨晚几乎都没怎么睡，凌晨时才睡了一两个小时，这会儿是真的累。可陈一烁又不想自己一个人在酒店的房间。虽然和盛晓阳只有短短三天的相处，但对方是一个能让人觉得放松和信任的人。
　　他很想就这样一直开下去，一直在路上，不需要说话，不需要面对外面的人和事，安静又温暖的小空间，远也没有终点，多好。
　　不知不觉开了一小时。

　　盛晓阳看了看油表说：“咱们得去加个油。”
　　加油站，盛晓阳加好油，把车停到便利店车位上，回头问：“吃点东西？”
　　陈一烁睁开眼睛，看了看外面，说：“好。”

　　小便利店只有冷食冷饮，盛晓阳问：“要不还是去正经餐厅吃吧？”
　　陈一烁也不理他，选了一个沙拉，一瓶牛奶。

　　盛晓阳拿了三明治，可乐。又拿了两个甜甜圈和一袋火腿切片。

　　结账，回到车里，暖风温度开到最高，盛晓阳把牛奶放在出风口吹。

　　陈一烁问：“干嘛？”
　　“给你热热啊，冷的。”
　　陈一烁伸手要拿回来说：“没用，吹不热。”

　　盛晓阳拿着牛奶瓶子放到自己衬衣和毛衣中间说：“这样捂一会儿，至少不是冷的。”

　　陈一烁心里一暖，十三岁离开家到现在，周围的人对他来说都是同事，领导。都在鞭策他成长，应该这样，不能那样。
　　每个人都拿放大镜仔细看着他的一言一行，轻则白眼，重则责骂。
　　所有的演出机会都要拼命挤破头的争取。

　　盛晓阳看了看陈一烁的沙拉说：“就吃这么少？”
　　“嗯，控制饮食。脸肿了上镜会不好看。”

　　盛晓阳把甜甜圈拿出来一个叼在嘴里，把纸袋里另一甜甜圈和一袋火腿片扔给陈一烁说：“把这些都吃了。”

　　陈一烁看着那个装着甜甜圈的纸袋，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有人让他吃这种“垃圾食物”。

　　周围的人只会讲什么食物健康，热量低，脂肪含量低，无糖的，少油的，低盐的。
　　他从来没有主动买过任何甜品吃，也没有人给他买过甜品。
　　这种食物早就进了陈一烁的饮食黑名单，永不放出。
　　陈一烁没有去拿纸袋。

　　盛晓阳一边吃着自己的甜甜圈一边说：“如果你不想影响明天的拍摄，我劝你最好把它吃了。”

　　陈一烁心想，这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吃一次又怎么样呢？陈一烁打开袋子先咬了一小口尝了尝，接着两大口。

　　盛晓阳摸了摸怀里的牛奶，已经不冰了，递给陈一烁说：“你是不是肠胃不太好？”
　　陈一烁接过牛奶，不解何来此问。

　　盛晓阳说：“别对自己要求太高，对自己太过严格的人，十有八九消化不良。”

　　陈一烁嘴角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为什么这个只认识了三天的人，却总感觉似曾相识，好像认识了很久。
　　可是，又怎么可能对自己要求不高，从跳舞的第一天，所有的一切都包含着竞争，位置，定点，舞姿，演出机会，出场顺序，从脚趾尖到头发丝没有一件事不在考量的范围内。
　　眉毛怎么挑，眼睛怎么眨，嘴角弧度到哪里，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全都被一百倍的放大被人审视。
　　不严格？不严格的话恐怕也走不到今天。选了跳舞，入了演艺行业，就一定要承受这一切。

　　想到这，陈一烁赌气似的把剩下的甜甜圈两口塞进嘴里，喝了一口牛奶往下哽咽，噎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不想让味蕾爱上这种食物，吃下去，是为了明天的工作。

　　盛晓阳说：“哎，别吃这么快，又不赶时间。”
　　陈一烁说：“嗯，累了。”
　　“那现在，直接回酒店吗？”

　　陈一烁犹豫片刻，难得的清闲自在，他有些舍不得就这样结束，于是说：“再转一会儿吧。”
　　“好。”盛晓阳也三两口吃完了手里的三明治，继续没有目的瞎转。

　　其实盛晓阳也不敢开得太远，毕竟是国外道路都不熟悉，迷路就麻烦了。城市离海很近，街道两旁的房子都是五颜六色的，随处可见涂鸦。

　　又开了一个小时，陈一烁终于恢复了精神，“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