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遇》季一昂

1、噩梦

　　阴暗的角落处，蜷缩着一个少年。他用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身体不受控制得颤抖着，他强迫自己不去听那歇斯底里的吼叫声，可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回忆如同幻灯片在他脑子里放映着。

　　他缩成一团，想用温暖拥抱自己。

　　“吱呀——”是有人打开了门。

　　他才知道在这个完全封闭和令人压抑的环境中，还会有光透进来。但强光打在他的脸上，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皱着眉头，不禁伸手去遮挡双目。越过手指间的缝隙，他看到光的方向，朝他伸出一只手。

　　他听见喊声、枪声、求救声；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呐喊，呼救；他听见乌鸦扯着沙哑的喉咙悲鸣。

　　他感觉喉间一紧，那只手扼住了他的脖颈。他哭喊着呼救，可没发出一点声音，也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挣扎着，可呼吸越来越沉重…

　　与冰凉石板的亲密接触和伴随而来的疼痛拉着他回到现实。他摔下了床，柔软的长发凌乱着，汗水浸湿了衣襟，他揉着酸痛的脑袋，想着缠绕自己多年的噩梦，思绪不禁飘到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夜已深，静谧无声，只是偶尔有孤鸟的凄鸣在夜空中盘旋。月亮被薄云遮住，抬头仰望它，让本就柔和的月光更添一份深情。

　　褚家大院内，灯火通明。

　　枪声此起彼伏，鲜血洒落在青石板上，宛若要盛开的红梅，这般美景与院中的惨状产生强烈的对比。

　　尸横遍野，火蛇四溢。在房间里没来得及逃出的人，脸上映着惊恐，他们不断地大声呼救，拍打着房门，期待着能有一丝生的希望，但却无济于事，更有甚者放弃求救。

　　一根断梁落下，彻底将求生之门封死，他们绝望的闭上眼睛，在烈火焚身中死去。

　　“快，快去找少爷！”褚老爷搀着妻子，从后院赶来。

　　刹时，一人持枪冲出，褚夫人推开丈夫，迎上袭来的枪弹。子弹穿过她的身体，鲜血喷洒而出。褚老爷抱着妻子的尸身，眼中满是悲痛之情，只流下两行清泪。

　　在极大的痛苦与仇恨中，褚沅毫不犹豫的冲向透着冷茫的枪口。

　　“你们这群畜生！我跟你们拼……”

　　话音未落，褚老爷就倒在血泊中。临死前，他还奋力爬向妻子，握住那只还存温的手。

　　躲在青墙后狗洞里的小褚煜，紧紧的捂住嘴巴，他的眼里充盈着泪水，但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看着这些披着人皮的恶狼，杀死自己的父母，毫不掩饰眼中的仇恨。

　　这种恨不仅映在他的眼中，是刻在骨子里深入骨髓，更是烙印在心上。

　　褚煜的爷爷青年时漂泊异乡，白发而归，回到儿时是四合院安享此生。

　　但老区的那个院子拆了，修了商业街，可老爷子是个恋旧的人，便请大师在城南寻了个风水宝地，建了宅院，也还是记忆中那个港湾的模样。

　　许是为了彰显褚家的家大业大，还请技艺高超的雕刻师傅做了牌匾，题了字“南安禇院”挂在大门正中央。

　　南取自城南，“我从城南来”，说的是人不能忘本，安即为安定之易，老爷子在外漂泊大半辈子，就想着要安定晚年，享乐天伦。

　　云城褚家，少说也有几百号人，加上一些买进的佣仆，可谓是人丁兴旺。曾经的一片繁荣，如今只剩下血水覆盖。

　　那题字“南安褚院”的匾额在大火中烧的焦黑，再也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云城禇家在一夜之间归负于历史之中。

　　褚煜年纪虽小，可已懂得些事了，看着昔日一起玩耍兄弟姊妹们被杀害，他早已泪如雨下。泪水朦胧了他的视线，他也想去救他们，可他知道自己也会死。

　　他趴着不敢动，唯恐发出一点声音，在极度的惊吓与恐惧中，小禇煜只感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后来他被人发现，被送到了孤儿院。

　　他的二叔褚庄在外做生意，因此逃过一劫，褚庄得知消息后悲痛不已，在回家后才知道自己家还幸存一个孩子，他就把褚煜接来瑜城，远离那个伤心之地。

　　思绪飘回，可褚煜仍觉得四肢酸软，在冰冷的地上爬不起来。

　　直到于茴听了动静在外面唤他，禇煜这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