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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林同学,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
月色渐浓,潮湿的雾气缓缓凝成细密的丝线,飘飘洒洒地垂向地面。上海的初秋格外萧瑟,公交车站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在等最后一班车。林晚跺跺脚,双手狠狠搓了搓小臂,暗自后悔早上不该穿这么薄的衣服出门。已经快十点了,林晚想着,但凡有点钱的人早打车回家了。
林晚掏出手机看了看生活费余额,在打车还是继续等公交之间犹豫了半分钟,关上了手机。已经等这么长时间了,不能白白挨冻,林晚想着,探出头往公路转角处望。
“等8路车吗?”一个女生和林晚搭话。
“嗯。”林晚点点头。
“我们一起拼车吧,我也等这趟公交。”女生笑了笑,冷风中打了个寒颤。她只穿了一个短袖和半身裙,看起来比林晚还冷。林晚点点头,刚想挥霍一次,就看到公交车从路口处缓缓驶过来。
“公交车到了,”女生轻轻碰了碰林晚,“那我们过去排队吧”。
林晚不慌不忙地排到队伍末尾,反正就这几个人了,最后一班公交车的好处就是永远都不用担心没座位。
刚上车那个女生就和林晚打招呼,示意林晚坐到她旁边。
“太幸运了,”女生笑笑,“看这天气,今晚雨不小呢。”
“嗯。”林晚说着,忽然看到站牌旁的长凳上坐着一位老婆婆,她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规矩地坐在长凳上,眼角眉梢和林晚记忆里的那个人有几分相似。
是在等人吧。林晚默念道。可是这么晚了,她也没带伞,一会雨下大了怎么办。
“你在看那个老奶奶吗?”女生顺着林晚的目光望过去。
“嗯,”林晚点点头,“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很久了,我等车的时候她就已经坐在那了。”
不要多管闲事,林晚想着,脑海却忽然闪过一张熟悉亲热的面庞,公交车刚刚启程,林晚挣扎了几秒,匆忙起身:“师傅,等一下,我要下车。”
司机似乎是有一丝不满,低语了一句,但还是迅速停车打开车门。
“不好意思。”林晚和司机道歉。
“你干嘛去?这是最后一班车了。”女生焦急地喊着,尾音被闭紧的车门锁住随着驶出去的公交愈发模糊。
毛毛细雨打在林晚身上,又湿又凉,林晚小跑到老婆婆面前:“奶奶,这么晚了,您怎么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
奶奶闻言望了望林晚,“在等人呢。”
“是您家人吗?”
奶奶笑笑沉默不语。
林晚松了口气,幸好不是走失的老人。林晚坐到奶奶旁边,想着为她遮挡冷风:“奶奶,您家人几点来接您呀?”
“会来的。”奶奶轻声念着,丝毫感觉不到慌乱。
已经十点多了,路上根本看不到行人的踪迹,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呼啸着,不能再等下去了,林晚想着。“奶奶,您记不记得家人的联系方式,我打个电话帮您问一下他们到哪了。”
奶奶摇摇头。
“那您有没有电话之类的,看一下有没有家人联系您。”
奶奶掏了掏口袋,拿出一个老年机递给林晚。
已经黑屏了,林晚摁住开机键,手机叮铃一声亮了起来。
好险。
林晚点开通讯录,居然有十几个联系方式。
她摁住“一”键不放,手机几秒后拨了出去。
“周远。”林晚笑笑,果然有紧急联系人,看这昵称应该是她丈夫或儿子吧。林晚还没想好怎么称呼对方时,听筒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林晚直接拨通了“二”号键,只能寄希望于其他紧急联系人了。
这次电话没有传来忙音,但响了很长时间依旧没有接通,就在林晚准备挂掉电话时,手机却突然接通了。
“喂,”干净而清澈的男音,“奶奶。”
林晚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又传来了声音,温柔又极具耐心:“喂,怎么了,奶奶?”
“你好,请问你是机主的监护人吗?”
对面的男生愣了愣:“对,她是我奶奶,请问你是?”
“奥,你好,我是在公交车站偶遇的奶奶,她说家里人会来接她,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路上都没人了,我看奶奶一个人,担心会不安全,你方便来接一下她吗,或者你把地址给我,我把奶奶送回去。”
“嗯,好,谢谢你,”听筒那边传来窸窣的穿衣声,“我现在就过去接她,你们在哪?”
“我们在春荣路14号的公交站牌这里,外面下雨了,你不用着急,我在这里陪着奶奶。”
“好,麻烦你了,半小时后见。”
“好,再见。”林晚挂断电话。
“斯逸。”奶奶笑着看着林晚。
“啊?”
“斯逸的声音,是我的乖孙儿。”
“嗯,奶奶,他一会就来接您。”
“你是我们斯逸的小女友吗?”
“啊?”林晚慌乱地摆摆手,“我不是,奶奶。”
奶奶目光和煦,温柔地望着林晚:“你叫什么名字?”
“林晚。”
奶奶拉起林晚的手轻轻摩挲着。
“晚晚。”她笑。
晚晚。
林晚有一瞬间恍惚。好久没有人这么亲密地喊过自己了。
“我有一个孙女和你一般大,快要念高中了。”
“奶奶,我都念大一了。”林晚微笑。
奶奶温柔地看着林晚:“在奶奶这里,晚晚永远都是小孩子呀。”奶奶说着忍不住轻轻抚摸林晚的脸颊。
奶奶是把自己认成她的亲人了,林晚想着,却忍不住贪恋这片刻的温柔。林晚细细打量眼前的老人,细碎的白发,眼角眉梢的皱纹,岁月在她饱经风霜的脸颊上写满了故事,却依旧抵不住她眉眼中透出的温柔和爱意。
眼前慈眉善目的老人逐渐和脑海中奶奶的身影重合。“我们晚晚永远都有奶奶疼。”一阵冷风吹过,凉意驱散了林晚温暖的回忆,林晚吸吸鼻涕,努力抬头望天,不让泪水流出眼眶。
林晚不是个擅于攀谈交际的人,好在奶奶性格开朗,嬉笑着和林晚说了很多己的事。她的记忆好像很混乱,一会说自己在等新婚不久的丈夫,一会说自己儿子小时候尿床的囧事。林晚听得迷糊,但不妨碍她从奶奶言语中感知到的家庭的温馨。
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毛毛细雨逐渐变急,公交站牌抵挡不住渐凶的雨势,不断有雨点渗进来,林晚怕奶奶被雨淋湿,拉着奶奶想先找个地方躲雨。
奶奶却执拗地不肯离开。
“不行,我爱人看不到我会着急的。”
“您爱人?”
“对,他让我在这里等着,他会回来找我的。”
林晚叹叹气,奶奶好像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没办法,林晚只好用力裹了裹奶奶身上的衣服,站在奶奶身前替她挡雨。
大概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凉风习习吹着雨滴密密麻麻地砸在林晚的白色连衣裙上。林晚无暇顾及,暗自祈祷着雨势不要变大,祈祷着能赶上学校的门禁,也祈祷着能等到期待已久的妈妈的电话。
远处一辆灰色奥迪驶过来,这个点,如果在公交站牌停车估计就是来接奶奶的吧。
林晚还没反应过来,车上的人已经走了下来,举着一把黑色的伞,雨中奔跑过来竟没有半分狼狈。
“抱歉,来晚了。”他顺手把伞递给林晚。
“没有。”林晚接过伞马上撑到奶□□顶。
“我的乖孙儿。”奶奶看到亲人后笑着迎上来。
“奶奶,雨下大了,您先上车。”男人打开后驾驶座的车门。
听到这句话的奶奶竟然没有再闹着要等人,乖乖地在林晚的搀扶下上车。
林晚和奶奶道别后关好车门,想要把伞还给男人。
男人没有接伞,反而开口:“怎么称呼你?”
“我姓林。”
“林小姐,”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先上车,我一会送你回家。”
“啊,”林晚生平最怕给别人添麻烦,忙摆摆手,“没关系的,我一会打车回去。”
“林小姐,你是想让我一直淋在雨中吗?”男人浅笑。
语气轻然的一句话,漫不经意的调子却又带着几分温润,如涓涓细流汩入耳膜。林晚抬头,正对上男人的眼睛,他的神色澄净,好像一汪湖水,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和善的面庞和带着几丝威严的声音分明。雨水淋湿了他的发,几滴坠在眼睑,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在西装的白色衬衣上,林晚这才意识到他正站在大雨中。
“抱歉。”林晚不好意思地笑笑,把伞偏向他。
他一只手接过伞,一只手依旧扶住车门:“我是想让你上车。”
“没关系的。”林晚摇着手想要继续拒绝。
“林小姐,”男生的笑意更明显了,“你是想让我们两个都淋成落汤鸡吗?”
林晚这才察觉到,他一直把伞偏向自己这边。
“那谢谢您。”林晚不再拒绝,乖巧地坐上车,车内温度比室外暖,终于不冷了,林晚想着,幸好自己穿的是长款连衣裙。
对哦。林晚忽然惊觉,自己穿的是白色连衣裙!她不安地看向右反光镜。
“不介意的话,可以先穿着。”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车,把西装外套递给林晚。
林晚尴尬地接过,外套也已经沾了雨水,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披在身上,不自觉从后视镜看向他。
“周……”林晚想着,打的第一个电话是姓周的,不出意外应该是他的父亲或者外公,那他应该也姓周吧,林晚谨慎地开口。
“周斯逸。”他说。
“哦,谢谢你,周先生。”
“你家在哪,我先送你回家,谢谢你帮忙照顾我奶奶。”周先生说着递过一包纸巾,“擦擦吧。”
林晚接过纸巾,擦了擦裙摆和鞋子,生怕弄脏别人的车:“没关系,先送奶奶回家吧,她吹了冷风,我怕奶奶着凉,您一会把我送到S大学西门就可以。”
周斯逸闻言从后视镜里望了林晚一眼,林晚感觉到他的视线,忙正襟危坐,林晚头发本来就短,被雨淋湿后垂着坠到锁骨处,刘海已经全湿透了,她忙把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
“你是新生吧。”周斯逸看到她迅速羞红了脸,尴尬地摆正身子,不禁浅笑。
“嗯嗯。”林晚点点头。
车厢内忽然沉默。
林晚打破尴尬:“对了,你爷爷回家了吗,奶奶今天一直在等爷爷接她。”
周斯逸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奶奶,确认她已经睡着了后开口:“爷爷很久之前就去世了,奶奶患有阿尔茨海默症,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啊,”林晚内心给自己一个白眼,为了缓解尴尬好不容易找了个话题,居然踩雷了,“抱歉。”林晚低头,不小心说到别人的伤心事了。
“没关系的,是我要谢谢你照顾我奶奶。”
“不用客气。”
周斯逸笑笑不再回话,专注着开车。
林晚识趣地望向窗外。
一窗之隔,窗外大雨滂沱,雨刷来回交替着擦洗车前玻璃,仍然不迭雨水的降落速度。
江南惹骤雨,雨水晚来急。
原来南方的雨和北方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此。路上没有行人,擦身而过的只有一辆辆交通工具。私家车飞速的驶过水涡,溅起四散的雨水,喷发出又归于宁静。
万物皆有归处。林晚想,只有自己,像不小心落入海面的孤叶,漫无边际的在海上飘荡,找不到岸堤,也无法沉入海底,只能永远无所依托的浮于海面。
车缓缓驶入高档小区,连续左拐之后在一栋高楼下停下来。
奶奶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喃喃道:“乖孙儿,我们到家了。”
“嗯,我们到家了,”周斯逸回头笑着,开口像是哄小孩子的语气,极尽温柔,“奶奶,您先回家,”说着望向林晚,“我送您的朋友回去。”
“对,送一送晚晚。”
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打着伞走过来,她盘着发髻,穿着青绿色旗袍,右手打伞,左手臂弯里搭着披肩,在雨水的衬托下显得温柔似水,好像画中的江南美人。
“妈,您怎么自己一个人出去了。”中年女人打开后驾驶座的车门,将披肩搭在奶奶肩上。
“哎呀哎呀,”奶奶在她的搀扶下下车,一边走一边絮叨着,“有晚晚陪着。”
车窗缓缓打开,周斯逸倾身:“妈,你们先上去吧,我把林小姐送回去。”
女人点点头,冲林晚笑笑:“今天多谢你,姑娘。”
“不客气的。”林晚摇摇头,这次她是真的不好意思了,这一晚上她听了太多道谢了,林晚觉得自己不过是下意识的帮了个小忙而已,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回应别人的感激之情。
周斯逸看着林晚不知何时已经红彤彤的脸庞,默默关上车窗,林晚这才松了一口气。
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周斯逸没有说话,车内没有开冷风,温暖柔和,林晚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车一路飞驰,林晚再睁开眼时,已经在学校门口了。
她刚解开安全带就看到周斯逸正在侧头看着自己:“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睡着了。”林晚忙解释。
周斯逸笑笑示意不用介意,转身下车打开副驾车门。
“我送你进去。”周斯逸撑着伞。
“不用了,谢谢你送我回学校,我宿舍离西门近,一会就跑过去了,谢谢您送我回来。”林晚最怕麻烦别人,急忙脱下西装外套,跑进大雨中。
兜头而来的雨把林晚瞬间浇蒙了,林晚内心暗叹,还是低估了南方的雨。
西门已经关了,传达室的灯还亮着,林晚大踏步跑过去。
“叔叔,帮忙开一下门。”
值班室的警卫人员拉开窗户:“已经过门禁时间了,请出示一下校园卡。”
糟糕,早上出门太着急,忘记带了。林晚已经被雨淋透了,只好哀求:“叔叔,我忘记带校园卡了,能通融一下吗?”
林晚忽然感觉身上一暖,有人把西装轻轻搭在她身上,一只手轻轻扶着她肩膀,一只手撑着伞:“怎么了?”周斯逸问。
“忘记带校园卡了。”林晚低头,忽然有些委屈浮上心头。
“同学,你这样我们也很为难啊,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不早回来啊,早过门禁时间了,出行必须出示校园卡,不然你给辅导员打电话,让她来接你。”
“叔叔,实在不行让我舍友来接我可以吗,让她把我的校园卡带过来。”
警卫人员一脸无奈与不耐烦:“那你们抓紧。”
林晚宿舍是三人间,有一个女生已经搬出去和男朋友住了,还有一个女生习惯早睡,平常这个时间,她早已经在睡梦里了,可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林晚只好硬着头皮给对铺方雅打电话,果真无人接听。
“别着急。”周斯逸安慰林晚。
“没接。”林晚抬起头求助地看向周斯逸。
“同学,你今晚先找个酒店住吧,学校门禁规定你也清楚,我们不能私自放你进来。”
“带身份证了吗?”周斯逸问。
林晚摇摇头。
“先上车,”周斯逸轻轻揽住林晚胳膊防止被雨水溅到,转身冲警卫点点头,“麻烦您了。”
“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住一晚,”周斯逸笑笑,“我妈和奶奶应该会很开心。”
他是怕我介意,所以解释家里有其他女性,林晚想。右肩传来周斯逸淡淡的体温,林晚扭头看到周斯逸半个肩膀已经湿透了。
林晚点点头。
刚上车周斯逸就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让家人帮忙收拾一间客房。
手机猝不及防响起来。
是妈妈。
林晚难过了一整天的心情突然有一丝好转,惊喜又委屈。
“喂,妈。”
“晚晚,你给妈妈打电话了?”
林晚刚牵起的嘴角又不自觉垂下去。
“嗯。”
“有什么事吗?我刚收拾完上床,你妹妹一直在闹。”
“……”林晚沉默了几秒,忽然不知该怎么开口,“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手机那边传来男人的争吵和小孩的哭闹声。
“晚晚,没什么事先挂了吧,妹妹又闹了。”说完立马挂断了电话。
林晚还没来得及难过,又一个电话打过来,是爸爸。
她不想接,心生烦躁,却鬼使神差的接通了。
手机另一边传来清脆而又惊喜的男孩声音:“姐?”
是林时。
林晚听到姐这个称呼就不舒服,语气有些急:“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林时清了清嗓子,用稚嫩却清楚地声音喊着:“生日快乐,姐,今天是你的十八岁成人礼。”
等了一天的祝福从自己最不希望见到的人嘴里说出来了。
今天是林晚十八岁生日,没有蛋糕,没有礼物,甚至没有祝福,狼狈地在雨夜里奔走了一天,最后连宿舍都回不去。
林晚情绪决堤,原来身边最关心她的人是她最不想面对的人,她想一如既往地回一句,我不是你姐,可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沉默着哽咽。
“姐,你别哭,我以后不给你偷偷打电话了。”林时听出了林晚的哽咽。
“谁哭。”林晚嘴硬道。
“那你早休息,要是让爸知道我这么晚还打电话又要生气了。”电话听筒传来嘟嘟的挂断音,林时轻柔的话语依然响彻在耳畔。
窗外的雨势小了,渐渐听不到雨滴打在车窗上的声音。
真的好讨厌,刚才自己的情绪还好好的,明明自己没有那么委屈,有人疼的孩子才有资格撒娇,我算什么?林晚想着。
可是今天又算什么?
不就是生日嘛,不就是成人礼嘛,谁稀罕呀。林晚喃喃着,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可还是在一瞬间感觉到手上的温热。
是林晚的眼泪。
她悄悄看向周斯逸,他明明什么都听到了,可是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自己,他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专注开车。
林晚用力地埋下头,我只要悄悄流泪就好了,和以前一样,没关系的,哭过就好了。
可是不知不觉声音却渐渐溢了出来。
林晚用手用力捂住,不愿让周斯逸听到。
周斯逸依旧没有看过来,他默默打开了车里的电台,调大音量。
电台里女主播温柔的声音传过来,她说着今天谁为谁点播的歌曲,谁为谁寄托的祝福,音乐响起来的时候,林晚终于忍不住痛哭。
好像从奶奶去世以后,她再也没有这么痛快地哭过。
她当然委屈,今天是她的十八岁成人礼,可是除了她讨厌的林时,没有人记得。
林晚把父母离婚的原因全部归咎于林时,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在印象里,林时出现之前,父母一直很恩爱,母亲刘静虽然性格强硬但讲道理,父亲林之扬也经常包容母亲的小脾气。
林晚第一次见到林时是在小学五年级,一个陌生女人领着孩子出现在她家中,她说这是林晚的弟弟。
从此以后,家里每天都在争吵。那是林晚第一次见平日里温润如玉的父亲大发雷霆,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母亲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扑打父亲。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妈妈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无坚不摧,她也有自己脆弱不堪的一面,原来爸爸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会发脾气耍酒疯。
那时候的林时刚上小学,他没见过林之扬,更没见过刘静,他本能地求助于这个家中唯一对她有善意的林晚。
那些鸡飞狗跳的夜晚,都是在林晚的怀抱里,林时才能安然入睡。
僵持了一年后,他们两个离婚了,刘静净身出户把所有都留给了林之扬,包括林晚。很久之后林晚才明白林时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林之扬年轻时不小心犯下的错误,最初父亲并不知道林时的存在。直到多年以后,林时的母亲得了不治之症,不得已找上门来,把孩子丢给了父亲。
林时就像林晚生活的定时炸弹。
轻轻一触就开始末日倒计时,随着时间的发酵不断加速燃烧,终于在一瞬间毁掉了林晚的生活。
刘静离婚后没过多久就和另一个男人结婚了。林晚不愿意面对出轨的父亲和同父异母的弟弟林时,跑到乡下和奶奶一起生活。
可是那些平静快乐的日子也随着奶奶的去世结束了,高三的暑假,奶奶去世之后,林晚毅然决然地修改了志愿,她想去南方,想要远离这个曾经给她带来过温暖又带来过痛苦的地方。
汽车再次驶入高档小区的时候,林晚已经哭红了眼睛,周斯逸把车停进车库,一扭身被林晚的核桃眼吓了一跳。
林晚尴尬地拿手挡住,这要是被他父母看到了该怎么解释,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他欺负了。
周斯逸明白她的犹疑:“她们应该都睡了,下车吧。”
“嗯。”林晚点点头。推开车门跟在周斯逸身后。
进入大厅后周斯逸就拐进了电梯,林晚站在周斯逸身旁。周斯逸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雨伞,白色衬衫已经湿透了,贴在他的脊背上,白色布料底下,锁骨若隐若现。林晚礼貌地收回了视线,由于没有行人,电梯很快上行至十五楼。
“叮。”
“啊。”林晚吓了一跳,尴尬地叫了一声。
“想什么呢,还不跟上。”周斯逸笑。
“没什么。”林晚摇摇头,跟在周斯逸身后。
走廊里铺着红色地毯,周斯逸停在门前,用手指指纹解锁。
“进来吧,”周斯逸打开客厅的灯,“先坐。”
客厅很宽敞,鞋柜右边是木质楼梯,通往二楼,二楼黑黢黢的。其他厅室关着灯,看来真的都睡下了,这么晚了,林晚更觉得难为情,给他们家添了好多麻烦。林晚换了拖鞋,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一身,再看看干净的沙发,乖乖的站在原地。
“林小姐,”周斯逸递过来一杯温水,看林晚站在原地,不觉笑笑,“随便坐就可以啊,左手边是浴室,我已经帮你调好水温了,里面有一身干净的睡衣,是我妈妈帮你准备好的,她们已经睡下了,你的房间在二楼左边,我一会帮你打开灯。”
“谢谢,”林晚接过水杯,周斯逸的衬衫纽扣不知何时打开了一颗,领带也摘了下来,衣领松松垮垮的歪在肩膀一侧,说不出的性感,林晚看着他湿透的衣服,下意识避开眼神,说了句,“你先洗吧。”
开口才发现这句话的暗示性,但意识到不合适时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解释道:“不是,我是说你也湿透了,你先洗吧。”林晚解释了半天,除了越描越黑,没有任何效果,脸也忍不住红了。
周斯逸看着她害羞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逗她:“林小姐先洗吧。”
林晚抬头,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忽然有些紧张。
俶尔周斯逸笑了:“我卧室里有浴室。”
说完,周斯逸转身走向二楼,木质楼梯发出吱呀的声响。
林晚看着周斯逸的背影一步步走入黑暗。他的房间也在二楼吗?林晚想。
声音消失的时候,二楼的灯忽然亮了,周斯逸站在楼梯顶端面对着林晚:“林小姐,可能有些晚了,”周斯逸笑,“祝你生日快乐,晚安。”
一天的慌张疲惫忽然在这一刻得到释怀放松,原来陌生人不经意的善意也可以抚慰温暖一个人的灵魂。
林晚眼眶有些湿润:“谢谢。”她小声说了一句,也不确定周斯逸听到了没有。
林晚洗完热水澡后就舒舒服服上床睡觉了,睡了几个月宿舍的硬床板,忽然躺在这么柔软宽敞的床上,林晚觉得有些不真实,但依旧没耽误她安心睡觉。
那些不开心的就到此为止吧,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林晚安慰自己。
林晚起床时,已经八点钟了,周日没有课,难得早八的生物钟没有影响林晚的睡眠。但这是在别人家里,林晚一边骂着自己是个猪头,一边硬着头皮起床,刚坐起就看到床头柜上有一个首饰盒,旁边贴着一张小纸条。
“林同学,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成人了也可以慢慢长大。礼物是答谢,务必收下。周斯逸。”
林晚下意识掀开被子,衣服还在。礼物应该是昨晚洗澡之前放到这里的,只不过林晚实在太累了,没有注意到。
“在瞎想什么。”林晚猛地揉揉自己的脑袋,为自己不堪的小心思懊恼。推开门下楼。
周先生家的装修风格以灰色和白色为主,墙壁上贴着几幅油画,色彩也以青色绿色等浅色调为主,装饰物品不多,看起来不像是有女主人的样子,缺少生活气息。客厅里空荡荡的,窗边摆着几盆绿植,花瓶里插着几束碎冰蓝玫瑰,已经凋零了几片花瓣,整个房间陈设简单但不失华丽格调。周遭静悄悄的,只有林晚一个人的声音回荡着,寂静得恐怖。
“他们还在睡吗?”林晚边刷牙边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
等林晚收拾完出来的时候,周斯逸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他一只手端着咖啡,一只手拿着报纸,身上换了一身居家运动服,举止优雅地看着林晚笑。
周先生看起来年纪不大,但行为举止却时刻透露着一种成熟的魅力。
“周先生早。”林晚被他盯得害羞。
“早,”周斯逸喝了一口咖啡,“早餐在桌子上,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只做了点小米粥。”
“我不挑食,”林晚小声解释着,“你们都吃了吗?”
“嗯。”周斯逸点点头,把报纸翻页。
是医学类报纸。林晚顿生崇敬,很久以前,自己也想做一名医生,但对理科不是很擅长,大学学的是新闻传播,也是她喜欢的事情。
“奶奶她们呢。”林晚从昨晚开始就没在这家里感受到过其他人的气息。
“去医院了。”周斯逸淡淡地说着。
“啊?”林晚呛了一口,轻轻咳了一声。
“没有大碍,挂几瓶点滴就好了。”
“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没听到啊。”
“昨晚。”周斯逸说着。
“啊,我睡着了。”林晚内心暗自腹诽,自己真的是个猪,在别人家里也能睡这么沉。
周斯逸没有回话,把自己的报纸叠好,打开手机看讯息,他的神情专注而又温柔,嘴角不自觉牵起一抹笑意,周斯逸的手指修长又白皙,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应该是在回复消息。关上手机后,周斯逸起身。
林晚不自觉收回视线。
“你慢慢吃,我有事出去一下,一会儿王阿姨会过来收拾卫生,有需要帮忙的可以问她,”周斯逸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十点送你回学校可以吗?”
“嗯嗯。”林晚点点头。
周斯逸上楼,换了一身休闲服,和昨天斯文儒雅的西装格调不同。
今天是阳光学长风啊,见女朋友吗。林晚想。
周斯逸出门没多久,王阿姨就过来了。王阿姨非常热情,怕林晚一个人无聊不停和她聊天。
王阿姨从周斯逸还未出世时就是周家的保姆了,她说周家人是她的大恩人,帮了她很多。
快十点的时候,林晚没有等到周斯逸,反而等到了学校老师的电话,林晚是学校校报的助理编辑,老师让林晚立马到办公室去整理采访稿。
林晚匆忙换好衣服和王阿姨告别,出门前忍不住打开了周斯逸的礼物,是一条星月项链。
“星、月,林晚,刚好都和我有关诶,”太巧合了,林晚喃喃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呢。”从来没有人送她项链,更何况,十八岁,是一个人成长的分水岭,如此重要的日子,林晚什么都没有收到,甚至没有亲人的祝福。
林晚想起昨晚周斯逸站在楼梯口上祝她生日快乐时的口吻和笑意,她忍不住摸摸脖子,本来不应该收下的,以后不会有交集了吧,林晚想着,留个纪念吧。于是给周斯逸留了一张纸条。
“礼物我收下了,谢谢你的生日祝福,后会有期。林晚”。
坐上回学校的出租车时,林晚还有些恍惚,像是梦境一样,十分不真实。想起周斯逸的笑容,忽然有些难过。他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的人,也许我会把这天发生的事情放在记忆里很久很久,可是周斯逸会吗,他会记得我吗,他会记得有一天一个雨夜,一个冒失的女孩莫名其妙闯入他家度过了一个夜晚又毫无预兆地离开了。
他不会的。
我们只是异路上因为善意温暖彼此的过客,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这么脆弱。错过了一路公交,街巷的某次擦肩,不经意的失约,一起淋过雨,甚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隔天也可以四散天涯,消佚在对方的记忆里。
一湾孤寂的皎月,一朝明媚的暖阳。
一遇即所念。所念亦终生。
恰重逢未晚,且静候佳音。
关于林晚记者和周斯逸医生的双向救赎故事就要开始啦,初次见面,请大家多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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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林同学,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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