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猫攻略》湘铱

6、“我会对你负责的。”

　　咚——
　　容易回到教室，把水杯用力怼到陆简之桌子上，垂着眼，看着厌厌的，一脸“我下毒了”的表情。
　　姚文昊被杯子声吓了一跳，从桌子上猛地抬头，茫然看了看周围。
　　“谢谢。”陆简之喝了一口，冲着容易说。
　　“啊？”姚文昊回头，一脸懵逼：“不是吧容哥？你给他接水啊？！”
　　“……”
　　你平时做选择题，都是哪里不对选哪里，直觉神经早就死了，今天突然这么敏锐？
　　容易冷着脸，瞥了姚文昊一眼，又转眼看着陆简之，面色不善。
　　陆简之立刻接收到了容易眼神里的“闭嘴”。
　　但是他不闭。
　　“嗯，他上周还带我去吃面。”陆简之眼里带笑。
　　容易眉头一跳，以为他要说酒吧，还好……
　　没等容易作出什么反应，这边姚文昊就哀嚎着趴在桌上，开始上演杜十娘怒斥负心汉的戏码——
　　“呜呜呜……容郎！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明明跟我说，没带别人去过何叔的面摊……”
　　姚文昊声音不大，但是戏足。同桌莫佳被他吵醒了，难得没有发火，笑得乱颤，歪着头锤了他一拳。
　　姚文昊低声痛呼了一句，揉揉自己的胳膊：“莫女侠，文明观戏！别打断我的情绪啊，我在讨我明天的午饭呢！”
　　容易看着他们闹腾，一个头两个大，心想怎么还不上课。
　　他木着脸转身，瞅了一眼坐得笔直的陆简之。
　　这男的怎么女表里女表气的？
　　姚文昊看容易没搭话，斜身挤到陆简之桌子上，凑到容易视线里，眼巴巴的瞅着他。
　　“……”
　　我的母语是无语。
　　容易冲天翻了个白眼，冷冷吐出四个字：“明天请你。”

　　第二天一起床，容易就觉得自己的眼皮直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果然一大早，大家就收到了一个十分不幸的消息：数学老师请假，班主任顶课。
　　所以第一节生物过后，连着三节都是英语。
　　杨雪梅讲的嗓子冒烟，中午的放学铃一响，一改拖堂的习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教室，一秒也不想多待。
　　同样冒烟的，还有姚文昊的脑子。
　　姚文昊是个纯粹的学渣，他爸开公司的，家里相当有钱。
　　连他自己都说，他爸只要求他不违法乱纪，能囫囵个躺在家里花钱就行了。
　　再加上，他平日里开朗活泼，出手大方，所以人缘相当不错。老师们都挺喜欢他的性格，平日里也不怎么管他。
　　但是杨雪梅是个例外，她居然每天检查姚文昊的课堂笔记……
　　姚文昊精神高度紧张了三节课，感觉自己从内虚到外，必须得立刻补一补，拽着容易就往食堂跑。
　　陆简之看姚文昊紧紧抓着容易的手腕，大喊着“好饿”。容易就这么任由他拽着，也没甩开。
　　和他抓的是同一个手腕。
　　陆简之原地静默两秒，起身跟了上去。
　　作为一所公立学校，出于食品安全的考虑，英才中学不允许学生点外卖，所以食堂其实勉强看得过眼。
　　姚文昊唧唧哇哇的拖着容易排队，满面愁容的等待队伍前进，生怕红烧排骨没了。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我最爱的红烧排骨！”姚文昊手指“刷刷刷”的指来指去，看着食堂叔叔打饭的手沉稳有力，整个人都幸福的冒泡。
　　容易刷了校园卡，付完两个人的饭钱，端着碗一转身，就看到陆简之也在队里，只跟他们隔着两个人。
　　陆简之低头扫了一眼容易的餐盘——麻婆豆腐，炝炒尖椒。
　　没了。
　　陆简之面色微沉。
　　全素，还都是辣椒。某位身形瘦削的胃病患者真的很勇敢。
　　容易刚坐下，还没开吃，陆简之就紧跟着坐到了他们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姚文昊快乐的哐哐刨饭。
　　容易捏着筷子没有动作，他感觉左脸仿佛要被盯出洞了，斜了一眼目光灼灼的陆简之，“说。”
　　“炒尖椒没有了，”陆简之说着，看了一眼容易的餐盘，有些失落的样子，眼睛里的笑意全部消失不见。
　　“……”容易看他盯着自己的炒尖椒，深感命背。
　　他把餐盘往过推了一下：“自己夹。”
　　陆简之欣然接受。
　　容易看他伸手，一筷子刨走所有的炒尖椒，全扣在了米饭旁边，倏地转头，看向陆简之。
　　姚文昊也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陆简之，嘴里的饭都忘了嚼，在心里给陆简之点了个赞。
　　学霸就是不一样，这动作，真是大开大合。
　　陆哥竟然敢在老虎嘴里抢菜吃，还抢了个精光！
　　什么学霸啊？这是当代武松吧！姚文昊不由得心生敬意。
　　“啊，对不起，”陆简之神情诚恳：“这样吧，我把木耳炒肉分你。”
　　说着手一翻，把一小格木耳炒肉，全拨到容易餐盘的空格上。
　　容易觉得有点窒息。
　　他看得出来陆简之的饭没动过，但是……
　　陆简之是不是把脑子学傻了？！
　　容易觉得应该教教他待人接物，耐着性子问：“我要是对木耳过敏呢？”
　　“何叔的面里有木耳丝，你认真的全部吃掉了，包括汤里剩下的。”陆简之拉回自己的餐盘。
　　很好。
　　容易恶狠狠的夹了一筷子木耳，在嘴里用力咀嚼，像是在嚼陆简之的肉。
　　姚文昊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想了想，忍痛推了一下自己的盘子：“哥，我也有尖椒。”
　　姚文昊知道，容易肯定是不会把陆简之碗里的尖椒夹回去了。
　　去年运动会，有个男生错用了容易的杯子。第二天，容易就换了个杯子，旧的再没见他用过，恐怕是扔了。
　　姚文昊认可学霸要吃好，又觉得不能委屈了兄弟，于是大义凛然的让出了自己的菜。
　　不过他猜，恐怕容易也不吃。
　　果然，容易扫了一眼他刨的乱七八糟的餐盘，压制住嫌弃，尽量淡定的拒绝了，“不用，吃你的。”
　　“诶！容哥？你们在这儿啊！”
　　容易抬眼，看王子勤也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容易扫到李柯的盘子，定住不动了。
　　王子勤顺着容易的视线，看回自己碗：“哦，炒尖椒啊。你们不也吃的炒菜吗？”
　　说完，王子勤发现，容易正盯着陆简之磨牙，面色不虞。
　　“是吗？原来还有，我刚刚没看见。”陆简之眼看谎话被戳穿，丝毫不尴尬，镇定的看着容易磨牙，眼里笑意浅浅。
　　王子勤警铃大震，深觉现场气氛危险，当即嘿嘿一笑，端着盘子迅速溜走。
　　姚文昊低头避免无妄之灾，饭刨的更快，像龙卷风过境似的，没两下就刮得干干净净。
　　学校食堂要求学生自己收归餐具，有专门的收纳台。姚文昊和陆简之说了声“拜拜”，端起餐盘就要走。
　　陆简之问：“你不等他？”
　　容易刚刚盛汤去了。
　　“哦，容哥不让我等，他吃饭慢。陆哥我走啦！”姚文昊说着离开了。
　　吃饭慢？陆简之想起容易吃面的样子，短促的笑了一下。
　　实在想象不到，他平时在学校，是怎么个慢法。
　　容易回来的时候，看姚文昊已经走了，但是陆简之却没动。
　　明明吃完了，还跟尊菩萨一样坐着干嘛？
　　容易一坐下，就凉凉的开口：“别等我。”
　　陆简之愣了一下，没有出声。
　　之前容易要回家的时候，也是像这样，抗拒他的靠近，看起来缺乏安全感又心思敏锐，所以拼命地包裹自己的内心。
　　他没有执意跟上去。
　　但是现在，陆简之实在是想不出，这个时刻，有什么会泄露容易的内心。
　　可能他只是单纯觉得自己烦。
　　陆简之眼神暗了暗，嘴边笑意落下，“嗯”了一声就离开了。
　　容易看着他平直的嘴角，突然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有点儿太硬。
　　但容易也没再开口，任由他离开了。

　　陆简之回教室抽了本物理真题，就又出去了。
　　中午，教室里睡倒一片，陆简之看着也犯困。但他实在没有趴桌子上，和一群人一起午休的习惯，所以一般会避开这个时间，出去随意走走。
　　学校绿化做的相当好，也得益于建校时间长，校园里到处都是粗壮的树木，还有繁密的花草，四季常青。
　　他一路走到食堂后面。这里有一片灌木，人烟稀少，还有长椅，刚好可以坐着刷题。
　　“快吃”、“别蹭”……
　　有人。
　　陆简之停下脚步，打算离开，一抬头就看到了容易。
　　灌木丛大概只有半人高，郁郁葱葱。
　　容易就蹲在灌木里的草地上，一只胖嘟嘟的橘猫在他脚边躺着，滚来滚去的给他翻肚皮，疯狂示爱。
　　橘猫的旁边有两个塑料碗，装着猫粮和清水。
　　陆简之看到容易表情冷淡，一脸嫌弃的看着橘猫说：“你别动了，别蹭我，你看你脏的。”
　　然后又叹口气，一副被猫猫吃定了的样子，勉强伸手揉揉橘猫的肚子，权作安抚。
　　“你乖一点，明天给你带鸡肉吃。”容易的声音轻轻的，不似平日里冷淡，带着安慰。
　　陆简之心里一软。是因为要脱盔甲，所以才赶人吗？
　　陆简之看着眼前一人一猫，温和的笑笑。
　　真的很乖，也很可爱。
　　容易第六感极强，“蹭”的回头，正对上了陆简之的笑容。
　　完了，陆简之苦笑一下，摸了摸鼻子。
　　“喵！”
　　“嘶——”容易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两道爪痕横亘，滴滴答答开始往出渗血。
　　他被陆简之吓了一跳，手一紧，攥住了大橘的肚子毛。
　　大橘受惊给了他一下，立刻跑了。
　　容易看着大橘逃窜，还没回过神，陆简之就一步跨进了灌木丛，直接抓起他的手，眉头紧锁，拉着他往校医室赶。
　　“对不起，我是无意间看到的。”陆简之看着血珠不断渗出，滴在草坪上，平日里的镇定不再，声音有一丝不稳：“流浪动物可能携带狂犬病菌，伤口必须马上消毒。跟我走。”
　　校医室就在行政楼上，离食堂不远。陆简之拉着容易一路小跑往过赶，不敢耽搁。
　　容易觉得他实在是小题大做，但是又挣不开手腕，只能被拖着往前走，懒得出声。
　　他都能想到，校医恐怕要说：“哇，你再来晚点都要痊愈了。”
　　“哇！你这要打狂犬疫苗啊！得去中心医院！”校医看着容易的伤口。
　　“。”容易木着脸。
　　现代医学这么谨慎吗？
　　果然医者仁心，他低估了一位久不治病的医生，对患者的重视。
　　容易叹了口气。
　　“持续冲洗15分钟哦，我给你准备消毒液。喏，这是肥皂水。清水肥皂水换着冲。”
　　校医把一个大瓶子放到水池旁边，看起来对流浪动物伤人的情况早有准备。可能这样的事儿，在学校里时有发生。
　　水流冰凉，一直冲刷着容易的手背。
　　容易支着手，完美依照校医的要求，持续冲洗着伤口。
　　他不能不照做。
　　陆简之拉着他的手不松开，硬给他固定在水龙头下面，跟支架一样稳固。
　　行吧，这也是出于一种善意的关心，容易心领了。
　　但是……
　　“冲一冲就行了，疫苗就……”
　　“你放心，我一定对你负责。”陆简之神情庄重的打断了容易。
　　当啷——校医手里的托盘，掉在了地上。
　　容易看着校医狐疑的眼神，一下子涨红了脸，回头凶狠地瞪了一眼陆简之。
　　你踏马会不会造句！
　　我谢你八辈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