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风逝》漠海

40、灵渺的身世（三）

　　灵渺三岁的时候，有一日突然身体赤红，通体灼烧。
　　惟斯请御医诊治，几大御医会诊，广阅文献，探讨数日，最后得出结论，说可能是奇火之毒。

　　这奇火之毒，几千年未见了，很多御医虽然涉猎广博，却从未听过。只有一位老者叫龟神在他家族谱典籍上翻到过，有些微印象。

　　龟神御医提出来，其他御医一起讨论，决定先查阅所有的典籍，看是否能够找到记录。最终在《杂病集》上找到了一些描述。反复斟酌比对，发现了灵渺的症状非常契合。

　　奇火之毒乃太虚奇火灼烧所致，病者或因体内精元缺失，或因生时受奇火所灼。毒发时，通体烧红，温度炽然。若毒不能消，则最终焚烧殆尽，化为灰烟。

　　当惟斯和萨腾听完御医的汇报后，神情悲痛，通体冰凉。

　　灵渺我儿，最终要灰飞烟灭了吗？

　　不，母亲一定要救回你。

　　惟斯和萨腾多方寻求治愈医治奇火之毒的方法。

　　最终，他们听说，玄杳是水系星体，其中有万年玄冰核，或可抵御奇火。玄杳有苍离长老，修为出神入化，据说是太初以来的高人，或能解奇火之毒。

　　惟斯和萨腾只好带着灵渺去玄杳找苍离长老，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能够救活灵渺。

　　然而，玄杳离乾泽路途遥远，惟斯和萨腾乘坐域乘灵思前往玄杳。

　　灵思在太虚飞行了一日一夜，如一道绚丽的闪电，划破寂寥的太虚长空。

　　在路过穷盲之地附近的时候，突然，灵思震动，通体银鞘的灵思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摇摇欲坠。

　　萨腾紧紧抱着灵渺，灵渺通体烧红，灼烧得萨腾的肌肤都有些疼痛。

　　惟斯用灵力拼命抵御着灵思结界的破裂，但是，终究于事无补。

　　强大的负压不断从穷盲之地涌出，向在太虚中摇摇欲坠的域乘灵思冲击而来。

　　灵思瞬间破裂，无数的罡风向惟斯和萨腾袭来。

　　灵思的裂缝越来越大，在阵阵罡风之中，如风中枯叶，剧烈颤抖，终是支撑不住。

　　“砰”的一声，域乘灵思突然爆裂，通体银鞘的灵思扛不住罡风的巨压，爆裂为无数细碎的银鳞，向太虚飞散而去，仿佛下了一场大雪，霜华满天。

　　惟斯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有一瞬的呆愣。他赶忙把妻子萨腾和女儿灵渺护在怀中。小小的孩童被奇火之毒烧灼，处在沉沉的昏迷之中，尚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灵思被毁，穷盲之地离上清境还有数万穷光之里，仅凭人力飞行，是绝对无法到达的。

　　这里四下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用人力飞行，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灵力枯竭，坠落而亡。而且，穷盲之地，周围负压强大，如有不慎，落入其中，不堪设想。

　　难道他们一家三口就要没在这穷盲之地，悄无声息地死去吗？

　　不行，他一定要救出萨腾，让她们母女好好活着。

　　惟斯的思维飞快地运转着，想着所有可能脱险的办法。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想到了。

　　看来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可行了。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要让她们母女好好活着。

　　惟斯用力拥抱自己的妻子，以手结印，向自己的胸口挥去。

　　萨腾看清惟斯的动作，瞬间惊慌失措，两行热泪不由控制地流溢满面。

　　“惟斯，不，不要。”

　　只见，面前的惟斯因为过度地动用灵核之力，七窍都流出鲜血来。他仍强自隐忍着，逼发出自己最后的魂魄之力。当所有的灵流耗尽的时候，他如枯叶般向太虚坠落而去。鲜血从他的七窍汩汩流出，仿佛凋落的玫瑰花瓣，散了一地。

　　“惟斯……惟斯……不……”

　　萨腾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却在瞬间被强大的传送阵法传送到了远方。

　　太虚中只留一声凄惨的尾声，仿佛控诉着这世道的荒暴。

　　玫瑰落尽，虚空重归寂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萨腾被惟斯用自身灵核、魂魄为祭形成的强大传送阵法，送到了玄杳附近的上空。

　　传送阵法是萨腾教给惟斯的。那是她母亲传授给她的，惟斯见了，想学，那时她便常常教他。他很勤奋，很快通达了。

　　她告诉过他，传送阵法传送的力度和距离与施法者的灵力有关，灵力越强，传送阵法威力越大，传送的距离越远。

　　如今，他以灵核、魂魄为祭，自然是威力无边的，如此开启的传送阵法，能够突破穷盲之地的负压围困，将她们母女传送到玄杳的上空。

　　萨腾看着不远处玄杳冰蓝色的光辉，因为失去夫君带来的深沉痛苦，稍微平息了一些。

　　玄杳就在眼前，惟斯牺牲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救回她们母女，她无论如何，都要将灵渺送到玄杳，让她好好活着，不能辜负惟斯的牺牲。

　　萨腾抱着昏睡的灵渺，拼命向玄杳飞去。

　　然而，一旦被命运诅咒，哪有那么容易脱离。

　　况且，她并不知道，其实，这场局已经偷偷布了多年。对方苦心经营这么久，又怎会轻易收手。

　　萨腾看着眼前的星体放射出的冰蓝色光芒，心中觉得有一丝的安慰，拼命向前飞去。

　　但是，却突然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团黑色的迷雾，那黑色的雾气瞬间将她们包围。

　　浓烈的黑雾包裹，将她们团团围住，萨腾已经看不到前面蓝色的星体光华。

　　黑雾越来越浓，萨腾渐渐看不清自己的手指。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在渐渐消解，这些黑雾仿佛有腐蚀的作用，一旦碰到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就开始消融。

　　这难道是古书上记载的冥幽暗质吗？

　　相传冥幽是暗质构成，而太虚五星却是明质组成。明暗相遇，两相湮灭。

　　如今，这黑雾碰到自己，自己的身体就无声消陨。难道真是暗质？

　　这茫茫太虚，怎么会突然出现暗质之流，而且，偏偏被自己遇到。

　　是有人暗算他们吗？

　　乾泽、沉渊如今交好。她和惟斯也没有什么仇家，谁会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他们。难道是因为灵渺？

　　黑雾越来越浓烈，不断消陨着她的身体，她的胳膊已经逐渐变得透明，渐渐没有了力气。

　　在她的身体快要彻底消解的时候，萨腾抱紧怀里的灵渺，奋力向前扔去。她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启动传送阵法，将灵渺传送到玄杳的方向。

　　惟斯用生命守护的，他们的孩子，她一定要让她活着。

　　“惟斯，我来寻你了。”

　　萨腾仿佛看到惟斯穿着天青色的衣袍，向她伸出手来，温暖的掌心握着她孱弱苍白的手，十指相扣。

　　她的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

　　“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惟斯，我终不负你。”

　　传送阵法启动，萨腾灵力耗尽，黑雾的侵蚀越来越快。

　　很快，她就变为了一片虚无，融入了茫茫太虚。

　　周围包裹的黑雾缓缓流入旁边的黑色蛀洞，当黑雾悉数被回收干净，蛀洞也消失不见了。

　　远处玄杳幽蓝的星光照耀着这一片太虚，冰冷而又寂寥。

　　两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了寂静的太虚之中，无人知晓。

　　或许，对他们来说，生死相依，也算一种不错的归宿吧。

　　幽蓝的星光寂静无声的照耀着周围的一切。

　　苍离从玄杳寻出的时候，一切已经归于寂静，他只看到远处飞来的五色光团，那之中包裹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孩子的脖颈上带着一块琉璃翠玉，上面写着“灵渺”二字。

　　他终是迟了一步。

　　收到拜帖，听说乾泽太子惟斯和沉渊长公主萨腾要携女儿灵渺来玄杳拜会他，他连忙从宸修宫出发，来寻他们。

　　但是，终究是迟了一步。

　　苍离将那五色光华环绕中的小小婴孩，抱入怀中，她还在发烧，浑身滚烫。

　　看着她赤红的小脸，苍离蓦地笑了。

　　几万年的时光，灵渺，我们终是重逢了。

　　长亘星星主灵渺，萨腾和惟斯的女儿，如今终于来寻她的宿命了。

　　苍离看着渺远的虚空，不由喟叹。

　　万年孤寂，终于又见到你了。

　　可，终是晚了一步。

　　灵渺，你不怪师父吧。

　　怀中的灵渺仍然处于深度的昏迷之中，气息微弱，仿佛折羽的蛱蝶，轻轻张合。

　　苍离抱着怀中滚烫的婴孩，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盼了万年的人，如今终于出世，回到自己身边了。

　　灵渺，以后，师父会好好守护你。

　　苍离将灵渺带到了玄杳隧壳中星体晶核所在的储灵台上，在那里，苍离用玄杳晶核周围的万年玄冰帮灵渺冰冷被奇火炙烤得通红的小小身躯。

　　奇火之毒太过霸道了，灵渺年纪尚小，不能用根本的办法医治，只能先暂时稳住。

　　虽然，他知道，她的到来，对他来说，会是毁灭的。

　　但，他依然甘之如饴。

　　只要她能够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有短暂的时光，他都是心满意足的。

　　眼下，先稳住她的病情，让她能安全成长，才是当务之急。

　　苍离终日陪灵渺在玄杳星体晶核蛀洞旁的层霜洞里，灵渺被万年玄冰包裹，周身的散发出冰凉的雾气。

　　她身体赤红，在层霜洞中万年玄冰的苦寒之下，逐渐降低，不再那么灼烧滚烫。

　　苍离在一旁专心修炼。

　　他要用这万年玄冰，给灵渺炼化一只佩剑，让她随身携带。如果出现奇火之毒，可帮她抵御。不再让她受奇火焚心之苦。

　　层霜洞中，岁月悠长。

　　灵渺在万年玄冰的包裹中，体内的奇火之毒在不断消解。但，玄冰之晶能够吸收的有限，病根仍难拔除。

　　是夜，苍离从蛀洞潜入储灵台，他用强大的灵流对抗玄杳星体晶核的威力，最终，从星体晶核上劈下一小块结晶出来。结晶劈落的刹那，玄杳瞬间地动山摇。

　　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稳。减少了一角的玄杳星体晶核，虽然不再完整，却依然可以维持玄杳的正常运转。只是，在离开母体的时候，让整个星体都有所感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