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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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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宗帝眼睛亮了起来,问道,“谦宜也懂长生之术?”
“儿臣起先是不懂的,但儿臣看父皇与国相经常商讨,乐在其中。儿臣想多了解了解父皇,便去天禄阁借书来看。”
陆谦宜俯身从轮椅下方的夹板里勾出本书,摊开道:“儿臣借了《东坡志林》,上面写着‘人之生死依赖坎离,离为心坎为肾。龙像乃精血出自肾脏,藏于坎中;虎像为气力出自心肺,藏于离中。’坎为北原方位,为我昭国国土,可寻汞石;至于铅石......那便是南郡庐江了。”
陆谦宜啪地合上书,转向凉煜,“凉大人,您说呢?”
“殿下所言极是,金丹可让陛下长生,如今只差一味铅石。”
“儿臣愿为父皇前往庐江探取铅石!”陆谦宜抬头,眼神极为恳切和坚定,“此次出行蜀郡屡次遇险,能平安归来属实不易。多亏国相和父皇祈福才死里逃生。恳请陛下给儿臣一个尽孝的机会!”
恒宗帝老泪纵横,抱着汤婆子的手止不住颤抖,“谦宜,当真长大了!好!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丹砂原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等腿伤养好了再去吧!”
陆谦宜心里咯噔一声,腿伤养好?皇帝老儿你不急不要紧,韩道江可眼巴巴盯着自己送银子去呢!
凉煜远远地站在旁侧,紧锁眉头不语,脑中盘旋着别样的心思。
自从太子回来后就性情大变,让人不得不生疑。朝中几位皇子都知道,替父寻丹砂原石是件油水颇丰的美差。比起平定水肆、开疆拓土,不知要轻松多少倍!
昌王早就私下打着招呼,让他在恒宗帝面前美言几句,把寻石的任务留给昌王。
但现在......
凉煜的思绪很快被笑声打断,陆谦宜不知讲了什么新奇乐的趣事,逗得恒宗帝前俯后仰,连带着咳嗽也好转许多。
“国相整日陪着朕,想必也疲乏得很,今日便回去歇着吧。太子难得来一回,朕再同谦宜待会。”
凉煜很识相,“臣告退。”
凉煜拖着木屐走出殿门,袖中的手暗暗攥成拳头:得速速和昌王商议!一定要把南下的事宜抢过来!
凉煜的小动作没能逃过陆谦宜的眼睛,他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
果然,国相背后大有秘密。
恒宗帝开口,“谦宜,朕听姜秀说你去廷尉狱救下那个刺客了?还把他收到了东宫?”
“是,父皇。”
陆谦宜实话实说,着重强调了楚旌堂本意只是为了引起朝中注意。
“勇气可嘉,是个人才。但他伤了朕的两位皇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父皇,看在他为蜀郡百姓出面的份上,饶过这一次吧!儿臣把他放到东宫,也是为了监督看管,避免生事。外人听了,都会说您是仁君,有海纳百川的胸襟。”
“罢了,先在你身边放着吧。待朕和国相商议后,再做决定。”
恒宗帝有些困倦,话还没说完已经打起了哈欠,眼神里却是住不住的欣喜。陆谦宜的话字字句句都在点子上,让他很是受用。
陆谦宜赶紧追上话头,“父皇,高晋死前写的血书——”
“嗯,朕看过了,上面的人你去查,切记不可手软!”
“多谢陛下!儿臣告退!”
恒宗帝透过疲乏下垂的眼睛看着陆谦宜的轮椅渐渐消失,自言自语道,“老天开眼,终于给朕赐了个好儿子!”
*
解小六推着轮椅穿过御花园,陆谦宜坐在上面喜不胜收,心血来潮道,“停——殿里病气重,憋闷得很!孤在园中休息会。”
御花园内植满奇珍异草,几条色彩斑斓的锦鲤正在池塘里肆意游动。
恒宗帝的确是下了功夫,专门寻来了上好的太湖石立在园中的湖心亭。
池中红莲似火,灿然绽放,惊艳明媚。
“殿下,放心吧,没人!”
解小六探头探脑,确认院中无人后收起了陆谦宜腿上的毯子。
“好嘞!”
陆谦宜弹跳着从轮椅上跃下,沿着荷塘上蹿下跳。
清风徐徐,池塘波光粼粼。
陆谦宜惬意极了,扑面的暖风吹得他心痒痒。索性脱下鞋袜坐在池边,将足伸进了进去。
池水清凉柔和,如丝滑的缎子般包裹着肌肤。
水波哗啦哗啦地响着,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细碎的金光。
“殿下,您小心些!”
“放心!孤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陆谦宜转头,看见解小六直挺挺地立在轮椅旁,拍了拍身边的石头,“小六,你也别杵着,坐下来玩水啊!”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孤让你下来,快点!”
“哎!”解小六小心翼翼坐下来,也学着陆谦宜的样子踩水。
“殿下,有件事属下想问。”解小六斟酌着词汇,“您什么时候也对占卜之事感兴趣了?以前也没......”
“孤昨晚上临时突击看的,这不为了和凉煜搭上话嘛。”陆谦宜捏起枚石子,往池塘中打了个水漂,“昌王手段不简单,下到庐江郡的官员、江东的商队、上到文官之长丞相王鹤年、国相凉煜,哪一个不是被他收入彀中?虽然咱们已经破了他的乌头军,但免不了陆琮私下还和武官有来往,一旦让他掌握兵权......”
“陛下,昌王是凭借着柳贵妃才......”解小六突然噤口,见陆谦宜神色并无异常后继续道,“当然了,陛下的心思终归是放在您身上的。今日殿内,陛下对您可是大加赞扬啊!”
陆谦宜眼睛亮了亮,他记得书中写过。柳贵妃是二皇子陆琮的母亲,名叫柳瑶,祖上在胶东地带历代经商。
昭国重农抑商,为了尽快剥离商人圈子,柳父柳西明早年捐官做了个乡官。
柳西明处心积虑攀附关系,拜认临淄郡监御史张元柏为义父,最终把女儿送到了宫里。
太子的母亲沈皇后,将门出身,是恒宗帝的结发夫妻。心思沉稳聪颖过人,是位得力的贤内助。
因操劳国过度,在陆谦宜十一岁当年患病去世了。恒宗帝思妻心切,又觉得愧对亡妻,便格外对陆谦宜宠爱些。
恒宗帝是不主张太子过多参与朝政的,一来他不想儿子背负的担子太重,消耗了身子。二来万一太子势力过大,羽翼丰满,威胁到他的皇位,那后面的结局定当不大好看。
自古皇族斗争,都是充满了腥风血雨。
原著中写过,昌王陆琮城府很深,明面上和太子一道是个富贵纨绔公子哥,私下里却是换了副皮囊,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拉拢重臣架空皇帝,又收买了剩下的三皇子陆玢和四皇子陆瑄,一起帮他把太子折腾下位。
想到这,陆谦宜隐隐约约就头疼不已。陆琮明摆着要取他的命,结果无论他怎么向恒宗帝暗示,都换来的是个和稀泥的答案。
只要大家明面上和和气气,不直接威胁到恒宗帝的皇位,那便不用管。平民百姓家里的兄弟姊妹们同住一屋,打架也是常有的事。
“父皇赞扬,孤心里高兴。但他得给钱啊!唉,南下的事又延后,银子还不知道从哪来,烦! ”陆谦宜往水潭里一连串抛了几枚石子,“父皇还夸了陆琮呢,哼。罚俸、禁足半年,那都不叫事。没准过两天都给他放出来了。”
解小六也没了话,盯着水面上泛起的层层涟漪静静坐着。
突然,池边几只野鸭扑棱棱飞起,惊得陆谦宜身子打晃。
“殿下小心!”解小六眼疾手快扶住了陆谦宜,皱眉呵道,“什么人?”
“嘘——”陆谦宜摇摇手示意自己无事,“是国相凉煜。”
凉煜绕着池塘边走边张望,就在陆谦宜犹豫要不要和对方应酬时,凉煜脚下加快消失在了西边的假山后面。
陆谦宜悄悄推了推解小六,“小六,你跟上去,看看凉大人约了谁。”
“是。”
远处闪过粉红的影子,几名宫娥飘摇着裙角出现在园中。
宫娥后面是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她头戴金步摇,身披黄地罗绮云纹袍,颇显雍容华贵。
妇人缓缓开口,声音威严庄重。
“月影,你告诉哀家,你一个人在山洞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扯树皮、掏鸟蛋、寻老鼠......”
“老鼠也能吃得?”
“不止,跟着踪迹找洞穴,里面有不少老鼠过冬的存粮。运气好的时候,去村里捡旁人不要的花菜根,外面那层皮也能吃。”
“真是受苦了,你到哀家身边来吧,不知你愿不愿意?”
......
“太后?正发愁没处安置苏月影,要是太后愿意收她那就再好不过了!”
陆谦宜暗自揣测道,站起身往二人的方向走去。
唰!
空中飞过一个晶亮亮的硬物,不偏不倚砸中了肩膀,陆谦宜吃痛,脚腕一滑栽进了池塘。
池水又冰又冷,一条三四尺长的红锦鲤躲避不及,伸长尾巴结结实实抽在了陆谦宜脸上。
“哎哟,这叫什么事啊!”陆谦宜开口呼叫,嘴里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冷水,夹杂着锦鲤的腥味。
扑通!
池水泛起巨大涟漪,似是有人也跳了下来!
陆谦宜在池中起起伏伏,体力快要透支殆尽。
视线渐渐模糊,勉强可见一簇红灿灿的莲花。陆谦宜使出全身的气力,向着莲花游了过去。
“快救人啊!有人落水了!”岸上响起宫娥娇怯怯的惊呼。
陆谦宜身子不断下沉,终于勉勉强强握住了红莲。他太累了,很快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