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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古时书册,价格昂贵。
      元若甫来到这个世界,虽还没机会亲自去逛书肆,在原书中也了解到这一点。
      这白马书院的藏书阁里,不乏典藏的古籍和前世圣人留传下来的经书注释本,其价值,很难用银两来衡量。

      如此一想,元若甫顾不上撑伞,一头扎进雨里,往藏书阁方向跑去。
      带着一身湿气,他冲进屋内,却见右边墙壁上的一扇大窗户整体坍塌,徒留一个大窟窿。
      哗哗的雨水正顺着窟窿往里倒灌,把近旁平行摆放的两个书架全部浇透。

      “大家别着急,先拿油纸把窗户遮上!”
      陈裕的嗓音夹在嘈杂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在场所有人的劲儿聚到了一条绳上。

      话音刚落,两个夫子扯着块油纸,迅速遮在那大窟窿上。
      余下的人分成两组,一半负责清扫地板上的积水,另一半优先去抢救底层的书册。
      来不及往外搬运,只能往上层堆,以免被地上的雨浸泡到。

      元若甫很快加入其中,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情况紧急,他一个学生,忽然出现在一群夫子中,倒也没引来太多关注。

      约莫半个时辰后,这场雨终于结束,大伙儿抢救完所有危险的书册,留下两三位年长的夫子整理善后,其余都退去了屋外的檐廊底下。
      个个衣衫湿透,也分不清是雨水是汗水。

      元若甫捧着杯温茶,担忧地回头看屋内的情况。
      那用来遮窟窿的油纸,到底太脆弱,撑了这么一小会,已经有些破损,边角地方漏了不少水进去。
      更不知下回再赶上雨水,还可以抵挡多久。
      不过,经过大家努力,里面的书册算是最大程度地保住了。

      目光一转,元若甫发觉了站在书架后头的陈裕,老夫子须发全湿,面色苍白,但眉头始终蹙紧。

      元若甫端着温茶,小心翼翼穿过那些乱糟糟的书架,眼前出现另一番场面。

      原本用来看书的桌案上铺满了湿透的书册,挤挤挨挨的。
      而那纸页上的字迹,已经晕染开,很多都糊成一团,变得难以辨识。
      三位胡须花白的夫子,表情凝重,似是临危不乱,可他们拨弄书页的手指却在颤抖。

      元若甫见状,不觉跟着揪心。
      他缓步走到陈裕身边,双手奉上茶杯,“陈监院,喝些温茶。”

      陈裕转回头看他,似是没料到他会出现在此,怔愣了瞬,才尴尬地苦笑了声,“你也来帮忙了!这场雨下的,还耽误了你们的课业。”
      又对旁边的陆夫子说,“两个班的孩子都没人管,你先过去看一看,给安排些自学任务。”
      陆夫子这时也注意到元若甫,但没多问,只听陈裕的吩咐走了出去。

      陈裕喝了口茶,便将茶杯还给元若甫,上前帮其他夫子整理桌案上的书。
      元若甫亦是紧步跟上,听陈裕侧目小声道:“不知你为何坚持留在丙子班,但你是个踏实的孩子,老夫相信,有朝一日,你能有长足进步。”

      “学生明白。”元若甫鑫奎微涨,拱手回道,又随着陈裕的动作,看向那些湿透的书册。
      似乎连翻动都很困难,稍一不注意就要扯烂。

      “监院,这可如何是好?”
      陆夫子已处理完丙子班事务,又赶回到这里。
      陈裕停下手,挺背站直,却难掩住眼神里的惋惜之色,“实在不行,找人翻抄一遍吧。”

      此话一出,桌案边的夫子们皆抬头看了过来,个个面露惊讶。

      元若甫就站在陈裕身边,他无法承受这些热切的目光,便垂下头去,随意看起案上的某一本书。
      依稀觉得字迹很熟悉,他便凑近仔细一看,很快认出这一本的字迹与林苏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难道是……”

      “正是当今礼部尚书林徽礼的手稿!”陆夫子解开了元若甫心底的疑问。

      元若甫微怔,原书中,堂哥在国子监念书,作者对白马书院的介绍,并不是重头戏。
      殊不知连礼部尚书林徽礼,都曾在这里学习,还留下了如此珍贵的“随堂笔记”。
      要放到现代,这就是学霸的笔记,有市无价。

      “除了林大人,现今朝堂上的许多重臣,皆是从白马书院走出去的,”陆夫子感慨完,朝陈监院看过来,“这些书稿,对书院来说,具有很特殊的纪念意义。”

      闻言,桌案边的三位年长夫子齐齐愣住。

      少时其中一位质疑道:“东西的确珍贵,但……咱们也不能光抄书,别的啥都不做吧。真要那样,明日就会有家长上门问罪了!”
      另一位也开了口,“光凭我们几个,哪里来得及抄完?等书册一干,全部沾到一起,翻都翻不开,还抄个什么?”
      “因为雨水冲刷过,字迹很难辨识,这一点,也会增加抄写难度!”

      一时议论不断,陆夫子沉声总结,“现在看来,人手不够是最大问题。”

      陈裕到底是监院,到了此时,面上依旧冷沉。
      他让陆夫子先挑选十位夫子,抓紧开始抄书。
      另外再去甲子班问一问,有愿意过来帮忙的,下月考核可以免除“降班”处罚。

      元若甫一听这个建议,便知陈裕果然老道,也懂得如何利用人心。
      甲子班的学生是书院最优秀的,随便拎一个出来,字迹都是漂亮又工整,拉过来帮忙抄书,完全绰绰有余。

      可惜元若甫猜错了一步,他没料到古时书生骨子里的傲气。
      一听要用抄书来换取留甲子班的机会,个个都摆手拒绝,还表示要靠自己的实力,绝对不走这种捷径!

      “整个甲子班,只有林苏一人肯帮忙。”陆夫子无奈道。

      得知这个情况,那些年长的夫子又开始干着急,互相小声私语起来。

      “陈监院,学生有个想法,”元若甫对陈裕行礼,等陈裕点了头,他才继续说,“情况不容耽误,咱们可以去丙子班问一问,或许有人愿意帮忙?”
      一旁陆夫子眉头一松,“对啊,虽说丙子班大部分人的字迹还不够好,现在也不能太计较这个。”说完看向陈裕。

      见陈裕没表态,年长夫子们沉默了瞬,也纷纷劝起陈裕,事不宜迟,等书册纸张粘连成一体,就再无抢救的可能了。
      陈裕扶腮思忖片刻,终是同意了这个提议,立马安排陆夫子去丙子班拉人。

      “我随夫子一道去!”元若甫拿了把伞追上去。

      外头又开始淅淅沥沥下雨,两人匆匆赶到丙子班,单独将上月考核第十二至二十的孩子,加之薛钏,都叫出来,一一询问是否愿意帮忙誊写书稿。

      有人看出些蹊跷,直言问陆夫子,为何不去甲子班里挑人?
      陆夫子坦诚相告,甲子班无人愿意。

      听了这话,这十个孩子赶紧也摆了手,说自己字迹太糟,怕无法胜任这个任务。
      接着,有五六七个转身进了书屋。

      本就是自愿原则,人家不答应,陆夫子也不能采取强制手段,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群慢慢散了。

      “夫子不急,”元若甫站出来,向陆夫子言明心意,“若您看得上我,我愿意去藏书阁誊抄书稿!”

      陆夫子眉眼弯起,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静默须臾,他叹道:“我也给不了你其他的,就付给你一些抄书报酬吧。抄五本,一两银子!”
      说着,他冲元若甫伸出五根手指。

      “这如何使得?”元若甫摇了头,“学生的字迹,那才叫差!您能给我机会,已是对我最好的奖赏了。”

      “切!”一道冷篾的话音从旁传来。
      元若甫扭头,薛钏竟还站在原地,正一脸戏谑地瞅着他。

      “元三!平日见你装得多清高,现在倒是着急了!”薛钏一声嗤笑,“为了讨好夫子,为了升班,你连抄书这种累死人的活儿都愿意干……还真的,不挑!”

      元若甫悄悄挑了眉。
      真好,鱼又咬钩了。
      他完全无视了薛钏的恶声恶气,转向陆夫子,“夫子执意要给学生报酬,不如这样吧。若我帮着抄书,下月考核中,夫子能不能给我一份好评语,让学生的成绩提高一些?”

      “自然可以。”陆夫子笑道,“除了评语,我再找陈监院商量一下,能否直接给你提一个等级,确保你可以升班。”

      这话听在元若甫耳中,他便明了了,陆夫子有意配合他,一起刺激刺激薛钏。
      多“骗”个人帮忙抄书,总是好的。

      “我也愿意!”薛钏急道。

      元若甫和陆夫子同时转头看他,又彼此交换一眼。

      陆夫子掩口咳嗽了下,认真看着薛钏,又把眉头皱紧,“薛二公子,这回抄书,要在藏书阁完成,可不能带回家,让你尚书府的人帮你抄哦!”

      半月前,薛钏找人代笔,被罚打手板的糗事,再度被翻出来,便叫薛钏脸上涨红一片。
      他左手下意识蜷缩起来,仿佛又想起当时那种火辣辣的疼。
      “在藏书阁抄嘛,我抄完再回家便是!”

      得了薛钏的许诺,陆夫子转向元若甫,轻拍他肩膀,“去转告林苏,这两日辛苦你们仨,午后到藏书阁汇合,誊抄书稿。”

      等夫子一走,元若甫故意没去搭理薛钏,打算先去甲子班找林苏,却被薛钏一把摁住肩膀。

      “元三!”
      薛钏脸色阴恻恻的,“昨日你说……叫我别再堵你,是开玩笑么?那我再给你个机会,你好好回答我,到底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元若甫一拐胳膊,从他手里挣脱,“我没想好,等想好,再告诉你。”
      “你!”薛钏的手僵在半空。

      元若甫跑过回廊转角,回头见薛钏还愣在原地,才终于长出一口气。
      差不多,该收鱼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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