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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斐瑾以为江妤年没放在心上,陪着她又玩闹了一天,大半个盛京都逛了一圈。
      但不知道是不是玩累了,斐瑾送江妤年回家的时候,对方竟然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他一直觉得江妤年还是没开窍,但是江妤年却觉得自己像是打开了任督二脉,一下子就通了。
      她不讨厌斐瑾的。

      离相府还有一段路,江妤年忽然就拉住了他。
      斐瑾正想开口,就听江妤年说:“你往下一点。”

      斐瑾闻言,低头。
      然后江妤年一把揽上他的脖子,踮起脚,亲了他一下,一触即离。

      斐瑾突然愣住,但在江妤年转身想跑前,伸手揽住了她的腰,顺势将她搂进怀里,然后低头又亲了下去。

      斐瑾亲了好一会儿才停,又抱着她不肯松手。
      “江妤年。”
      “嗯?”
      “江妤年。”
      “我在。”
      “我喜欢你。”

      过了一会儿,斐瑾才送江妤年回丞相府。
      那个少女刚进相府大门,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回过身:“斐瑾。”

      斐瑾看见江妤年笑着朝他招手,紧接着又将平安扣从衣襟里拿出来,低下眉眼,然后轻轻在上面落下一吻。
      他听见她说——
      “斐瑾,我等你来娶我。”

      夜色深浓,檐下灯笼在风里明明灭灭,晃得江妤年的脚步也飘忽起来。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温热,连带着心口也擂鼓般咚咚作响。她抬手用力搓了搓脸颊,想把那恼人的热度压下去,暗骂自己昏了头,怎就……怎就那般大胆了?

      刚迈进堂厅,廊下阴影里的一道身影让她停步。

      “爹?”江妤年有些意外,更有些心虚,下意识抿了抿唇。

      江眠背着手站在廊柱旁,素日里从容淡定的眉宇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他闻声转过身,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回来了?又跑去何处疯玩了,这么晚。”

      江妤年走近,试探着问:“宫里……又议事了?”能让父亲深夜愁眉不展的,绝不会是小事。

      江眠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年年,”他开口,声音低沉,“贺长帆之事,陛下已有决断。”

      江妤年心头一跳,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哦?那陛下是觉得他一个藩王之子,配得上我这个相府千金?”

      “贺长帆递了投诚书。”江眠的声音压得更低,“以晋地三座紧要关隘为献,只求娶你为妻。”

      夜风卷过,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更添寒意。

      江妤年脸上的轻慢瞬间消失,只剩下震惊和被当作筹码的屈辱感。她脱口而出:“他疯了?还是陛下和爹你们……都疯了?”

      “年年!”江眠厉声喝止,眼中痛色一闪而过,“不得放肆!陛下有陛下的考量。藩王势力日渐增强,贺长帆主动投诚献关,此乃削弱藩王、稳固中枢的良机。至于你……”

      “至于我,就是那个最合适的添头,对吧?”江妤年打断他,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眼底却已浮起一层倔强委屈的水光,“因为我有个好出身,有个疼我的皇帝舅舅,还有个位高权重的丞相爹,嫁过去既能安抚贺长帆,又能彰显朝廷对投诚藩王的‘恩宠’?爹,你们问过我的意思吗?你们想过我愿意吗?”

      江眠看着女儿眼中的泪光,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何尝舍得?这是他捧在手心长大的独女,是他对早逝爱妻唯一的念想。可他是丞相,是帝王的股肱,他肩上担着万里江山的重量,有些抉择,痛彻心扉亦不得不为。

      “此事尚未最终落定……”他艰难地开口。

      “若落定了呢?”江妤年逼问,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滑落,却倔强地没有抬手去擦,“爹,您就眼睁睁看着我嫁去那千里之外?嫁给一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您忘了娘临终前……”后面的话哽咽在喉头,再难出口。

      她转过身,肩头微微耸动,只留给父亲一个单薄而决绝的背影。

      江眠伸出的手颓然垂下。

      几日后,一封来自边境的密信,悄然递到了皇帝案头。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
      皇帝拆开那封信函,目光扫过其上苍劲有力的字迹,眉头先是微蹙,随即缓缓舒展开来。他将信纸递给一旁的江眠:“爱卿也看看。”

      江眠接过,只看了几行,脸色便倏地一变,惊愕地抬眼看向御座上的帝王。

      信是斐麟亲笔,核心只有两点。
      其一,犬子斐瑾,年少鲁莽,但对相府千金江妤年情根深种,非卿不娶。
      其二,斐家世代忠君,但若有人欲以儿女婚事为饵,行祸乱朝堂动摇国本之事,斐家十万边军,纵隔千山万水,亦知忠义何在。

      最后一句,更是力透纸背——
      “小儿斐瑾,已奉臣之命,日夜兼程返京,一切行止,皆为国事,望陛下明鉴。”

      “这……”江眠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斐麟这哪里是陈情,分明是警告。
      以边军之势,为斐瑾的私归正名,更是毫不掩饰地宣告了斐家“只忠君”的立场,对东宫与诸皇子之争划出了清晰的界限。

      皇帝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眼神幽深难测。
      “几十年了,斐麟还是那个火爆脾气。”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看来斐瑾那小子提前跑回来,倒也不全是儿女情长昏了头。他爹心里,门儿清。”

      江眠心头翻江倒海。
      斐家这封密信彻底搅乱了棋盘。斐麟强硬的态度,不仅堵死了贺长帆求娶的路,更将斐家的立场,如同战旗般鲜明地插在了朝堂之上。

      而皇帝此刻的态度,更是耐人寻味。

      “那贺长帆那边?”

      皇帝挥了挥手:“贺长帆?不急。斐家这小子既然‘为国事’回来了,总要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年年的及笄礼也快到了吧?朕倒要看看,他们能折腾出些什么来。”

      江眠的心却随着皇帝的话语一点点沉了下去。他明白,女儿及笄礼上的“夫婿人选”之争,已不再是简单的儿女婚配。

      盛京的初夏,已有了几分燥热。
      今日便是相府千金江妤年的及笄之日。

      水榭四面环水,荷风送爽,本是消暑纳凉的绝佳所在,此刻却因宾客盈门而显得庄重。

      江妤年身着繁复华丽的及笄礼服,由宫中德高望重的女官引导,行过一整套庄重的古礼。

      她低垂着眼睫,姿态娴雅端庄,唯有偶尔抬眼间,目光扫过席间某个角落时,泄出一丝急切。

      斐瑾果然来了。

      但他并未着甲胄,一身墨蓝色云锦常服,身姿挺拔如松。位置不算靠前,却因那份沙场淬炼出的气质在满堂勋贵子弟中显得格外醒目。

      他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抬眸望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斐瑾嘴角向上弯了一下,眼神沉静,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江妤年心头那点因贺长帆之事带来的烦乱,竟被这眼神抚平了大半。

      繁琐的礼仪终于接近尾声。
      乐声暂歇,皇帝含笑开口,声音温煦却带着帝王的威严:“妤年今日及笄,朕心甚慰。当年皇妹早逝,母后将你养在身边,视若珍宝。如今你已长成,终身大事……”他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有意无意地在贺长帆和斐瑾的方向顿了顿,“朕与你父亲商议多时,今日便为你……”

      “父皇!”

      一个急切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皇帝的话。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四皇子对着皇帝深深一揖。

      “何事?”皇帝微微蹙眉,语气带着询问。

      四皇子抬起头,先是看向坐在江眠身后的贺长帆,随即又转向武将席中神色冷峻的斐瑾,最后才痛心疾首道:“父皇,儿臣本不该在此吉日扰了妤年妹妹的喜气,但大是大非当前,社稷安危系于一线,儿臣实不敢因私废公,隐匿不报!”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然正气:“儿臣今日要弹劾两人。将军府二公子斐瑾,身为边军将领,无陛下诏书,擅离军营,私回盛京。此乃藐视军法,动摇边防之大罪!”

      满场哗然,无数道震惊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斐瑾身上。

      斐瑾端坐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四皇子弹劾的并非是他。

      四皇子不等众人反应,矛头猛地一转,指向脸色已然铁青的江眠:“儿臣还要弹劾当朝丞相江眠!其女江妤年及笄在即,江相却暗自通藩,与晋王之子贺长帆私下勾连,意图以儿女婚约为掩,行不轨之事。贺长帆所献三关,焉知不是里应外合的毒饵?”

      贺长帆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四殿下,你血口喷人!”

      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致,但就在这剑拔弩张之中,一个清脆如碎玉的声音响起:“四皇兄,我看你是做贼心虚,狗急跳墙了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四皇子身上转向声音来源——今日及笄礼的主角,江妤年。

      她不知何时站在四皇子身侧几步之遥。方才还端庄娴静的少女,冷着一张脸从自己宽大的礼袖中拿出一把匕首。

      匕首吞口处雕刻着螭龙纹路,龙睛处镶嵌着细小的墨玉,在阳光下流转着幽暗的光泽。

      江妤年高举匕首,冰冷的锋刃直指四皇子,:“此物,四皇兄可还认得?当日在茶楼,你与人密谋构陷太子,被我撞破后又追杀于我,慌乱之中,你遗落了这把匕首。”

      “怎么?如今眼见阴谋败露便想反咬一口,将这些罪名扣到我父亲头上?扣到斐瑾头上?四皇兄,你好歹毒的心肠!”

      “你……你胡说!”四皇子脸色剧变,指着江妤年的手都颤抖起来,厉声喝道,“江妤年!你胆敢伪造证物,攀诬皇子,此乃诛九族的大罪!这把匕首……”

      “这把匕首是不是你的,内务府的存档一查便知!在场的宗室长辈,难道认不出这皇家独有的制式?”

      江妤年毫不退缩,声音更高亢了几分:“你当日密谋要害太子,被我听见。今日见斐瑾回京,贺长帆投诚献关,搅乱了你的夺嫡大计,你便迫不及待跳出来,想用这滔天罪名,先除掉手握重兵的斐家,再除掉我爹。”

      四皇子被江妤年逼得哑口无言,脸上血色尽褪,嘶声道:“父皇,休听此女胡言!她与斐瑾早有私情,这是合谋构陷儿臣!”

      “够了!”

      一直沉默的皇帝终于开口,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冰冷缓缓扫过状若疯狂的四皇子,最后落在依旧高举匕首的江妤年身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道墨蓝色的身影倏然站起。

      斐瑾离席,大步走到水榭中央,在江妤年身侧站定。他并未看江妤年,更未看那把匕首,只是对着皇帝跪了下去。

      这一跪,如同重锤落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臣斐瑾,日夜兼程回京,只为护驾,以防不测。”

      他微微一顿:“臣离营前,父帅再三叮嘱,京都重地,陛下安危大于一切。可臣一路行来,却发现四殿下府中亲卫统领,假借东宫令牌,半月前秘密前往边关重镇,以‘协防’之名,意欲私自调动关内三千精骑。”

      私调边军!这是真正的谋逆大罪。

      四皇子浑身剧震,嘴唇哆嗦着,指着斐瑾:“你胡说!父皇......他这是污蔑!是污蔑!儿臣从未……”

      “四殿下,”斐瑾的声音依旧平静,打断了他的嘶吼,“那亲卫统领此刻就在殿外,由我斐家亲兵看守。他怀中便有您亲笔所书的调令,陛下只需派人一验笔迹,真伪立判。”

      他不再看四皇子,再次转向皇帝,深深叩首:“臣斐瑾,擅自回京,有违军纪,甘受惩处。但父帅密信所言,句句肺腑。斐家十万边军,不惜此身,只愿为陛下,为天下,荡平奸佞。”

      “噗通”一声,四皇子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面无人色地瘫倒在地,只剩下绝望的喘息。

      良久,皇帝低沉威严的声音终于响起。
      “来人。”

      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决断。

      “将四皇子即刻收押,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皇帝的视线扫过地上那滩烂泥般的儿子,眼中再无半分温度,“一干涉案人等,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凡有牵连者,无论身份,严惩不贷。”

      “遵旨!”

      皇帝的目光转向斐瑾,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考量,最终沉淀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他缓缓开口:“斐瑾。”

      “臣在。”

      “擅离军营,实乃重罪。然,念你千里驰归护驾,功过相抵,朕便不再追究你私归之过。”

      斐瑾叩首:“臣,谢陛下隆恩!”

      皇帝微微颔颔首,目光随即落在一旁的江妤年身上。
      “妤年。”

      皇帝的声音放软了些,带着长辈的温和:“今日委屈你了。”

      “相府千金江妤年,温婉敏慧,忠勇可嘉;将军府斐瑾,少年英杰,忠君为国。二人青梅竹马,情意深笃。朕今日便赐婚二人,望尔等日后同心同德,琴瑟和鸣。”

      短暂的沉寂后,满堂宾客终于反应过来,带着各种复杂情绪恭贺。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恭喜丞相!恭喜斐将军!”
      “恭喜江小姐!恭喜斐小将军!”

      声浪如潮水般涌来,江妤年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她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身后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站稳了。”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

      江妤年脸上腾地一热,慌忙低下头,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斐瑾更紧地握住。

      仪式终于彻底结束,恭贺声也渐渐散去。

      江妤年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她差点窒息的地方。

      “江妤年!”

      身后传来斐瑾低沉急促的呼唤,紧接着是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快速追近。

      江妤年脚步更快,几乎要小跑起来。可刚走到回廊尽头,手腕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从后面牢牢攥住。

      “你跑什么?”斐瑾的气息微喘,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前方的去路。他微微俯身,那双眼睛带着隐隐的笑意,紧紧锁住她低垂躲闪的眼眸,“方才在御前指着皇子鼻子骂的胆呢?这会儿倒知道怕了?”

      “谁怕了?”江妤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脸颊绯红,带着点气急败坏,“放手,我累了,要回去歇着。”

      斐瑾非但没放手,反而借着身高优势,将她往自己身前带了带。他低下头,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方才陛下赐婚,你可听见了?”

      江妤年心跳如擂鼓,耳根烫得惊人,却还是嘴硬道:“听见了又如何?圣命难违罢了。”

      “圣命难违?”斐瑾低笑一声,“那日是谁亲口对我说,‘斐瑾,我等你来娶我’的?”

      江妤年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你……你闭嘴!那是我一时糊涂!”她恼羞成怒,抬脚就想踹他。

      斐瑾却早有防备,长腿一错便轻松躲过,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另一只手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颈间滑落出来的碧色平安扣,温润的玉石触感沁入指尖。

      “一时糊涂?”他摩挲着那枚平安扣,指腹带着薄茧,动作却异常轻柔,“我问你,那日你亲我,也是一时糊涂?”

      他的目光落在她嫣红饱满的唇瓣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江妤年被他看得浑身发软,呼吸都乱了:“斐子瑜,不许再提这事!”

      “不提了。”斐瑾,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带着诱哄般的认真,“那入赘的事,还作数么?”

      江妤年被他弄得一愣,茫然地眨眨眼:“啊?”

      斐瑾眼中笑意更深,带着几分促狭,又无比认真地看着她:“你爹就你一个女儿,舍不得嫁远。我若入赘相府,岂不正合他意?省得你爹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她抬起眼,狠狠地瞪着他,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水光潋滟。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毫不客气地踹在了斐瑾的小腿上。

      “嘶……”斐瑾猝不及防,吃痛地吸了口气,却依旧没松开握着她的手。

      江妤年踹完,看着他微蹙的眉头,仿佛出了一口恶气,下巴一扬,像只终于夺回了领地的小孔雀。

      “入赘?斐子瑜,你想得倒美。”

      江妤年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提起裙摆,几步跳下石阶,而后回过身,对着站在回廊上无奈又纵容地看着她的斐瑾,浅浅一笑。

      阳光落在她脸上,明媚得晃眼。
      “我江妤年,要堂堂正正地嫁进你将军府的大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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