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寸刃红绯

20、红土峡谷

　　用卷轴施放了疾飞和减风恒温魔法，EN大体交待好战术，大家最后一遍检查了装备，然后便各行其事：乐莎闭上眼睛开始冥想，其余三人则忙着给箭支附着法力——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准备足够的魔法箭，他们只能用之前屯下来的卷轴临阵制作。
　　蓝亚龙保持着雄龙在前的菱形队列，云层之上群星璨璨，风被魔法消减得几乎感觉不出来，连带的，亚龙扇动翅膀的声音也传不进耳道，他们像是在一整块的墨底晶爆石中无声穿行。智妖宁静祥和的气息一点点加速着战士的心跳……EN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他只是禁不住怀念，如果这是斐伽的某一次任务，他身后透在战斗的间隙里小憩，皓翻着法书，只为了找个空地儿写几句短诗，米特招出灵体，遣它超到队前引路……
　　真是老了，越来越多愁善感！重新控制住心跳的频率，队长强迫自己转头看一眼队尾的凤装战士，TT埋头干活，表现得相当懂事——既没有蹭过来磨叽，也没有表露一丝半毫要找事的苗头。还在郁闷？转性了？放弃了？
　　自失地一笑，怎么可能呢，这可是TT啊。一涉及这位少爷，“想点什么”就比任何事情都要令人头疼，战士决定放自己一马，把思路扯回眼前的任务上，突然想起个关键点——这家伙如果再像对付巫王时那么拼命，这次很可能就会真的把他自己拼进去了……看着老神在在地一边干活一边吹风打呵欠的小鬼，除非现在扑过去掀掉凤盔，谁也“看”不出他的“能量状态”，不由人不担心。
　　越想越难安生，EN忍不住在队频（注：减风魔法发动时空气对声音的传导受阻，一般装备头盔里都附加有通讯法术，组队的时候全队一起起个誓就能用了，最大有效距离视法术等级而定）里直接开喊：“TT，只是出个任务，应付过去就行啦！自己掂量着点啊！”
　　“喂喂，这算公然叫唆队员殆工么？”那可可不客气地照着战士的脑门来了一箭，当然，早拔了箭镞出不了人命，做做样子教训小弟罢了。
　　“您大姐那是救老公，我嘛，免强能算得上救老友——这位兄弟一不是健盟的人，二不是您的人，三不是我的人，人家凭什么啊？”
　　“E哥，我就是你的人啊。”TT抬起头，温柔的笑意思透过面甲击中了两位年长的队友，那可可大笑起来，EN摸摸鼻子，无奈地摇摇头：
　　“行——总之，做好交待你的事儿就得，不用多余管别人，别让我后悔带你出来。”
　　“嗯。”
　　看不到表情，即使小魔鬼一直表现得相当乖顺，EN依然有一种被步步紧逼的焦灼，但，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那可可不时把护手甲卸下来查看引符——这是他们和李唯一的“通讯”，敌人应该是在战场四周设置了噬信结界，那边什么信息都送不出来。进入青冥界内血符的感应更加精确了，引符淡化的速度逐渐降低，稳定在浅淡但脉络清晰的水平，对求援小队来说是个极大的鼓舞。
　　“李像是被刺重伤，看这样子，法师可能结了封闭护咒正守着他，只要咱们在防护被攻破之前赶到，健盟就不用重选老大啦。”EN略感安心，指示乐莎开启暗视结界：“过噬信结界的时候让自己的龙隐形，大家也尽量收敛气息，当然，如果他们分了个巫师不眨眼地盯着，那就准备空战……上神保佑吧。”
　　卷轴燃尽，头顶的星光很快隐去了，智妖依靠极佳的空间方位记忆力指示雄龙领飞，彼此之外，整个世界都被黑暗吞没。
　　过了许久，东莎终于打出“到达”的手势，四人命令自己的龙隐形，放缓速度，最终降落在一小片沙岩上。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敌人或者没有带巫师，或者拿稳了健盟派不出能构成威胁的援军，根本没有对战场外围进行警戒。
　　EN和那可可交换了一个“运气还行”的眼神，然后迅速地卸下装备，把蓝亚龙驱赶到山脊背向红土峡谷的另一则谷地中，开始着手准备战斗。
　　莹绿的守护光环，红色锐芒四散的战神祝福，柔白色、直浸入肌体深处的治愈之光。
　　光影变幻，熟悉却又陌生，乐莎和透毕竟不是一种风格。EN还记得，蜜色短发的智妖在最激烈的战斗中也没有半点紧张感，她施放的辅助魔法全是“适时”和“恰好足够”的，而透能够洞悉敌我双方攻防转换的所有细小拐点，补防-补攻-补血都有提前量，虽然她们在队里你都不需要担心掉防、攻击不足或者血量低过眩晕限，EN却总觉得透更让人心安一些。他甚至会觉得，她能用某种奇特的节凑提醒他队里哪个位子压力过大或者攻击面哪个地方出现了不平衡……
　　废话！她还是一黄毛丫头的时候就开始跟在你屁股后面加持了——战士强忍住另一轮铰入灵魂的痛楚，在确认失去她快两个月之后，他才开始被回忆一寸一寸地凌迟。
　　加成卷轴使用完毕，攻防到位，在那可可的示意下乐莎解开了暗视结界，四人的视野顿时为之一清——
　　谷底黑沉沉的依然还看不出什么细节，但飘乎其上的魔法和魔箭光茫闪闪烁烁绵延数里……起码有近万人在下面混战！几团净化的金色光焰弟次炸开，边缘处还翻腾着没烧尽的血雾，似乎是辅助法师在对抗尸毒。
　　目力最好的那可可低声惊呼：“尸爆？有巫尸灵？！”
　　很快给自己加持了“洞察”（注：弓手加持的视力魔法一般是“精准”，用以瞄准目标，智妖则需要加持“洞察”，用以掌握战局）的智妖悄声报告：“是尸灵和砂兽的混编军团，老大征到了不少战士，大概有两千左右，可惜已经被分割成三个部分了。法师基本都集中在中间那个封闭防卸阵内，估计老大是和他们在一起。”
　　“未真是疯了！竟用全魔族的军团来为自己打天下……”EN的语气说不清是吃惊还是失望，砂兽在沙山上的地形适应性和天然回复加成均为最强，尸灵虽然属于B级魔物，却拥有非常出色的续战力……运气真够背的！未那混蛋也是，搞个伏击用得着这么敬业？！
　　咬咬牙，队长负责地即时变更任务分配：“TT，一会如果大批砂兽攻上来，你得空就放几个速冻结界；可可，先不忙清远程，把脚底下尽可能深地弄成固城状态；乐莎，清明要常驻，你只管补血，咱们扛着诅咒顶到可可清完巫师就行了，不要浪费净化卷轴，下面的伤员比我们更需要那个！”
　　巫尸灵不愧为魔物中最敏感的一类，果然的，话音刚落大片陈血色的诅咒便浓雾一般向小队所在的山崖狂卷而来，EN无限后悔没有多带一个辅助法师，诅咒虽然咒不死人，对全队补血造成的压力却非常大——想什么也没用了，战士挺身补了道□□，他身后，TT散出无数星霜哨探，乐莎撤了减风结界，那可可张臂开弓：
　　“坚——”
　　第一支箭，带着长效固城咒射入脚下，一阵蚕食般的声响，他们立足的沙粒被密实压紧，彻底丧失了流动性。
　　“耀——”
　　第二支箭，扯开诅咒血雾和谷底板结的黑暗，映亮一片黑紫夹杂亮银的铠甲，双线蓝纹旗果真就在护阵正中！健盟的盟士们见到光箭顿时爆发出山崩般的欢呼，精灵弓手以更嘹亮的清吒回应：
　　“寂——”
　　五箭齐发，护阵两侧山壁上五个刚刚开声吟唱的法尸灵被穿透了魔核，化成银色泡沫倏然消逝；又五箭，一支穿透了一个反应较快的战尸灵擎起的重盾，钉死了它的肩关节，另外四支全部命中：法尸灵又少了四个；再五箭，这次所有法尸灵身边均已架起了重盾防护，箭镞击上盾面-齐齐爆开，数道闪电在魔阵中转折传导，虽然对魔防贼高的法尸灵没什么效果，它们周边的护盾之茧却瞬间被剥落，纤弱如幽魂的法尸灵们此刻给人的感觉尤如挖开蚁巢后被暴露出来的肥嫩蚁后……
　　廖廖数秒，十余次多重箭流星般激射，山谷中的法尸灵几乎被全面压制，仅有两道火矢严重脱靶地从小队侧面掠过。中央护阵的压力骤减，欢呼声高亢起来，那可可箭随心稳，以稍缓的节凑保持着攻击输出。然而智力和人类不相上下的尸灵军很快采取了新的对策，仅剩的十几个法尸灵张开巨大的魔法护盾，多重箭落在银灰色的护盾上即被冥火烧毁，精灵弓手嗤笑一声：
　　“疾——”
　　波动从红羽弓的丝弦上荡开，一支宝石红的箭矢缓慢却霸气无比地旋向谷底，她甚至没有费心去瞄准。
　　“穿透箭！”
　　“可可姐~我们爱你~！！！”
　　伴随着健盟那帮不要命的家伙对盟主夫人公然示爱，魔法盾崩解，群魔齐哭，听得人头皮直发炸。
　　至此，还没有什么实质攻击轰到四人跟前来，EN实在有点闲：“可可~我们也爱你~”
　　弓手朝他飞个媚眼儿，抬手又是爆发式的多重箭连珠，手影翻翩，杀气四溢，整个人被箭光映成剔透的明红，美得惊心动魂。TT本能地随着战士的惊艳目光狠盯一眼拟情敌1号，恰巧逮住拟情敌2号粘度很高的视线，不由一愣：我以前认识这位智妖MM么？
　　很快形势再转，魔军中隐藏的巫师将魔核没有完全消散的尸灵和人类的尸体唤起捏合成新的尸灵，他们小小的胜利几乎被完全抵消。
　　而EN队长对形势的判断依然乐观：“法师解决的差不多了吧，TT，该你表演了。”
　　弓尸灵开始协助巫尸灵进行还击，元素箭（注：正确的称呼是箭形远程魔法，非实体，区别于附着了魔法的实物箭）带着出血咒诅疾速上行，暗血色的莹光已经能映亮EN的面甲。
　　TT撩起小刀开始干活，懒洋洋地格挡开小队防御圆之内的箭矢，大半注意力依然专注于星霜哨探上——暗杀者随时都可能掩杀上来。
　　乐莎轻快地提醒她的队长：“当心，砂兽在后边跟着呢~”
　　EN紧了紧持盾的左手，很久没用盾了，有点找不准重心……一条砂兽的长尾平空出现在左侧后上方的死角，闪电般抽向战士左肩，塔盾差点脱手。小丢了一把脸的队长暴出一句粗口，骨锤以袭风刺起势，轻松钻透砂兽巨大的石英胸甲，然后跳起连上天地十字斩将那怪物粗短的脖颈撕开，落地再砸出雷霆裂闪——砂兽背上的战尸灵惨嘶一声化成泡沫。紧咬其后的两只砂兽刚好赶上连招的最后一震，前爪即时在岩浆炽红的幻影里崩解成细沙。巨大的黑影因着惯性又上蹿出一段距离，在EN面前力尽而滞，吼出一大捧焦味儿的尘土后带着背上的尸灵骑士开始下坠——
　　人头大小的钉锤“呼”地一声几乎是帖着战士的脸刷了下去，EN送它一声口哨，然后竖着耳朵等：接连两声大土块互撞的闷响，再伴随四声惨叫……开局不错。
　　但更多的砂兽像竖行的海潮涌将上来。战士展开焰魔翼，飞行加持的翼形光符滑过膜翅，同时速冻结界的“我方标记”印上前胸，速冻对敌方造成的僵直效果补尝了他较慢的攻速，“强袭”得以于半空中从容施放——范围击退——砂潮逆卷，组成砂兽的砂土和魔核并不是匀质的，TT不会错过它们被击散分离的机会，数道残影闪现，砂雨瀑布般泻下高崖，魔军的这一波攻击已经全面瓦解。
　　乐莎呼一口气，风走和弱点侦测差一点追不上冰系战士的脚步，TT在隐身瞬间深刻地盯她一眼，小精灵吐吐舌头，又在冰霜哨探上加持了机敏。
　　几声鬼叫，TT在原位显形，补一个速冻：“全部搞定！”
　　队长没空理他，两个战士的臂展合起来也抵不过一只中型砂兽的肩宽，却要成为不可逾越的壁垒，当然现在看来，这其实是个没什么难度的任务。
　　砂兽-尸灵骑士-暗杀者-间隔越来越长的咒诅之云，魔军实在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了，当战斗成为机械性地身体运动，大家都开始犯困，乐莎借着TT放散出来的寒气及时施放了一个冰系静明术，有点奇怪为啥队长和很能打的伪战士（这家伙明明就是个冰系刺客！）都突然开始咳嗽不止。
　　似乎急于摆脱什么，EN躁躁地询问智妖：“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下？”
　　“稳定了。”乐莎的声音里永远都像带着笑意：“因为某个原因，这次我不需要额外的冥想。因肯哥哥，你们下去吧。”
　　“TT，你去摸掉大尸巫，应该还有几个土系的大法师在。”队长重新评估了一下小队当下的攻防质量，和那可可交换了一个眼神，“可可，我先下去……”
　　“别太急，我感觉他没什么危险。”红衣的弓手不再回头，在多重箭的间隙里加入几支远程穿透箭，清了条“路”出来，乐莎抬手为EN加持长效回血的拯救，然后补攻补防补风翼、风走、光视……战士带着一身超豪华的七彩光环擎盾掠向李所在的护阵，而此刻TT早已消失于众人的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