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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红颜掩杀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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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定定神,听到杨广在耳边惊诧的说:“是你?”
她下意识的说:“不是我!”
她支撑着起来,对任强说:“刀剑无眼,快让大人们离开这里。”
任强忙扶起杨广,招呼两个侍卫过来接招,让史、朱二人脱身。
“素……哎呀!”昭明在一旁惊呼,爬起来一把拉住素心。
她把他往外推,冷静地说:“快出去!”
侍卫们拥着他们退出早已乱成一片的房间。
素心觉得背心凉飕飕的,一阵阵麻痛涌过来,情知所中的剑刃上必有毒。她拉住昭明的手臂,用力低声说:“送、送、我到回、余家……”
昭明大急,搀着她回身看到楼梯上、下面的厅堂都有人在交手,要出去,就必须杀出重围!
一时间,他的冷汗不受控制的往外冒。
杨广一回头,看到昭明扶着的那个小厮脚下一滩鲜血,他的后衾、裤子连同鞋子都被血浸湿了。知道方才是此人硬生生替自己挡了一剑,他看得很清楚,此人应当便是很久没见的小兄弟余素新!
那小厮居然还扯住一个侍卫的袖子,断断续续地说:“告、告诉大、家,兵刃上,有毒……”
素心守住最后一丝清明,对身边的人说:“一、一时出不、去了。先、帮我……止血……”
昭明醒悟过来,旁边的朱澈贤已经麻利的脱下长袍,用力撕出几块长布,绕过素心的肩膀,快速把她的伤处扎紧。
“任强!你带两个人,务必把他们护送出去!”杨广大声下令,“把他们送到南大人要去之地!”
任强应道:“是! ”但他不是很愿意离开主子,就说:“王爷,能不能让在下留下保护王爷?”
一个下人,为主子卖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眼底下当然是主子们的安危要紧,这小厮就算是死了,也不值什么。
“如不能办到,你们也不用回来了!”杨广冷峻地喝令。
昭明背起素心,任强带了两个好手,一前一后,夹着他们杀出茶馆。见到大队的官兵、衙差开始纷纷赶来,他们让衙差征来辆马车,直奔余家。
到达余家时夜已深,任强把大门砸震天响。良久,清松才披着棉袍带了一个仆人提着灯笼来开门。
余家的大院任强是认得的,他跟着杨广以前曾经来过。现在他总算明白了这面善的小厮十有八九就是王爷的知交,就让跟来的同伴先回去保护王爷和禀告这里的情况,自己留下来照应,尽快赶回云云。
灯光下看到浑身浴血的昭明和他背上的人,清松大吃一惊,颤声对那仆人说:“去,通知老爷……”。
话音未落,这边昭明想举步跨过门槛进门,谁知几步跄踉,眼前一黑,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余庆和几个徒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余庆一声令下,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职责,各自忙开了。
昭明也中了毒,幸好仅仅是皮外伤,把毒血挤清了也就无碍。不过那创口也挺大的,清松不得不给他缝了几针,敷上药,都包扎好了,他仍在昏迷中。
清松心里牵挂着素心,处理好昭明的伤口就把他交给一个师弟照顾,自己急急忙忙跑到素心那边。
在门外他见到任强一面警戒站在外面,唯恐再有敌情。
清松的妻子淑芬早就被叫来帮忙了,回头看到他进来,忙对他打个眼色。
开水、白布、大大小小的利刀、麻沸散、剪刀、针、线、镊子、棉花。还有,趴床上的人象是死了一样,没半点气息。手脚被白色布带绑定,衣服在背后剪开,露出右肩上的伤口……
清松心都紧了,那伤口正狰狞张开口,汩汩的往外淌着黑血,腥臭扑鼻……
他的师父浑身哆嗦着,手里的刀在灯光下不停颤动。
“松儿,还,是你,来吧。”余庆把刀递给他。
清松接住刀,大力深呼吸,问:“师父,情况如何?”
余庆哽道:“透骨而过,毒已入骨……必须,尽快,开刀,刮骨,去毒……”
“松儿知道了。”清松压抑着哭音应道。
任强戒备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对话,尽管他经历过无数血肉横飞的场面,也有点头皮发麻。他跟随晋王多年,深知王爷是个礼贤下士,对任何人都诚恳谦虚的人。
那次在洛阳的一间小酒馆里,王爷在房间里听到了外面孙祖安他们和两个小子的高谈阔论,就对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余素新上了心,还费尽心思去结交他们。不过,说起来也怪,王爷和这其貌不扬的小子还真是非常投契,在往江都的路上,他从来没有见过王爷像这样絮絮叨叨的说话……
后来,每次回长安,王爷多忙都会来这里找这小子,找到了两人就什么也不干,觅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来就聊天,一说可以说大半天,也不知道两个身份差别那么大的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话……
“啊!!!!”里面传来一声痛叫,任强浑身肌肉都收紧了。
接着断断续续的传出挣扎的声音,刀锋刮在骨头上的声音,还有他们之间的对话:
“按紧了!……”
“换刀!”
“再深一点!……棉花!”
“师父!血止不住!……”
“手要稳! ”
……
“脉搏很弱……”
……
总算等到淑芬出来了,自觉快变成石头的任强问:“他……可好?”
淑芬哀哀的看他一眼,沙哑的说:“毒清了,就是,不知道……不好说。”
说完,也不理他了,自顾去传余庆的话,让在厨房里熬了半夜药的弟子在药里再加点什么。
任强看看黎明将至,想想还是先回去复命,也不敢打扰,悄悄离去。
昭明醒过来,头晕眼花,浑身没力。守护他的欧天跟他说失血过多是会这样的,还服侍着他吃了碗粥喝了碗药,换上件干净的袍子,才让他去看素心。
欧天扶着他走进一间布置很简单的房间,一灯如豆,他慢慢走近床边,看到素心侧身躺着,头发都散在枕上。他看了好一阵,忍不住用发抖的手指去试试她还有没有呼吸。
感觉到手指上有凉意,同时也看到她胸口轻微的起伏,昭明才放下心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坐在暗处的余庆疲倦的问道。
昭明就把事情叙说了一遍,余庆每个细节都不放过,连他们事发前的谈话都问得一清二楚,听到冯小怜的名字时,他若有所思。
天全亮了,一个老仆人在门外说晋王,史将军驾到。
余庆和昭明忙出去迎接。
杨广和史万岁都还穿着昨天晚上的衣裳,满脸胡子茬,侍卫们分散在四周,严阵以待。说是虽然茶香居里的所有人已经一网成擒了,但城里已经戒严,满城官兵衙役,风声鹤唳。
他们是来接南昭明去见皇上的。帝后得知在天子脚下居然有人刺杀皇子将军,勃然大怒,现正在宫里侯着。
早朝的时辰未到,隋帝杨坚和独孤皇后,太子杨勇在偏殿里接见晋王等人。
杨广和史万岁先后禀告事发经过。
杨勇愤然道:“定是陈国派来的杀手!父皇要伐陈的消息定是传到他们那儿了。”
独孤皇后看着眼前这三个劫后余生的人:杨广神情肃穆;史万岁眼中露出嗜血的精光;南昭明脸色苍白,身上的布衣依稀有血迹。她叹口气:“唉,茶香居这样老字号的茶馆,竟然是陈国细怍的窝点。这城里还有让人放心的地方么?”
杨勇道:“待会皇儿就带人去把那里一把火烧个干净!一来镇镇邪,二来省得母后看着堵心。”
“殿下,万万不可!”杨广冲口而出,“那茶馆是木楼,两边都是民居,烧起来恐怕控制不住,殃及无辜。况且,既然是陈国细怍的窝点,派人好好搜查,可能会有发现。”
杨勇不耐烦地说:“那茶楼不是早就打了个稀巴烂了吗?还能有什么发现!”
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坚开口了:“太子,你和史将军会同刑部提审一干人犯,尽可能把陈国在大隋安的暗桩都给查出来!”他把目光投向南昭明,“南卿家,你这次保护王爷将军有功,令南北统一的大计得以按期实施,朕替全天下感激你!明日起,南卿家晋升中书舍人,正五品。卿家有伤在身,近日不可操劳,带俸休假吧。”
昭明马上跪下,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另外,以身救主的听说是个瘦弱的小子?难为他了,等他大好了,带他来见见朕吧!这样忠心的义仆理当昭告天下!”杨坚又说。
独孤皇后也关心的问:“听说他伤得不轻啊,救活了没有?皇上,不如——”
昭明还没从皇上要见“他”的震惊中回魂,现在听皇后的意思,竟是要让御医去医“他”! 他顾不得礼仪,忙说:“回皇上皇后,臣家中的小厮已经无大碍。”
独孤皇后有点诧异他的失仪,居然有臣子敢打断她的话!不过见他脸色苍白,冷汗潸潸,体谅他受伤中毒,也没好好休息,难免有失分寸,就不和他计较了,宽慰地说:“如此甚好,真是上天庇佑。”
“谢皇后挂心,臣家中的小厮能为王爷出半分力,臣全家上下三生有幸!”
杨坚对杨广说:“广儿,你前往江都之事既已定,不宜因小事耽搁,依原计划启程!你的那些侍卫,护主不力,罚三个月的俸银,嘱他们带罪立功罢,下次再有着样的事,定不轻饶!”
在场的人都一愣,没料到儿子刚刚从刀口下逃脱,做父亲的立马就要他离开。
杨广上前,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完三个响头,直起腰,依然跪在那里,低着头,也不说话。
偏殿中静极了,都看着杨广。
一会儿,眼尖的才看见他面前的石地板一点一滴的湿了。
独孤皇后毕竟心疼儿子,见状就温言道:“广儿,怎么啦?”
杨广伏下身子,双肩微微抖动,显然是在极力忍耐。
杨坚皱着眉说:“广儿,何故如此?”。
杨广哽咽着道:“父皇,母后,臣儿没有委屈……”
“那你?”皇后安抚的问。
“母后!昨夜遇袭,生死一线之际,臣儿心底一片清明,想到的只是若孩儿遭遇不测,孩儿一了百了,可让父皇母后承受失子之痛,情何以堪!……”杨广越说越伤心,哭着说:“现在回来得见父皇母后……孩儿心中喜悦,万卷难书……一想到又要离别……不能承欢膝下……明白身为皇子,任重道远……然……”
他哽咽难言,情真意切,在场的宫人、宦官、太子将军都深深的感受到了他对父母的一片孝心,还有依依不舍的痛苦。
杨勇难过的说:“父皇,二弟死里逃生,想亲近父母之心,万望父皇体谅!不如,让二弟多留几天?”
杨广痛哭流涕,在场所有的人都被这生离死别的伤感渲染了。
杨坚“嗯”了一声,正要开口,独孤皇后已经心痛的说:“天大的事也不差在这一天半日,广儿就迟两天启程吧!”说着也掌不住流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