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d bless》三升花茶

4、4

　　曾经有人对她说，相信我，你定会经历这般苦楚。那时她正读高中，便得到这般恶毒的诅咒与预言。万幸的是，是她最亲近的好友。
　　是的，切实，若干年后，她经历到了。
　　所谓爱情，只不过是诸多的争斗与各种形式的欺瞒，无论是早晨、中午还是深夜。无论是在等待，还是在忙碌，只是那争斗与欺瞒是隐着形，你需要极玲珑缜密的心思，像一个狡猾的侦探，上下推敲，左右斡旋，甚至以死相挟，才能有所顿悟。
　　是怎么发现的呢？那个女人的横空出世？
　　很多时候，她想她自己都忘记了。
　　她想，在她过去的这么多年，她致死都不曾预料过这样的场景。
　　康尤德就坐在她的对面，他的情绪烦躁，神情那样遥远，又极传神地形容她泼妇。
　　她忽地起身，把手中的水整杯泼到他的脸上，然后把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周围有人在低低地说话，交头接耳，整整地嗡嗡声音。她的头好晕，却又在无由地愤怒，这愤怒由来已久，跟他下巴滴下的水一般真实。为什么呢，她有一些疑惑，自从她看到他领口的唇膏颜色时候，她早该有这样的心理建设，她以为自己在很冷静地等，充满恶意地，像等待一个耀眼的笑话一般爆裂，等待一颗成熟的浆果自手指下爆裂，汁水飞溅。她就这样等待着他的摊牌，然而，等事情真正到了这个地步，她却还是不可抑制的愤怒，
　　忘记了，忘记了吧，那么的突兀与丑陋！
　　她措手不及，只下意识手指紧攥成拳，心底一根弦子突然崩裂，火星四溅，断口参差扎入她身体最柔软的地方。
　　她张大嘴巴，刺刺地吸气，身体里弥漫闷痛，无边无际、工整有力、欲罢不能的痛。
　　任何一段感情开始之前，如果预测到这样的结束方式，是否就可以一切戛然终止，拒绝即将而来的甜蜜，与一切未能预知的伤害？一道难解的生命习题，没有人能够预知未来，因此没有人能够回答，这是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但是，痛苦又怎样？不管那痛苦是如此那般地凄厉。女人，在漆黑的夜晚，你静静地流泪，听电台里寂寞的歌声，失眠，转侧，舔舐自己伤口里的血。但这一切又能怎样？你的痛苦与自怜毫无回应，所有的泪水都不会有一分一毫价值。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在这个世上，我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在旅行。多一个人，或者是少了一个人，于生活而言，如同海水中的一滴尘埃，波纹不动。太阳仍然爬上，夜幕一样低垂。

　　午夜蓦然醒来，头痛欲裂，是一个陌生的房间，一张陌生的床，身旁，亦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仍在熟睡。身体温热，手掌暧昧地搭在她的腰间。
　　她低头望向那手掌，男人的右手无名指上的素色戒子在暗夜中静静发着光，覆住她腰腹间一枚浅红的牙印。怔怔了瞬间，她轻轻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料。
　　推门，合上，离开。
　　门外的风，湿湿地吹过来，午夜灯光昏黄，淡淡的酒气弥漫，只一个陌生疏离的背影。
　　算了吧，毋需自责，一切只是寂寞作祟而已。
　　或者有人建议过，女人该自律自爱，切勿酗酒，尤其在孤身一人的时候。她也或多或少清楚这一点，但也仅限于清楚，并不确切把握。
　　她总记得那些日子，她并不是个好女人。
　　可一开始她也是好的，一个纯粹的、干净又柔软的女人。
　　每个人起初都是一个乳白色的娃娃，洁白无暇，只在生长的过程中，经历过一些人，又相继离去，从没有来过一般。因为疼痛惩罚自己，在阴暗的酒肆间喝得烂醉如泥，接受任何一个男人的搭讪，百无禁忌，玩所有不堪入目的游戏，但终归会有一些苍凉的片段自眼中飞驰而过。她的清白与操守，无人过问，亦无任何人有资格过问。已经习惯了在陌生人身上获取温暖，但不考虑爱情，只欣赏对方的躯体。□□却也是徒然、无用的，最后留在身体上的，只不过是高潮时留下的一圈牙印。
　　她在路边坐了一会，而后又起身，慢慢地朝着公寓的方向走。
　　算了吧，算了吧。
　　不过是寂寞……
　　许多年前，她已不再是她。她渐渐变得不复纯粹。别人或许都不知道，但她自己却能清楚地看到，游离、自私、冷漠、放任已经融进她的眼睛，她的皮肤，她的血液细胞，一直深入骨子里，彻底将她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