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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闲云糖之同居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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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后来每当顾惜朝想起那天晚上,就会感慨酒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上看起来无邪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就算长得白白嫩嫩笑起来阳光灿烂还闪动着两个小坑同时额头上泛着纯粹的光芒眼睛澄澈透明总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其道理就像发面馒头再饱满里面也不都是面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肚子里面装的什么坏水儿。
黑心棉。顾惜朝嘟囔着的时候靠着一个廉价到不能拆洗的靠垫,所以光鲜外表下的样子可想而知。反正什么都是一样的,他算是看开了。
醉酒伤身啊。顾惜朝当然早就知道,只不过他从来也没想过这居然都可以一语双关。
那时在他身边睡得正香的人照旧笑得人畜无害,也不知道做着个什么梦,嘴里不时还发出些梦呓。最后顾惜朝听清了自己的名字:“惜朝,嗯,惜朝。”然后那个人呵呵傻笑了起来。
顾惜朝叹了口气,随即从身后抽出那个靠垫,毫不客气地冲那个人脸上砸了下去。
生米煮成熟饭,也亏你想得出来!
深究起来的话,事情或许起因于息红泪。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的意思就是只要你想深究,说事情起因于谁都可以。不过反正关于戚少商的事多半也关于息红泪,至少顾惜朝一直这么觉得。
那天他忽然接到戚少商的电话,电话那头的戚少商痛哭流涕泪眼婆娑,当然后者是顾惜朝想象出来强加给戚少商的,其实他个人倒还蛮想知道戚少商泪眼婆娑会是个什么鬼样子。总之电话那头似乎一直传来空洞地敲击声,仿佛戚少商当真捶胸顿足痛心疾首。他说息红泪这次大概真的不要他了。
不要就不要,顾惜朝可一点也想不通他跟自己说这个干什么,何况他觉得戚少商纯粹是自找的。这年头怎么还会有人指望自己的女人跟王宝钏一样苦守寒窑望穿秋水,更何况息红泪已经守着他扬帆出国又载誉归来,五年啊五年,顾惜朝说换了谁也不等了,结果戚少商回来了还是没有要娶她的意思。要说他要立业也算立了业,以后的路还长,总不能两个人一个人老珠黄一个头发掉光才喜结连理,反正谁也不知道他心里都打着什么算盘。顾惜朝是不喜欢管别人的私事,不过戚少商身边总会有诸如穆鸠平一干狐朋狗友替他把想问的话问完,至于他顾惜朝,只要坐着看戏就行了。
戚少商说赫连春水他妈的王八蛋,朋友的老婆都敢碰,狼心狗肺。顾惜朝想明明知道息红泪身边有个任劳任怨甚至陪着她苦守男朋友归来的男人却还不知道防患于未然的某人根本就是没心没肺,所以谁也不比谁更值得骂。守了这么多年总算守到了第一顺位,赫连春水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顾惜朝最终受不了戚少商的唠叨,问了一句。
“嗯?嗯,”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哭得缺氧,想了半天才挤出一句,“陪我喝酒吧。”
那天的戚少商简直醉得不像话,如果不是顾惜朝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帮他收拾,口水、鼻水还有泪水大概要撒得满地都是,仿佛中了□□。在顾惜朝的印象里,就算戚少商不算是铁骨铮铮的硬汉,至少不容易醉也不容易哭。所以后来每当顾惜朝再回忆起那天晚上,都奇怪自己怎么没早发现有问题。不过他想大概那时候戚少商就算不可能哭得他心疼,至少也哭得他心烦,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让他不动脑子。
每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戚少商就微笑着看着他,直到最后又一次包子脸上终于露出了深深的坑:惜朝你别骗自己了,其实你根本就是个好人。要不然怎么会陪我喝酒呢?
喝酒。说到这个问题顾惜朝又开始头疼。他想也许戚少商已经不记得了,然而对于他来说,至少这是他欠戚少商的人情。那时他跟晚晴刚刚分手,那时他也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那时有个人走过来说这种没味道的酒有什么意思我知道有一种酒喝下去满头烟霞烈火想试试吗,那个人在那个时候就笑起来两个酒窝。那个人说他叫戚少商。他们就是这么认识的。只不过后来顾惜朝说自己大概早就醉了,要不然怎么听戚少商说的话都像是毒贩子。戚少商说醉了就对了,你根本就是一杯挂,三杯酒下肚北都找不着,说都不会话。
然而一个晚上就成了好朋友,顾惜朝就算当时脑袋再不清醒也知道大概交了不少心。所以后来戚少商就知道他跟傅晚晴的事,一如他知道戚少商与息红泪的事。所以以后凡是有事他们戚少商都会来找他,所幸顾惜朝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再找戚少商。
认识越多的人,就要分担越多的心事。等价交换。这是戚少商说的,说话的时候他把两个手指并在了一起,然后顶了一下顾惜朝的额头,笑道,所以你觉悟吧。
其实不管怎么说戚少商都是第一个把顾惜朝真的当朋友的人,不管认识的理由多么的怪诞,算是为了报答顾惜朝也得陪他喝这一次酒,之后算不算扯平了之后再说。
“说起来,你都没说息红泪为什么甩了你。虽然我觉得她早该这么做。”
“嗯?嗯。”戚少商的眼神已经有些迷蒙,下巴抵在桌子上,两只手各拿一瓶酒,拨弄来拨弄去,“诶?你看,变成一瓶了。”
顾惜朝看着他,没说话。
于是戚少商挠了挠头:“你刚问什么来着?”
“你觉得呢?”
戚少商一脸傻笑,然后一拍脑袋说:“啊!对……什么来着……哦,她说,她觉得我心里有别人了。”
“真的吗?”
“嗯?什么真的吗?”戚少商一边嘟囔着一边拿起一瓶酒把食指塞了进去。
“真有别人了?”
戚少商的指头拔不出来了,啊啊半天没说话。
“禽兽不如。”
手指终于抽了出来,戚少商舒了一口气之余才说:“啊?什么?”
“说息红泪想说而没说的话。”
“哦……其实她说了……不过不是这样。”
“不是的话为什么不跟她解释清楚。”
“她不听我解释。还说祝福我们……我们个屁!”戚少商似乎突然愤怒了起来,把喝了一半的酒瓶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和酒水撒了满地,还好周围没人。店家正要出来,顾惜朝忙摆摆手,表示算在他账上。戚少商一把拉过他的手,“喝酒!不是陪我喝吗?怎么就我在喝?”
“我喝醉了谁听你抱怨?”
“不用,陪我喝酒就行。”说着戚少商就塞了一杯满满的酒到顾惜朝手里,“一瓶你喝不了,至少把这杯干了。”
顾惜朝看看戚少商,又看看手里的杯子,多说无益,所幸奉陪到底就好。
烟霞烈火。虽然后来顾惜朝也知道那不过就是老白干,不过一口下去从舌尖烧到胃里的感觉丝毫没变,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醉得还是热得头脑不清醒,仿佛全身都被烫得麻木起来。他想真是太久不喝酒,怎么就醉成了这样。
当他慢慢顺着椅背的曲线往下滑时,听见戚少商遥远而空洞的声音:“说起来,你记不记得,我们就是在这个这里认识的?”
顾惜朝在眼前彻底朦胧之前看见了戚少商脸上的笑意。
于是在本章结束时便回到了刚开始的那一幕。戚少商被靠垫砸醒,他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脸上与其说带着怒气不如说什么感情都不带地看着自己,于是戚少商就嘿嘿一笑,把靠垫压在自己背后,坐了起来。
顾惜朝看看满屋的狼藉,又看了看坐在旁边毫无愧意的戚少商,哼了一声:“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戚少商似乎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还真没有。”
顾惜朝眉毛一挑:“你是不是早就查过同性之间没有□□罪?”
戚少商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我做了法律咨询。还挺贵的。”
顾惜朝叹了口气。与其说他是懊恼,其实他是真的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
“其实红泪说对了。”戚少商忽然说道。
“嗯?”
“我可能真的喜欢上别人了。对于她来说。”
“哦,是吗。”顾惜朝说得很慢。
“我很认真的。”戚少商转向顾惜朝。直到刚才为止,他都还不敢看他。
“哦,是吗。”顾惜朝说得更慢。
于是戚少商叹了口气。许久之后他才说道:“记不记得上次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说要是有一天我也有什么事,你会陪我喝酒,聊到我开心了为止。然后我们才算扯平了。”戚少商笑了一下,“不过我好像一次要的太过,结果就变成我欠你的了。”
戚少商说,所以,留在我身边,让我慢慢还你吧。
2、
顾惜朝一坐下来就感觉到了对面那个人一脸的阴晴不定。其实他一进屋就觉得气氛不对,现在他总算知道来源是哪里。戚少商还是毫无自觉满脸阳光灿烂地坐在他旁边,一只手还搭在顾惜朝的椅背上,对着对面的人说道:“这是顾惜朝,我‘老婆’。”
虽然一闪而过,但是顾惜朝确定有那么一个瞬间对面那个人的脸抽搐了一下。然后顾惜朝在桌子底下踢了戚少商一脚,眉头一挑,乜了戚少商一眼,意思明明白白:谁是你老婆。
然而戚少商就好像毫无知觉,面不改色地指着对面的人说:这是雷卷,我师兄,而且是合作伙伴。
现在顾惜朝是在戚少商的工作室。戚少商做的是室内装潢设计,原则上仅仅是设计而已,不过闲不住的时候也难免跑出去帮帮一些装潢公司的忙,因此交游广阔,业界口碑甚好。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顾惜朝想起小时候他妈妈说过,所以他们家没什么人有好报。戚少商说其实他顾惜朝不过是面恶心善,只是现在人很少会认真体会其他人的心意。然后戚少商拍拍自己的胸口,说像他这样的人真是太少了。那时顾惜朝很想给他两巴掌,但他并不否认他说的是对的。所以戚少商几乎也是因此得到了那个出国进修的机会,据说那时就是有人把资格让给了他。之后戚少商凭着一个糖果屋的装潢创意得了大奖,从此名声大噪,工作室的生意也接不完。所以顾惜朝觉得雷卷的名字很耳熟,他就是那个放弃资格的人。戚少商说别的不说就冲这个也值得对雷卷感激涕零,不过他倒不是因为这个。反正谁对谁的好都不见得一定有理由。
后来雷卷也只是吐了个烟圈说反正生意好就行,什么都不如钱实在。
这些都是后话。在当时顾惜朝只觉得如果雷卷有胡子,大概都被他鼻子和嘴里的气吹的上下浮动。所以顾惜朝觉得自己不该在此久留。但当他试图站起来的时候就感觉到戚少商的手从椅背上搭到了自己肩上,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在暗中用力。纯粹一只手的力量,倒是不至于压得顾惜朝起不来,但既然戚少商明摆着不让他走,倒是也没必要强求。如果谁都拦不住他去哪儿的话,反过来说在哪儿呆着也都是一样的。
不过顾惜朝发现雷卷下意识地乜了戚少商压住自己的手,然后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是个观察细致入微的人,顾惜朝想到。于是他又在桌子底下踢了戚少商一脚,手自然就移开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正在这时有人闯了进来。雷卷和戚少商都没抬头看来的人,反正只要不好好推门进而且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就跑不了是穆鸠平。顾惜朝倒是从眼角看了一眼来人,衣着打扮倒是正如他风风火火的性格般随心所欲。什么人旁边都是什么人,顾惜朝就忍不住看了一眼戚少商。自己怎么会认识他呢?
“啊呀,戚老大我就知道你在这儿。”老大?“上次跟你说的事儿怎么样?看你兴高采烈的样子,肯定成了吧。”戚少商开始摆手了,“哎,甭客气。我就跟你说咱嫂子不胜酒力,最多三杯保证搞定。诶,咱嫂子呢?”
顾惜朝看戚少商的眼睛恨不能挤到天上去,大概要不是怕自己发作早就站起来把穆鸠平夹带出去好好“教育”,于是心里早就乐开了,但还是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寒碜了句:“哼,我就知道这种主意谅你也想不出来。”
戚少商手忙脚乱口齿不清的状态如他想象的有趣,最终戚少商满天飞舞的手合成了一个指头,放在顾惜朝的眼前,另一只手拍拍顾惜朝的肩膀说:“惜朝,你等我一下啊。要不你先在工作室转转也行。”
“一个破工作室有什么好看的。”
雷卷在旁边咳嗽了两声。顾惜朝看了他一眼,后者没抬头,照旧干自己的工作。
戚少商最后拍拍顾惜朝说:“总之,你等我一下。”随即拽着穆鸠平就走到了工作室外面。然后外面就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动,等到爆发出一句“他妈的你小子不说话能死氨,顾惜朝嘴角终于翘了起来。那时他发现雷卷正看着自己。
“有事吗?”
“少商是个好人。”
“你很心疼他?”
“我朋友也不算多。可靠的就更少。”
顾惜朝禁不住就冷笑了起来。不管雷卷说的对与错,那都是他顾惜朝的事,还轮不到别人插嘴。
雷卷于是也不打算在说什么。戚少商以前就听不进他的劝告,娶个老婆当然也一样,所以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唯独想不通,少商连个息红泪都降不住,怎么降住你的呢?”
顾惜朝看着雷卷,很久之后嘴角扬了起来,俯下身去,在雷卷耳边说:“你嫉妒?”
戚少商进来的时候,就只看靠着窗台站着似乎有些恶趣味的开心的顾惜朝,和一脸严肃照旧低头办公的雷卷。
直到下班之后戚少商走在顾惜朝身后还有些纳闷,最终还是追上来问道:“你跟卷哥说什么了?”
“嗯?嗯,”顾惜朝冷笑了一下,“我在想,你倒是挺受欢迎的啊。”
“那是,”戚少商一拨头发,“你嫉妒?”
顾惜朝这次真笑了出来。于是戚少商一直等他笑完才说:“我妈说,会笑就不是坏人。你呀,就坏在嘴上了。”
顾惜朝乜了他一眼:“我要是早生几百年,也就不会只有嘴上的厉害了。“
于是戚少商笑了起来,把胳膊挎在了顾惜朝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说:“我看未必。”
3、
顾惜朝嘴坏是真的,他自己这么说,所以他才去做律师,反正没人在乎律师嘴坏不坏,官司能赢就可以。他也因此得罪光了业界的人,不过他觉得只要官司打不输并且客户认他,同行怎么说都不重要。戚少商跟他说像他这样小心将来连立足之地都没有,顾惜朝说没有立足之地就自己干,古有张仪今有他顾惜朝,只要舌头在,不愁没饭吃。说话的时候顾惜朝又乜了戚少商一眼,然后说像他这样至少得罪了谁还知道,戚少商这种人才是得罪了人都没影子,到最后连害自己的人都想不出来。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呀,”顾惜朝耸耸肩,“活该。”
不久之后,戚少商就听说顾惜朝被吊销了律师执照。
顾惜朝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有个男孩,男孩的妈妈不见了,于是男孩就到处寻找他的妈妈。
先生,你看见我的妈妈了吗?
姐姐,你看见我的妈妈了吗?
可是谁也不知道男孩儿的妈妈去了哪里。男孩找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后来有人带男孩儿去找了警察,警察问他妈妈什么时候不见的。那时男孩已经不记得了,所以人们以为他在闹着玩,之后他们有得知男孩的妈妈是个公关,便没人再理他。有人安慰他说他妈妈说不定已经回到家,发现他不见了,也在到处找他,所以男孩自己回了家。家里还是没有人。男孩就一个人坐在家里,等了很多天,终于想起那天妈妈跟他说大概会晚一些回来,那时门口有个男人在门口等她。
又过了几天,男孩母亲的尸体找到了。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然而这个案子却无人过问。
于是男孩想着长大之后要做一个能过问这件事的人。
然后顾惜朝不说话了。
“后来呢?”
“后来男孩发现不是懂得法律就能解决所有的事。不过他发现的有点晚了。”
“那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惜朝轻声地笑了:“现在已经没人能知道了。不过公关那个场合,大抵听到了太多不该听到的事,也或者,碰了不该碰的东西。”顾惜朝斜眼看了看戚少商,“某些程度上跟建筑工地也差不多。”
“嗯……你说我?”
“谁知道某些人的手会不会太贱呢?”
戚少商挠了挠头:“真是说我?”
“觉得不是你,那就不是你。不是你的话,难道还怕别人说?”顾惜朝扶着头躺在了床上。
“也对。”然后戚少商也躺了下来,“何况,万一出了什么事,总还有兄弟们罩着我。”
顾惜朝侧目看了一眼戚少商,冷笑了一声。
“笑什么?”
“忽然想起我妈说的对,像我这种人,要是有一天沦落得很惨,估计连一个愿意帮我的人都没有。那时我妈就没有一个好姐妹,否则的话……”
“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戚少商用手撑起了脑袋,看着平躺在床上的顾惜朝,笑了一下,“何况,现在至少还有我。”
顾惜朝看了看他,笑得相当不屑,然后说道:“你相信我,只要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证据,否则就没有我打不赢的官司。”
之后的一段时间,戚少商接到了法院的传唤,罪名他自己始终没听懂。雷卷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关键问题是为什么要加罪在他身上。戚少商就忽然想起了顾惜朝讲的故事,然而想起这个故事他也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什么人。反正社会关系就是这么荒谬得可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神杀神见佛杀佛,对付过去就行。实在对付不过去也不过就吃几年牢饭,权当体验集体生活,他可不觉得他倒霉催的能把命都搭进去。
那时他就知道对方请了顾惜朝做律师,所以他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只不过顾惜朝完全一副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所以他也干脆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后来对方因为证据不足而撤诉。再后来又听说其实最初的证据是被人销毁了。再再后来,也就是那一天,戚少商得知顾惜朝被吊销执照的消息。
戚少商回家的时候顾惜朝正在厨房,屋子里弥漫着甜腻腻的香味。戚少商想起顾惜朝说这几天就要过年,祭灶的糖当然要自己熬,所以前两天自己还替他买了原料来。戚少商走到厨房门口看见顾惜朝正拿着筷子在马勺里搅动,每次抽出筷子时带起轻薄胶着如幕的糖浆,香味就自然散了出来。厨房里蒸腾起一些雾气,雾气中的顾惜朝忽明忽暗,戚少商隐约看清了他身上绑着的围裙和头上手上戴着的隔热防护,那是上次自己买给他的。那时顾惜朝说他用不着,凭他的技术空手都能做菜。不过他还是带着,所以戚少商很高兴。
直到顾惜朝熄了火关上油烟机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他一边解围裙一边说:“回来很久了?”
“还好。”
“等饭焖好就可以吃了。”顾惜朝看戚少商正盯着还在成型的糖,便说,“那个得等一下,至少凉了才能吃。”然后他用下巴指了指放在灶台上热好的菜,“还不帮忙端出去?”
吃饭的时候没人说话。戚少商也安静地洗了碗,把餐具一一摆好,看着放在一边的糖都已经成了型,便倒进盘子里,端进了客厅。顾惜朝坐在沙发上换了一圈频道,最后还是关掉了电视,乜了戚少商一眼,把遥控器放到茶几上。戚少商也把盘子放上了茶几,坐下时拿起一块扔进嘴里,眉毛立刻抬了起来,频繁地点头:“不错嘛。你怎么会做这个?”
“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谋生之道嘛。你也不想想我家原来都是些干什么的。”
“那以后做这个也不错嘛。”戚少商耸耸肩。
“越活越回去了是吧。”顾惜朝瞪了他一眼,自己也放了一块糖到嘴里,眉毛皱了一下,“糖稀了。”
“是吗?”戚少商又扔了一块到嘴里,咂了半天嘴,“没吃出来啊。”
“就你那舌头,能吃出什么来。这种东西,差一点也不行。”
“跟打官司一样?”
“差不太多。”顾惜朝斜眼看见戚少商看着自己,便哼了一声,“要是我真诚心不让人发现,谁也看不出我动了什么手脚。无非是我也不那么想干了而已。”
“真的?”
“你觉得呢?”
如果真的问戚少商的感觉,他认为顾惜朝一向都那么嘴硬。于是他一直面带微笑地盯着顾惜朝。
“顶多,我的确没想到会被吊销执照而已。但反过来说,没追究我刑事责任,也算我运气好了。当然真追究下来,我倒也不一定怕。充其量就是以后我管不了什么事,你自己要更小心。”
戚少商可从来不担心自己,天塌下来还有比他个高的人更危险:“那以后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总不能真去卖糖。”
“有什么不能?”戚少商蹭到顾惜朝旁边,手跨在他肩膀上说,“正好我之前那个糖果屋的创意还没授权给谁,给你用。等你租了店面,我帮你装修。”
“你当真了?”
“不然呢?还是你想干别的什么?”
“倒是也没认真想。其实倒是干什么都行。”反正顾惜朝是看开不管干什么都达不到他曾经的目的,何况,“真卖甜食的话,倒是没人看着,没那么束手束脚。”
“哪那么容易。就算是开糖果屋,也要准备很久。”
“有我呢,怕什么。”戚少商的头顶到了顾惜朝的头,“要不然干脆我也辞职,陪你一起干好了。那样你也就不用担心我又惹出什么麻烦。”
“那可不行,你不干这个我们指什么吃饭?何况你到哪儿还能少惹麻烦不成?”
戚少商笑了起来:“好像也对。不过你难道不想我陪着你?”
“朋友都不能一起做生意。免得分赃不均吵架。”
“我还能跟你算这个?都是你的。”
“等到以后拮据可就说不准。而且总还要有人养房子。”顾惜朝笑了起来,其实他也信得过戚少商。不过总不能把两个人都搭进去。然后顾惜朝拿起一块糖看了看,“不过,就算开甜点店,叫什么名字呢?”
戚少商拿过顾惜朝手里的糖,也看了看,笑道:“反正以后没人管着你,干脆叫闲云糖好了。”
于是,就有了闲云糖。
同居关系-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