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线索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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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
司梁的手蓦地被身旁人抓住。她在朦胧余光中依旧看见宋秉语那清凌凌的眸光直击而来。
眼底按捺的克制怒意，犹如冰封火焰般攫住司梁的心神。
宋秉语似乎一直以来都脾性极好，温和疏离，处事有度。此前司梁沉浸于情绪中并未留意，此时才发觉身旁秉性温文的好友已经动了怒意。
“小语……”
司梁呆呆地唤了一声。
宋秉语生气的样子令她想起了记忆里早期倔强反抗欺凌的程小语。
自包容宽厚的环境里肆意成长的宋秉语，从贫瘠狭隘的周遭里野蛮生根的程小语——她们似乎生气起来的模样都不大相同，一个是天赋恣婎的从容愠怒，一个是孤注一掷的坚韧愤怒。
但却又有着说不清的联系，给司梁以莫名的熟悉感。
印象里在那个世界也有许久没有见过程小语那样生气了——尽管不合时宜，司梁依旧忍不住分神。
“你并未说错什么，何须道歉。”宋秉语的语调比起往日强硬了几分。“风伏惟这般辱你，扶遥身为姊姊不管教好家男，竟昏了头维护他，倒冲你发火。”
说完，她腾地站起身撂下一句话便大步流星地离开：“我去让她给你道歉。”
“秉语——”司梁甚至来不及阻止。
“秉语竟然因你动了这么大怒气？”嬴后泱有些意外。
她与宋秉语在上一次夏典意外交好，这次邀请秉语来自家玩乐，几日相处下来从未见她动怒。
司梁沉默不语，看着宋秉语透着几分雷厉风行的背影，感觉到丝缕暖意流出心脏爬至四肢百骸，唤醒了原本麻木僵硬的感知。
有人站在我的身旁，原来我没有做错——司梁带着几分恍惚想。
“生气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也气啊。要我说阿姊，你待风家这对姊弟太包容了，明明我才是你的亲姊妹啊，往日你训我和小渠可严多了。”
与嬴后泱同族的妹妹嬴后灏吐槽长姊，接着又分析道：
“刚刚争吵发生得太快了，我其实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爆发了。现在一想还是觉得莫名其妙，小梁姐也没有说错啊，我们女人说话，他一个男的插什么嘴。”
“若不是我当时以为小梁少对他感兴趣，早开口骂他了。”另一个女孩补充道，圆溜溜的眼睛翻了一个饱满的大白眼。
“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们怎么就认为我对他有兴趣了？”
早已调整好情绪的司梁忍不住插嘴抗议：“如此轻易就判断一个人也太随便了吧！”
那圆眼女生故作武断道：“欸，胡说！正因为是你，我们才不需要判断的好吗？”
司梁欲言又止，默默咽下反驳的话语。
嬴后灏一脸凝重，似乎思考着什么，将话题拉了回去：“阿姊，你真的不觉得风伏惟那小男子很奇怪吗？”
“奇怪？他少时腼腆，喜欢跟在扶遥身旁。如今话更少了，也不再如以前那样紧跟着扶遥。长大了女男差异明显，这也正常。”
嬴后泱皱眉思索片刻，沉声道：“我以为话少压抑的人更可能一激便炸，男子情绪化冲动，说话无脑，倒也正常。不过他言行无状，确实需要教导了。”
“不是，你难道没发现吗？平日里他总是阴沉沉地抱着手机出现在角落里。”
嬴后灏见她说不到重点，忍不住神神秘秘地开口道：“谁家好男儿天天上网啊？我看他绝对是在网上学坏了，才什么老僵尸、大女子主义癌的张口就来。”
她越说情绪越发激昂，似乎积怨已久，早已按捺不住：“我觉得男人还是不能上网，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要知道互联网是女人创的，男子不能上网，不是歧视，这是传统啊——”
自她愤懑的语气中不难看出，嬴后灏在网络中深受的一些困扰。
“天天上网？他们男生不是有上网限制，每周配额时间三个小时吗，怎么会这么高频率地用手机？”司梁疑惑。
“我知道一些。”嬴后泱面带无奈，似乎并不想提起：“只是关于男子污秽之事，不堪入耳，咱们大女人不必——”
“嗐！不就那点事儿嘛，我们大女人与潮汐同受月神洗礼净化，会怕污耳朵？”
那个双眼溜圆的女生毫不在意，只满脸意外道：“男子净身后上网配额就会有所增加——他竟也提前净身了？”
“提前净身？”嬴后灏脸上呈现出十八九岁少年人清澈的无知。
尽管她热爱上网，但那并不意味着她会了解这些隐晦的男性话题。她已经受够了公共网络里男人的愚蠢发言，绝不可能主动深度进入夫男扎堆的隐晦话题。
“也？”司梁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个词。
“嗐呀，另一个是谁小梁少你还不知道吗？”
那个女生冲着司梁抛出了你我心知肚明的眼神，见司梁一脸木讷，乌溜溜的眼睛一转，迫不及待揭秘道：“就那个——修家收留的小孽种啊！”
司梁：？
司梁一时间被这巨大的信息冲击地险些下巴落地，有一瞬间的大脑宕机。
小孽种……修祈，早就净身了？
也就是过去那个狂妄霸总的尹修祁，他其实一来就已经是阉割了、太监了、骟掉了的？
“你与那修家姊妹还有小孽种关系匪浅，竟然这也不知道？”那女生扣着下巴感概：“不过也正常，修家姊妹不会四处提这等晦事，小孽种更会捂紧。”
司梁发出做梦般的呓语：“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以为修家为何要收留那祸夫和孽种？”她环视一圈，略过满眼困惑的嬴后灏，向司梁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我姨母——你应该有印象吧？之前和你谈话的那个大背头的不正经家伙。她曾是何姥心腹，何家的很多产业她经手了多年。夫净这个品牌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小孽种幼时净身一事可是作为其典型案例宣传。”
“典型案例？收留他是为了给他净身？”司梁的大脑有些生锈，机械地拿起手机，此时她更倾向于直接从修立心处确认答案。
“其实修家收留小孽种也不只是这个原因。”嬴后泱漫声道：“修家是远古长姥家族之一，继承了一贯的家族使命——”
“噗——”终于能听懂的嬴后灏忍不住插嘴：“立心姐和立命姐那副态度真的会继承什么上古使命吗？”
嬴后泱捏了捏妹妹的脸颊：“不要打断我，我接着讲了。她们家族尽管如今没落，却坚守圣心……”
在嬴后泱慢悠悠自古讲起时，司梁已经收到了修立心的回讯。
【修立心：啧，要问为什么？看看我和立命的名儿吧，我修家的老妵们能力有限，为世界操的心偏偏比谁都深。但你问这个做什么，小梁少近来又想折腾什么？】
【司梁：别问为什么，详细说！】
【司梁发送红包】
司梁如今已经精准拿捏了修立心的命脉。她看着对面光速收取红包，耐心地等待片刻，便收到了想要的长篇回复。
【修立心：据她们说，是源于远古时期数家部落有过险些灭族的动荡危机，此后修家主脉便严遵所谓的使命本心，管天管地。小孽种上门时家里也已式微，还硬揽下来。母亲那套说法——看在往日情愫不舍看伶仃父男流落在外之类说辞，也就骗骗外人。】
【司梁：具体一些，什么危机？什么使命？有什么联系吗？】
【修立心：危机总归是天灾人祸，族史记载得也很乱。大概就是远古末期灾害频发，还有一批流放在外的罪男报团趁虚进攻部落。危机之后部落形成雏形社会，发展中逐步领悟出方法，降低天灾损耗、不再以简单流放处置罪男，而是以教化替代，以社会角色不同分工划分群体，分而治之此类的*&#@】
【修立心：哎小梁少啊历史我说不下去了我又不擅长，我已经尽力了啊！你要是想精深这方面得去问姬家那位皇女，人是专业的。】
【司梁：你先继续】
【修立心：然后我们修家老先毑，就自作主张以维护世界安定为使命了。古时候还算有家底，哪里出了天灾损耗，还能四处援助八方扶持，如今只得空着急。至于收留小孽种这事，说得虚无一点就是缘分使然天命至此；说得实际一点，我那母亲大人担心他们离开本大州后会去祸害其它地方，还不如放眼皮子底下拉去净身看管严密的好。但要我说，别管什么文明平等了，杀了多方便，文明就是累赘啊！】
【修立命：好了讲解结束，老板有缘再见(抱拳)(抱拳)】
“修家母辈这一管，如今也约莫二十年了。”
在司梁看完修立心发来的最后一条讯息时，嬴后泱也从容不迫地将这个简洁浅显的故事讲完了。
“修家不负使命，为什么如今却没落至此。”嬴后灏哀怨叹息，倒头在沙发上翻滚，发出与修立心不谋而合的暴论：“社会不如不进步的好，像从前那样溺死孽男多省事啊。”
许是低头手机看久了，又或者之前边听边看一心二用，司梁感觉有些呼吸不畅，站起身来重重吐出一口气，揉了揉眼睛。
她看清了一直以来无形压迫在心底的恐惧。
在她对男人生出一股戾气之后，在她与风伏惟对骂之后，在她知道了修家族史后，她心底那被迷雾笼罩着的、庞然巨大的忧虑，一点点显露出面目来。
因为经历过痛苦与麻木，当她看到这个世界的美好后，忧虑便如阳光必然伴随的阴影般，如附骨之蛆地啃噬着她的内心。
她无时无刻不担忧着这个世界。
另一面的女人在结构性的重锤下发出听不见的嘶哑叫喊，而这里的男人则如阴影下的蛆虫般窥视着这个世界。
随着科技与观念的更迭，文明的巨型齿轮向前转动。逐渐响起的平等之音本该是天籁，却犹如敲响了未知的丧钟，传递出不详的鸦声。
这个如母亲般的社会在负重前行。哪怕用力地驯化矫正那些劣根，它们依旧会在阴暗处滋生出防不胜防的险恶根系，将之扎入母体的血管，汲取、寄生。
司梁打了一个寒战，又很快捏紧了拳头。
哪怕呕心沥血，肝脑涂地，她也会誓死保卫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捍卫领地里的每一厘权力。
“小梁姐。”
风扶遥那不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司梁转身面对着那个低着头的女孩，露出一个淡笑：
“扶遥，我们去那边谈谈吧。”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线索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