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毒圣

1、黄昏

　　正值傍晚，李大妈琢磨着出去遛遛狗，顺便买点菜。她牵着狗绳慢悠悠走出楼时，正好碰见邻居家的孩子。
　　男孩贝贝刚刚4岁，正是调皮的时候，一看见柯基就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喊着奶奶好，上手要摸狗头。
　　说来也是奇怪，她家宝贝儿一向是不让她老太婆之外的人碰，偏偏这个小孩是个意外。一人一狗蹲在地上亲亲密密，后面跟着贝贝他爸，张铮手上拿个手机在看，肩上斜斜挎着一个奥特曼的书包，嘴角上扬，可以看出心情不错。
　　李大妈有点稀奇，这张铮的老娘住院可有一段时间了，这钱啊人啊都是不小的花销，前几天还看见贝贝他妈很晚才回来，说是在医院陪床。这一家子现在都靠张铮那每个月一两万的工资，两小夫妻这才工作几年，哪有什么积蓄呦。
　　她自己心里念叨几句，面上像往常一样道：“刚接贝贝回来啊？”
　　张铮这才把眼睛从手机上挪开，打了招呼：“李婶，我这刚下班，”说着看到蹲在地上的儿子，喝道，“别摸了，都是狗毛！”
　　“不摸了，爸爸，我不摸了，”贝贝又薅了两把，不情愿地站起来。
　　李大妈听的不痛快：“我家宝贝儿每周都洗澡，干净着呢！”那柯基好像听懂似的，要给她争口气，冲过去冲着张铮狂吠起来，狗绳一下子绷得笔直。
　　张铮被吓了一跳，急忙往旁边退了两步，贝贝却一点不害怕，拍着手笑道：“狗狗真威风！狗狗好棒！”
　　李大妈接着道：“哎呀刚从宠物医院出来，它可能有点兴奋，宝贝别叫了，乖，”她一拉绳子，那狗就卸了力道，“我们先走了。”
　　张铮讪讪，抓住儿子的胳膊快步进了楼。
　　进了家，把门重重摔上，张铮冲着贝贝大声道：“小兔崽子你还鼓掌？啊？净给我丢脸！” 贝贝有点害怕，急忙道：“爸爸我错啦！”他敏感发现爸爸的情绪不对，咚咚跑进卧室，又举着存钱罐咚咚跑出来，手上罐子被摇的哗哗响，“爸爸不生气，贝贝给你买肯德基吃，贝贝有钱！”
　　张铮神情复杂地接过存钱罐，随手放到茶几上，过了一会儿，他掏出手机，平静道：“不用你的钱，爸爸今天请你吃肯德基。”
　　贝贝以为爸爸被自己哄好了，一个劲儿地在屋子里来回跑动，对于有肯德基吃很高兴：“有肯德基咯！有肯德基咯！”
　　孩子的吵闹让人心烦，张铮把手机外放，企图盖过屋子里的声音。
　　贝贝想起屋子里的玩具，又跑回卧室，从床边的玩具堆里努力翻找，他的记性很好，那个飞天小超人就是被他放在这里了。
　　正在他哼哧哼哧翻开一个大狗玩偶时，窗外陡然吹进一阵风，卧室门咚的一声关上了。
　　贝贝没有被吓一跳，反而兴奋地往床对面的墙壁看去。一个圆滚滚的柯基脑袋穿过墙面，四处张望，看到小孩的时候兴奋地汪了一声，它赶紧从墙里钻出来，摇着尾巴跑到贝贝身边。
　　客厅里，手机里传来动听的女孩歌声，张铮沉迷其中，完全没听到刚才那声狗吠。
　　贝贝亲昵地用头蹭蹭柯基，这正是傍晚时父子两人在楼下遇见的李奶奶家的狗。
　　贝贝有个秘密，他能听懂小动物们说话，有很多动物朋友，斯蒂文是他最好的朋友。
　　斯蒂文是柯基给自己取的名字，据说李大妈国外的儿子有这么个拗口的名字，李大妈很喜欢他，但是他经常不回家，柯基觉得自己比主人的儿子孝顺，希望能取代对方在主人心中的地位，连名字都取一样的。
　　然而贝贝每次叫这个名字都觉得很拗口：“斯蒂文，你怎么过来啦？”
　　斯蒂文小声汪汪两声：【森之国的圆月节一会儿就要开始啦，我来带你一起去。】
　　贝贝道：“对哦，要去玩的，我想带零食。”
　　斯蒂文点点头：【多带点鸡腿吧，爷爷很喜欢吃。】
　　贝贝站起来，打开小书桌的柜门：“那我要带一包薯片，还有果冻，还有……”
　　斯蒂文跟过去，帮忙叼着薯片袋子放到扒拉出来的小书包里。
　　一人一狗正忙活着，卧室门把手忽然开始转动，斯蒂文迅速钻进床底，贝贝急忙用手把露出的一节尾巴塞进去。
　　张铮打开门的时候只看到满屋子乱七八糟的玩具，儿子坐在书包旁边，手里抓着一包薯片，他道：“你的肯德基到了，赶紧出来吃。”
　　贝贝一听，把小伙伴忘的一干二净，一骨碌爬起来跑向客厅，嘴里喊着；“肯德基！肯德基！”
　　卧室门被关上后，斯蒂文才松了口气，它等了一会儿，从床下爬出来，叼起被贝贝抛下的薯片塞进背包，费劲用嘴把拉链拉上。
　　小孩子吃东西总是不认真，边吃边玩，啃了半天才啃完一个鸡腿，贝贝小心翼翼把骨头放到垃圾桶上面，鸡骨头晃了晃，可算成功在垃圾桶堆成山的尖上待住了。
　　正要去拿下一个，见爸爸还没吃，贝贝抓起鸡腿递过去：“爸爸也吃。”
　　张铮眼睛一直盯着手机，一动不动。
　　贝贝知道爸爸喜欢看小姐姐唱歌，这个小姐姐出现在手机里，爸爸就经常听不到他说话了。
　　在屋子里等了阵儿，斯蒂文估摸着时间快到了，偷偷穿过卧室的墙，朝吃的正欢的贝贝看去。
　　小孩子看见狗头才想起来斯蒂文在等他。他用袖子擦擦嘴道：“爸爸，我困了。”
　　张铮浑身一震，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贝贝身前，灯光下显得巨大的影子笼罩住了孩子小小身子。
　　父子俩对视着，张铮道：”先和爸爸看一会儿星星，看完星星再睡觉。”说着一把抱起儿子，慢慢朝阳台走去。
　　贝贝在张铮看不见的角度冲斯蒂文怒了努嘴，让小伙伴在屋子里先等等。
　　斯蒂文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要知道最近都是月圆的日子，夜晚的天空大部分星星都不见了，怎么贝贝爸爸还要带他看星星呢。斯蒂文把头从墙里又往外探了探，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父子两人的身影。
　　小孩子可没有什么常识，贝贝看完小伙伴之后就乖乖靠在爸爸怀里，他喜欢星星，更喜欢爸爸。
　　阳台没多远，走两步就到了。
　　正是八九点钟的样子，楼下很多人在散步纳凉，隐隐约约传来各种声音，带着夏日的燥意扑在贝贝脸上。小孩子好奇探头从爸爸怀里向下望去，只能看到昏黄的路灯下一个个小人，热热闹闹的，贝贝忽然又不想看星星了，“爸爸，我想去楼下玩，找美美玩，”他扭动起来，想要下地。
　　张铮却没有松开手臂，他把贝贝抓着他衣襟的手揪下来。
　　贝贝觉得有些奇怪，小声道：“爸ba……？”
　　电光火石间，贝贝眼前一花，两只小手抓空，耳边传来剧烈的风声，张铮把他从阳台上扔了下去！
　　斯蒂文第一时间冲了出来，它化成残影冲向半空中的小小身影，“铿！”，咬空的牙齿狠狠撞击在一起，孩子的衣角从它嘴边擦过！
　　斯蒂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往日偷懒没有好好修炼，不然就可以飞起托住贝贝！
　　张铮被这只狗猛地一撞，脑瓜子咣当磕到门框上，耳边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他急忙扒在阳台向下望，半空中却没有任何东西。张铮慌张地扫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打眼一望，楼下的人还在乘凉，没有发现什么事故的样子。
　　这和计划的不一样！张铮终于慌了，他要到楼下看看再做打算。
　　然而黑暗中一双猩红的兽眼转动对上了他的眼睛，斯蒂文猛地扑向男人狠狠咬在他的腿上，用力一扯，鲜血飞溅！
　　张铮“嗷”地叫出声，抱着腿摔倒在地，这畜生疯了，“妈的！”，他抓起一旁的晾衣杆用力打向它。
　　斯蒂文闪身避开，像一阵旋风撞开大门跑出去了。
　　张铮拖着腿进了浴室，咬牙用水冲去血迹，又拿出衣服撕了布条裹上。他恨恨地想，等这两天再见到那只狗，先打死了事，到时候给那老太太几十块钱得了，一条狗而已。
　　等到张铮拖着腿来到楼下，邻居们有的人看见他还纳闷呢：“张哥，你这是怎么了？”
　　张铮咧着嘴笑笑：“不小心摔了一跤，正要去医院看看。”说着眼神到处乱飘，“这都九点了，你还没回家啊？”
　　天色已晚，说话的邻居没注意到他不自然的神色，扬扬手中的袋子:“这不是乐乐要吃杨梅，小孩子闹得不行，赶紧给买了点，你这不方便，就不给拿了，回头让贝贝去我家玩啊”又道，“你这出来，孩子一个人在家呢？”
　　张铮听到那两个字，眼神不再乱飘，含糊道，“嗯……他睡着了。”
　　说话的青年客气完了，又关心两句便回家去了。张铮注意着躲避认识的人，来到家里窗户正对的灌木丛旁，地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