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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随笔6(皇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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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当今圣上的第九子,李璟。
因为我的母妃十分得宠,于是在我十岁那年,我便获得了封号和封地,人称楚王。
我获得的封地,几乎是在所有哥哥中最富饶的。我每日做我的闲散王爷,看着哥哥们争着皇位,不亦乐乎。
在我十六岁那年,我到野外去狩猎,意外遇到了一位少女。
她有着国色之姿,微微一回眸便是楚楚动人的美貌,身姿摇曳,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她俯下身,轻轻嗅了朵梨花,指若细葱,嘴边的笑仿佛神明照世。
那怕我从小便有了通房丫鬟,也从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
我走向前,问她叫什么,她害羞了,只小声道:“小女晏薇。不知公子是……”随即,微微挑眼看着我。
我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几乎痴迷,也没有隐瞒身份:“李璟,当今楚王。”
看着面前的少女跪下,我略微有些不悦道:“姑娘快快免礼。”
晏薇站起来,抬眼,懵懂的看我。
我才发现她似乎年纪与我相同,这让我更加高兴,抛弃了刚刚的不开心:“实不相瞒,本王对姑娘一见钟情。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少女歪歪头,笑道:“臣女是当朝晏太傅嫡女,”随即又道,“臣女名薇,字茗烟。”
哦,原来是晏太傅。他是我在宫中的老师,也是父皇以前天天夸赞的大臣。
那关系很近了!
——这么一想,我更加兴奋。
“那你愿意和本王回王府吗?”
在满天的生机中,色彩缤纷,竹子蘸了点绿,桃花捻了丝粉。
我看见少女的脸上拂过红晕。
很美。
“王爷莫要拿臣女取笑了……”晏薇抿嘴,过了好一会才有反应,但脸上依然没有平静下来。
“我……”还未说完,我便听见有人在找我的动静,只得回头先承诺道,“姑娘等本王娶你!”
我转身便跑了,好像还听见少女嘀咕了什么。
……
在书房。
“阿璟,这几日一直在想什么?”温柔的声音猛然唤醒了我。
我被吓到了,看向身边清婉的女人。
眉似远山黛,唇点绛红,薄而润泽。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却添了熟玉般的温腻。身披淡粉绣缎,襟口绣着百朝跃鱼——正是我当今尊为纯皇贵妃的母妃。
“您怎么在……”
“我近日在宫中常听见舒衍说你,最近是不是总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舒衍——我乳母的孩子,我从小的朋友,也是我的侍卫。
“他倒是天天去宫里……”我一愣,尝试转移话题,“母后,听闻两日后便是许贤妃娘娘的生辰……您如今当权后宫,要不多多——”
“住嘴,”母后看透了我,微微蹙眉继续道,“母后只能在宫外呆一上午,说实话。”
“……儿臣之前在林中打猎,对晏太傅之女……一见倾心……”我支支吾吾。
“可是嫡女晏薇?”
“正是。”
母后听后沉默了,但神情有些恍惚,好像在回忆什么。慢慢的坐到旁边的金丝椅上,仿佛木偶人一般。
随即,女人的眉头一蹙,自嘲一笑:“怎么一个个都对晏家的有心。”
“怎么了母后?”我很少见到母后沉默,她对所有人向来是最好的。
母后在后宫的风评很好,不论是宫女还是小太监,都或多或少的受过母妃的恩惠。父皇勤于朝政,后宫的事情基本都是母妃在打理,一切都井井有条。可以说,如今后宫所有身份低微的人,都是母后在照顾的。
“先皇后已逝十余年,你知道你父皇为何不立我为皇后吗。”母后看着我笑道,却不理会我的疑惑,眼中带着我看不清的意思。
“我刚入宫时,帝后琴瑟和鸣,所有新秀在三个月内都没有侍寝。但本宫记得,我一次在御花园摔倒,撞到了帝后面前。
“皇后娘娘生的美若天仙,人也极好,叫我一同来陪皇上。但那一晚,我侍寝了。
“我那时才十六岁,皇上如同本宫的哥哥,甚至……本宫有些对不住皇后娘娘。
“后来,皇帝开始正常传召后妃,但我是次数最多的,反而皇后娘娘却开始生病。”
母后突然轻点了我的脸,眉眼带笑。
“再然后,我生下了你,晋为贵妃。那时本没有皇贵妃,但皇后与皇上大吵一架,为了气皇后,我成了当朝第一个皇贵妃……皇上还以为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皇后病逝的那一年,皇上装作什么都不在乎,但只有我知道……他拿着奏折的手都在抖,又偷偷的在晚上哭……
“皇帝敬我重我,什么都给我,但我却在他留我在圣宸宫时听见……他唤皇后娘娘的闺名。那时,皇后已逝三年,你也大了。什么都变了,但他还是不懂……”
母后的眼中忽然蓄满了泪,自从我四岁生了一场大病后,我再也没见过她哭过。
“母后,儿臣听您的,您若是不让我娶她,我便不喜欢了……”我急急拉住女人的袖子,又递过去帕子。
“不是……”女人好像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接来擦了擦泪,又缓缓绽开一个笑容,“母后的意思是……一定要对她好,不要她伤心,也……不要别人难过。”
“母后……不反对的。”
此刻,我不知是该开心还是担心。
母后真的……没事吗。
我说不出口,但母后说时间到了,她要回宫了。
骗人,父皇给了母后莫大的权利,不可能不准她在我府上的。
可父皇那么对她好,母后为什么哭呢,是因为先皇后吗,可这和晏家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不出来,但母后的准许让我又高兴起来。
我可以娶我喜欢的姑娘了。
……
大概是母后吹了枕边风,居然是父皇为我们指婚。晏太傅也很高兴,还来找我谈论的大婚的仪式,薇薇这几日不便与我相见,但我们一直书信联系。我这几天又开心又忙的,却没有见过母后了。
前前后后大约花了四个月。
给晏家送去的彩礼长长后后排了一条街,他们的嫁妆也是,红红火火的。所以大婚这几日百姓们是又乐又悲。
日子很快就到了那一天。
晨雾未散,青石板路已被染成一片喜庆的红。数十条丈长的红绸自檐角垂落,在风中织成流动的霞帘,家家户户门前挂着囍字,百姓们在街边呼唤喝彩着,好不热闹的街。
八抬大轿颤着朱漆雕花,轿帘隙间漏出一抹金冠的流苏,随汉子们的步伐轻晃,似一池春水漾起的涟漪。
薇薇那一天很美,大红色的婚服衬得她更加艳丽,虽然披着盖头,但依然能瞧见她雪白的脖颈。
秤杆拨开霞帔的一刻,我瞥见她睫毛在烛光里颤成蝶翅。金色的发髻压得她雪颈微斜,九层珠钗却似云梯悬在鬓边——是一抹亮眼的海棠红,层中翡翠掐丝里藏着湘绣百子图的纹样,底层琥珀凝着窗棂漏进的半轮月色。
“薇薇,”我看着她,映照着烛火的光亮,仿佛用了一生最温柔的语气,“本王很高兴。”
“茗烟也好开心,好喜欢王爷。”她的眼中将要落下泪来。那是十六岁的少女对心仪之人才有的目光。
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
……
一年雪,已是我与她成婚的第三个冬了。
“王爷,”薇薇从房外朝我跑来,笑容明媚,“又下雪了!”
我忙过去替她披上外袄,拉住她的手,感觉到温热才看她:“小心点,别着凉了。等本王将你这手捂暖了再去玩,可好?”
薇薇握着我的手摇一摇,笑道:“好呀,茗烟都听王爷的!”
突然,窗外寒风凛冽。
房内闯入了一群身披飞鱼纹玄衣的人,他们都低着头,却有着极高的武功,短短几秒便将王府堵住了。
“锦衣卫,”我反应过来,对他们极为熟悉,急忙将晏薇护在身后,对他们语气严肃道,“来我楚王府,你们有父皇的命令吗?”
“皇上息怒。”
他们领头的一句话便将我震在原地。
“你在说什么?!小心你的头!”
“不,先皇在三日前驾崩。您是先帝的嫡子,您才是皇帝啊。现在,由我们接您,”那人抬眼看了眼我身后的晏薇,继续道,“和皇后娘娘入宫。”
“不可能!”我呵斥道。
“我母后是皇贵妃,不是皇后,我又怎么会是嫡子?!你说先帝在三日前驾崩,为何本王却什么都不知道!本王在这些日子里,从未听到过一个消息——不论是在宫中还是在民间。”我看着他们。
“什么皇帝?”
“你们的话是不怕被诛九族吗?!”
那人从前在父皇面前效力,气势并不比我小:“永王造反,甚至杀死了您的诸多兄弟姐妹。您不知道,只是因为先皇在最后一刻,让我们保护住您。您可以去看看,现在王府外的这条街上,有几个人是您曾经认识的,又有几个人是皇宫里的。
“你是先皇心中最合适的皇帝人选。
“至于您的母妃,她在叛乱中给先皇挡了一刀……已经死了。先皇追封她为贤敏皇后,您就是嫡子。您就是皇帝,我们的主子。”
我几乎承受不住这天大的变动。
什么叛变……
永王,那是我最和气的六哥啊……
母后……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父皇怎么也……
“你在骗本王吗?”我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双目猩红,“本王的母妃怎么可能死!父皇又怎么可能会突然驾崩!六哥……他不可能造反的!他们都是在骗本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是谁派来的!?你说啊!!”
男人不语,只将我的手臂扭过去,我吃痛,松下手来。
晏薇这时候紧张的过来扶住我,将我带到一旁坐下,安抚住我的情绪,轻轻在我一旁耳语:“王爷,就算他们别有目的,我们现在也不一定可以逃脱。先保持冷静,茗烟陪你。”
我点点头,紧握住她的手,几次深呼吸来平静。
面前十几个人突然跪下,整整齐齐的给我磕头,齐声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人将身体伏得最低,又继续道:“为了稳定现在的朝廷,我大国不可无主啊。皇上先同我们回宫,等登基之后臣再与您慢慢道来吧!国家大事当放在最先,还请皇上同臣回去吧!”
曾经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如今一个个跪在我身前,用着最卑微的话语。
我相信他们是锦衣卫,但是不敢相信这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情。
除非……
他们说的是真的。
“好。”手臂还微微吃痛,我感觉如果不同意的话,他们可以把我架过去。
“皇上皇后请。”他们终于起身,护送我们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我看着离我们越来越远的王府,心中感觉恍惚。
怎么回事……
“薇薇,本王这是怎么了……”我靠在晏薇身上,不敢相信母后的死亡,也不敢相信这一切突然的变故。
“王爷,”少女拉住我的手,轻声道,“一切都会变的,等回到宫中,我们再好好看一下,说不定他们在骗我们呢。”
“可他们是锦衣卫。”
“那你就是皇上了,谁能不听你的呢?”
我点头,心中却酸涩一片。
……
康和二十七年,先帝驾崩。太子璟继承大统,改号建昭。
建昭元年正月,新帝于太庙行登基大典,百官陪位,八方来朝。
我牵着晏薇的手,共同走向那权力之巅。
台阶下万人叩拜,齐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我摆手道。
“谢皇上!”
看着台阶下黑压压的一片,我内心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
是权力的,也是痛苦的。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晏薇在一旁小声的模仿着大臣的腔调。我一笑,握紧她的手:“皇后冷吗?今天很早就起了吧?”
她笑道:“我不冷,一想到今天能陪皇上一起就暖滋滋的。”
好像我们当初刚成亲一样,她还是那样青涩可爱。
是啊,什么都变了。
薇薇,你在就好了。
这一年我才十九岁。
……
凤仪宫总是准备好了我想要的一切,每次我批完奏折过去,都会看到皇后笑脸盈盈的看着我,准备好了我喜爱的茶水。
“薇薇,”我一下朝便来找她,衣服也没换,明黄色的衣摆好像很引人注目,“昨夜朕奏折批的太晚了,你睡得好吗?”
在宫中待了三年,女人已经褪去了少女的模样,美艳的眉眼中带着几丝沉稳,端庄的坐在那里。凤冠上的九翟尾羽随她的回头轻颤,每一片嵌金点翠的翎羽,都折射着殿内檀香缭绕的黄晕。
“不好,”也只有见了我,她才会摆出那副娇蛮的样子,“臣妾真的很担心皇上的身体,虽然皇上还年轻,但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不会的,朕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笑道。
“可是臣妾不高兴了。”她抬起头来,一副不想与我说话的样子。
我看到她就没办法,只好去握着她的手,学着她轻轻晃了晃,低了头:“朕错了,朕陪皇后去御花园玩玩好不好?”
“好吧。”她如同骄傲的天鹅,允许我拉住她的手,带她走出去。
待走到了御花园,看着又是一年梨花开,我不禁内心感慨:“薇薇,我们成婚已经快五年了。”
她也笑了,牵着我的衣摆晃了晃:“是啊,但我们都没变呀。”
……
日日夜夜的处理政务,每日起码面见数十位大臣,去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几年的大旱,百姓几乎颗粒无收,连连叫苦,只得大开粮仓。
裁冗官,减税收,开言路,听民意。
甚至有的时候会和皇后生疏,但每次相见,也都是默契的牵起手来。我从来不觉得这不好,或许我们的爱不需要太轰轰烈烈。
但我有时也感到迷茫,为什么我是皇帝,我一定要这么努力吗。
但每次上朝,看见大臣自豪的汇报着各自地方的变化,说不开心是假的。
每次微服私访,看着百姓安居乐业,不去刻意的巴结官员,只是快乐的生活,又怎么会不开心呢。
父皇,我没有辜负您。
母后,我可能是个好皇帝。
……
在大臣们几番建议下,我向天下昭告选秀,以充盈后宫。
薇薇没有说什么,只是向我笑着,说皇上高兴就好。我知道她有些生气,所以我答应她,在平定匈奴后一定多陪陪她。
那一日,热闹的好似那一日登基。
我垂眸凝视着金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指尖划过"正一品太傅晏氏庶女”时微微顿住。
是她的妹妹吗。
晏太傅为什么又要塞一个人进来。
御案前新焚的安息香袅袅升起,混着窗外梨花清甜的香气。
"宣,第一批秀女觐见。"公公尖细的嗓音将我的思绪拽回圣宸宫。
我抬眼望向殿外,十名盛装少女正踩着青石阶缓缓前行,霞帔上的孔雀翎在日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华。
她们美的各有特色,都是各家的千金。我回头看了一眼皇后,那日日夜夜积累起来的情愫,与别人来说自然是不同的。
“皇后看怎么样?”我笑问。
“嗯……都是一些好姑娘,皇上没有自己喜欢的吗?”女人看向我。
我听罢,向公公摆手。
又是一批新的秀女来。
只有第十七个跨过门槛的少女,让我多看了两眼。
那时。
雕花檀木屏风后飘来一缕冷香,惊醒了檐角铜铃的嗡鸣与我的渐渐疲惫。
她踏着缠枝纹地毯走来,珠帘掀起时带起的风卷落了案上宣纸,墨迹在"从五品太尉魏氏庶女"上洇开一抹污渍。
后妃屏息间,我抬眼,随风的纱幔映出下方立着的人影——青瓷色裙裾上绣着活转的鲛人泪纱,随她行礼的动作滑落腰间,露出锁骨处一粒朱砂痣,恰似天边被云霞咬破的残月。
我一愣,一时间有些痴了,才道:“走上前来。”
女子上前来。
我道:“抬头。”
那双眼睛与我对视时,满殿烛火突然失了颜色——那仿佛流淌着江南春汛时第一道彩,目光中似带有生生不息的魅。
六宫粉黛的胭脂在此刻成了泥渍,仿佛满殿的日光,也在她的衬托下逐渐黯淡。
我似乎可以在她眸中看见年轻帝王错愕的眼神。
我许久未见这般女子了。
“叫什么名字?”我看着她。
“臣女名锦婳,暂未有字。”
她开口时,满殿烛火突然矮了半寸。声音初起如雪缎拂过冰弦,泠泠碎玉坠入寒潭,却又似江南三月沾露的清婉。
“魏家的?”
“正是。”
魏氏……
我没有思考出来,便道:“有些耳熟,但朕记不起来了。”
“臣女的嫡姐便是宫中的魏妃。”
“可是魏锦书?”
“正是臣女嫡姐。”
我倒是有些印象——那是我王府中纳的第一个妾室,也是在晏薇之前的王府女主人,但那时我只觉她有些无趣。现在魏妃身体也不好,今日也没来,可惜了。
“嗯……你姐姐是个不错的人,想必你也不逊色于你姐姐。”看着她的面庞,我内心不禁感叹。
“谢皇上谬赞。”女子又磕了个头。
“魏氏记名,留牌子!”公公再次尖声道。
魏锦婳缓缓退了下去。
“皇上很喜欢她吗?”晏薇在我身旁突然开口问道。
“是个不错的,想来入宫和皇后做个伴也不错。”我笑着回应。
“嗯,魏妃妹妹也是要人陪了。”晏薇点点头道。
又是一批秀女。
不过这次来了位“熟人”。
“大姐姐!”晏娆在得到我让她上前的准许后,立马跪下又抬头看向晏薇。
她生得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眼珠子总像被风吹动的琉璃珠般滴溜溜乱转。穿了件桃红袄裙,走起路来裙摆扫过青砖地,活像只扑棱着翅膀的雏雀。发髻上插着支镀金步摇,一步三晃,金叶片碰得额头叮当响。
是与晏薇完全不同的亲妹妹。
我扶额,感觉刚刚的好心情都被毁了半,只道:“你注意点。”
晏薇也不好说什么,只跟着道:“三妹妹……是啊,如今在皇宫不比在外,”随即又转移话题,又端起一副皇后的样子,“这位秀女有什么才艺呢?”
“才艺……画画算吗?啊,当初我还画了好多张璟哥哥丑图呢!”晏娆嘟嘴。
“……算了,”一旁的女人也很无奈,看向我小声道,“皇上,留牌子吧……我父亲想让她……来的。”
我眉心一跳,生生控制住了自己皱眉的想法。
“无事,”我握着她的手,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笑道,“听皇后的,那便留牌子吧。”
“多谢皇上!多谢姐姐!”晏娆的声音很大,门外的秀女好像听见了不少,一时间便有人在议论了。
“是谁啊,这么放肆?”
“听呗,晏皇后的妹妹啊。”
“啊?和皇后差这么……”
“嘘,小点声,别让皇上听见了。”
“哎哟……看不出来皇后这么包庇……”
“这样的入宫,是想一手……”
我甚至觉得那些声音在我的耳边徘徊。
很烦。
“让她们都滚回去吧。”我烦躁的向一旁的公公发命。但我也知道,这并不能责怪晏薇。
是今年的秀女,太差了。
“是。”公公低下头,现在是毕恭毕敬的,但出了门又是另外一副样子了。
“璟哥哥……不是,皇上……我……”晏娆还跪在跟前,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无助的看着我。
“算了,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无奈的冲她强笑一下,看着外面离开的秀女们,习惯性牵着晏薇的手离开了。
……
“皇上,小娆她从小都没有怎么管,所以规矩什么的也没有学好,”晏薇在回凤仪宫的路上有一些担忧,依然冲着我说道,“皇上不要怪她,我父亲也只是怕我一个人在宫中孤单,本意是好的。”
“朕知道,”我向她笑了笑,表明没什么,“朕知道你没有什么坏心思,让她入宫也没什么的,多陪陪你也好……朕确实太忙了。”
她也放下心来,继续开心的与我谈论着花花草草。
可是此时,我的心思已不在她身上了。
只是感觉有些疲倦。
嗯……
魏锦婳吗。
以前在京城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
已经很晚了,但我仍然在养心殿处奏折。
“皇上,今日进来了这么多新秀女,要不要换一个牌子翻呢?”小太监在我身前跪下,举这一排绿头牌高过头顶。
“嗯。”
但是,小太监的手很明显挡住了一部分牌子,又在烛火的映照下,所以,在我眼前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是最清楚的。
晏美人——晏娆。
我皱眉道:“什么意思?”
给我当傻子糊弄吗?
小太监身躯一震,立刻将东西放在桌上,给我磕头:“皇上息怒。”
我更加烦躁,只想晏太傅现在想将手伸到后宫来了。薇薇这几日正在为其他嫔妃的生辰布置,可能早就歇息了——是了,当了皇后之后,她更加随性了。
随手便翻起来我心中想了半天的牌子——魏才人魏锦婳。
是要找人来抗衡一下晏太傅了。
“是。”小太监看到我翻了牌子之后,急忙退了下去。
我一人继续翻奏折,可心思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了。
是夜。
我独自坐在榻上,听到殿外传来的动静,知道他们快来了。
于是我闭上眼睛,靠在一边,安静的想着今天选秀的事情。
不一会儿,身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睁开眼,却对上了一双极为妩媚的双眼。目光又重新转移到她的长发,这发丝比御花园新抽的柳条更软,我不禁屈指勾住,见她耳垂泛起薄霞,如晨露压弯的芍药。
可她那青涩的眼神,又教人想起江南烟雨里初绽的兰苞。
“怕吗?”我轻声问道,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更加暧昧。
女子仿佛是想摇头,但还是没有表达出来:“没有……”
我微微勾起她的下巴。她仰头时,唇脂在灯下洇出胭脂红,喉间却逸出一声幼鹿般的轻颤。
“朕以前在京城没有听说过你,”指尖微微擦过她的发丝,不着动静的移开了些,但又补充一句,“只听说过你姐姐。”
“嗯……”她此时居然真的有心思去思考,“臣妾以前的确不在京城,因为臣妾的母妃甚至不是本国人……所以臣妾在十二岁之前都没有回到过这里。”
我不禁对她感到好奇,松开手,让她更舒服的躺在我身边。
“等到臣妾来到京城之后,自然是被关在屋子里学习礼仪……也只有姐姐是对臣妾最好的。”
“所以你很喜欢你姐姐。”我回应。
“嗯,不过后来,听说她嫁入王府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对了——”她突然又抬头看我,眨了眨眼睛,“姐姐在王府的时候,皇上对她好吗?”
我也突然发现,她的眼睛并不是纯黑,有一种淡淡的雾蓝,在烛光下更加魅惑。
“还不错。”我抵挡不住她的目光。
“嗯,那就最好……”她打了个哈欠,好像完全在这里放松了,“皇上,我好困啊。”
我不禁失笑:“那就睡吧。”
“好啊,”与她冷艳的外表不同的是,她的内心是非常纯粹的,“皇上,这里的榻子都软软的,臣妾好喜欢。”
“嗯,”我的目光不自觉柔和,“那今夜便留宿在这里吧。”
“哦……”她好像真的有些困了,缓缓闭上眼,显得整个人更加温柔,“谢谢皇上。”
我也在她一旁躺下,顺便替她盖好被子,感受到她发丝独特的清香,我难得的睡了一场好觉。
魏锦婳。
是一个很可爱的人。
……
“皇上皇上,你接着听我讲嘛。”
“皇上,我之前跟胡人学跳舞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学了好久呢!你要不要看看呀?!”
“和您说,我真的特别喜欢江南!我一有机会一定要去那里玩好久!!”
“哎呀,皇上,你看这个花!是我今天早上在御花园里摘的,我小时候从来没见过这种花呢!!”
“今天晚上的月亮好圆好圆,不过我们大漠那边特别常见的!”
“皇上皇上,最近晚上都好冷,皇上晚上会盖好被子吗!?”
“皇上,你看我今天这个衣服好不好看呀?我在漠北那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服饰呢!好好看啊!!”
“……嗯。”
没看出来,她是个话唠。
在发现我不抗拒她之后,总来圣宸宫找我说话。虽然每次只能待两柱香,但她依然每日都来找我三四次。
她的活泼是我从未见过的,好像……也很有趣。
“皇上……魏才人又来了。”公公走来行礼,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天,”舒衍站在一旁,他还是我的侍卫,也不禁被这样的行为所感动,“天天来找你啊,真不嫌烦啊。”
我一笑,没有回应。
“对了,最近你怎么不找皇后了?”舒衍想了想道。
他一向在我面前是极大胆的。
我一愣,发觉自选秀后,确实许久未见皇后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难过,内心不觉有些愧疚。
几乎没有犹豫。
“说朕在处理政务,让她先回去吧。”我皱眉,回绝了公公。
待公公退下后,我立刻站起身来出殿。
“皇上怎么了?干什么去?”舒衍自然是要随时跟着我的,也急忙追着我。
“朕要去找皇后。”我一想到她就不自觉的开心,步子也开始加快。自然也忽略了离我不远的魏锦婳的失落。
“皇上……”
……
在凤仪宫外。
我想着居然为了一个新人,而忽略了皇后这么多天,真是不应该。虽有几分姿色,但也不能忘了以前的旧情。
我也开始紧张,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她会生气吧?怎么办呢?
好不容易迈上一步,走到了殿门口,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还没有侍寝吗?”是晏薇。
“嗯……皇上这几日都在召那个魏锦婳,都没有来后宫几次……我准备了那么久的舞,皇上也不看……姐姐,怎么办啊?”
是晏娆。
意识到这是她,我的目光不禁一沉。
“是啊,这几日一直都是她……”
“姐姐,皇上没有来找你吗?”
“自然是没有……”晏薇的声音似乎带了几分伤感。
“那怎么办!”
“你先别急……”
“我到时候去找皇上,说点你的好话,”女人顿了顿,“你之前在殿前失礼,确实是不应该。”
“啊!我知道啊姐姐……”
越听,我的眉头便又多皱几分。
“若是我们两个不能在后宫稳固……父亲在前朝一定会艰难的……为了拿下本次的战功,我们必须要……妹妹,你能懂吗?”晏薇的声音,我好像从来都没有感到这么陌生过。
后宫不得干政。
“姐姐……皇上不会发现吗……”
“我是皇后,他亲封的皇后。不过是一个魏才人,如果她不能生孩子,她算什么?”
后宫不得相互暗害。
“哦……姐姐,我听你的。”
“嗯,那个魏妃应该才是首要的……”
……
我几乎站不稳。
怎么会……
薇薇怎么可能会这样……
可是我连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晏太傅在前朝势力庞大,我现在也不能动他的根本。甚至我登基,想要处理我母妃的丧事时,他还要来参一本——以太妃的礼仪下葬。我不同意,可他却以皇帝当以节俭为本要挟我。
我不懂。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和他的女儿……居然会是想要来算计我的。
为什么……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皇后,但是在权力的滋生下,我开始厌恶晏太傅……但是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蔓延过皇后身上。
可是今天,我甚至不敢说我确认了。
那些权利所带来的恶臭,几乎迷晕了我现在的双眼。我总认为她一定不是这样的人,但现在我感觉我的手都在抖。
自从她的妹妹来选秀,再到朝上那些总让我头疼的事情,我现在不敢对谁付出一定的信心。
我知道不应该这样,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了。
薇薇……
权力,你真的就那么想要吗?
你的妹妹,你的父亲。也是你接近我的目的吗?
可是你那么好……
不会的。
你一定不是这样的人。
我最终仓皇而逃。
……
夜。
“皇上,你是不高兴吗?”魏锦婳躺在我腿上,轻轻的点了我一下,目光中带着试探。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皇后,只能一夜又一夜的召她侍寝,再偷偷的让宫人监视皇后。
褪去朝服后,她只着了一件藕色纱衣,领口绣着缠枝海棠,锁骨处若隐若现一抹雪色,那一颗朱砂最是动人。
替我掖被角时,她鬓边的茉莉坠子擦过我耳廓,清凉的气息混着龙涎香,令人想起江南初雨的荷塘。
我忽然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她怔了怔,随即将掌心蜷成温顺的样子,任由我摩挲她修剪整齐的指甲。
“你想入宫吗?”看着她青涩的面庞,我情不自禁的问。
“啊?”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见我一直看着她,她才发现我是认真的,于是慢慢继续躺在我腿上,笑道:“在臣妾小时候便听说过,这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所以臣妾一直想来看一看。
“我在府里面,就听说过皇宫里有多么的奢华呀,后宫的娘娘们有多么的漂亮呀,我从来都没有想象过的。
“后来来到京城,有一次在街上,臣妾遇到了一位少年郎,他倚在酒肆二楼栏杆旁,眉眼如画,丰神俊朗。臣妾至今记得他手上拿着一瓶梨花酒。
“臣妾对他一见倾心,但是臣妾看到他牵着一位美丽的姑娘,听人说那是他的王妃。所以臣妾只能暗自伤心了。”
最后,她看着我眨眨眼睛。
“后来等臣妾第二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坐在龙椅上,让臣妾抬起头看他。”
紧跟着的是她的笑声。
“所以臣妾好开心啊。”
她的笑容总是能牵动我的心神。
我的内心一颤,好像从来没有被这么柔软的手抚摸过,似乎抚平了我所有的烦躁。
其实我记得,爱喝梨花酒的并不是我,是晏薇。
“当真?”
“嗯!那时候皇上应该才十八岁,与现在已经有些变化了。”
“变化在哪里?”
“那个时候的皇上更有朝气,现在的皇上看着更加沉稳。以前的皇上很吸引臣妾,但是现在的皇上却被臣妾吸引了……”边说着,她抬手碰我的下巴,媚眼如丝。
只有一下,但是周边仿佛留下了她的味道,很香。
我感觉内心有些燥热,咽了口口水。
于是我抬手解开她的衣服,看着她不抗拒的样子。那一片片雪白的肌肤,几乎让我控制不住。
“求皇上轻些。”她坐起来,双手轻轻挽住我的肩,嘴唇几乎碰到了我的下巴,眼神中带着几分无辜。
“好。”
在连续召了她两个月侍寝,却并没有碰她之后,我们终于做实了。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青涩,反而让人次次难忘。
……
每天从榻上醒来,习惯性的为她盖上被子,看着她放松的侧脸,想到昨夜的美好,我的心情不自觉的变好。
“来人,”我一边穿上朝服,一边道,“晋魏才人为魏美人,魏妃为魏淑妃。”
“是。”公公退下了。
前几日在早朝时,晏太傅对我处理江南水患的态度产生质疑,明摆着就是一副想让自己亲信前去的架势,我却没有话去反驳。哪怕有大臣替朕说话,但晏太傅却以曾经是我老师的身份回怼,我自知无法,只好退朝。
这样不是办法。
是要两个妃子来镇镇晏家的两位了。
看来,今日要找魏卿说一会话了。
我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
“皇上,”晏薇见我来了,立即笑着迎了过来,“今日不忙了吗?”
“嗯,”我依然可以感受到见到她的悸动,这大概是无法改变的吧,我只笑着,“这次也是想找皇后商议一件后宫的事。”
晏薇牵着我的手一顿,转头笑道:“这里何事须皇上担忧呢,这算是臣妾管理后宫不好了。”
我摇头,保持着自己以往的温柔,道:“魏淑妃在后宫向来不惹事生非,为人又善良朴实,待人也宽厚懂礼,是一位不错的妃子。朕想,给她同你协理后宫之权,也是帮你分忧了。”
晏薇整个人一晃,满眼的不可置信,扶着我的手才恢复好,声音也有些飘虚:“皇上为何……臣妾自认为管理的不错……也没有什么妃子闹起来,为何要让魏淑妃同臣妾……”
我的心也不自觉的难受,这是我第一次让她这么难过吧。
“皇后,”看着她更加受伤的眼神,我一愣,“薇薇,朕……你不要朕为难。”
“是父亲做了什么事吗?”晏薇倒在榻上,眼中似有了泪,语气也不自觉的急切,“皇上,我们晏家为您做了多少事……您当初登基,也是父亲一手助力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的眉心一跳。
内心仅剩的怜爱好似也破碎了。
我好像再也无法面对她的泪。
登基吗……
“当初,”我深吸一口气,有些恼怒,“朕登基……你难道不知道吗,那时候朕的父皇母妃接连去世,朕难道想要这个皇位吗?
“朕日日伤心,看见死去的皇兄们,那些无辜的皇妹们,朕有多恨六哥那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看着她无辜落泪的神情,我只觉几年的情谊开始消散了。
“晏太傅逼迫我登基,却又对朕自家的丧事伸手。母后……她为父皇挡了一刀!却只以太妃仪式下葬……你们家为朕做事……
“你父亲想当摄政王你知道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当你的皇后!你那个妹妹进宫打的什么算盘你知道吗!
“晏薇……朕从来都不怪你的,可是你摆出这么一副让我为难的样子……你真的很让朕失望。”
她瞪大双眼,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沾湿了手中的帕子。
我平日最怕她难过了。
但此时,我好似没有感觉了。她的泪对我没有任何威慑,我好似终于不再受束缚了。
我的心,再次留给了一个新人。
真恐怖。
朕不爱她了。
居然不爱晏薇了。
但我知道,这是权力的惩罚。
罚我们的。
我们都太贪心了,晏薇。
这一年,我二十三岁。
……
“恭喜皇上!魏妃有喜了!已有一月有余!恭喜皇上啊!”太医诊脉后激动的跪下。
宫人们欢喜的声音响起。
中间却又我极熟悉的音色,我却难以辨别是谁。
我随即一愣,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很快,喜悦冲昏了我的头脑。急忙握紧一旁女人的手,大笑道:“锦婳,我们有孩子了!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要做父皇了!!哈哈哈哈!”
魏锦婳还躺在榻上,可她的睫毛颤得比御花园新蜂还急,眼底的喜色竟比殿外初绽的玉兰还明艳。
“皇上……”女人的眼中也满是激动,拉着我的手叫道,“臣妾有孩子了!!”
我紧紧将她抱入怀中,嗅着她身上的味道,简直难以置信,又无限感慨道:“锦婳,谢谢你……谢谢你让朕成为人父,你给了朕一个新的样子。”
她急着点头道:“是啊,皇上……臣妾这辈子也未曾想……”
“来人!”我的心情从未如此好过,“晋魏妃为贵妃!以皇后制度为标准去伺候。”
感受着怀中人更紧的动作,我低头,轻轻亲吻了她的额头:“锦婳,你做的很好……”
你给予了朕一个家。
……
又是一日早朝。
“晏卿,为什么比朕还急呢?”我高坐在龙椅上,紧盯这面前这位曾经的老师。
老人已白发苍苍,可语气中依然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选秀充盈后宫,对皇上也只有好处啊。”
“宫中的魏贵妃已有身孕,若是为皇子皇孙着想,晏卿不必为此着急。”
老者一顿,又道:“那皇后呢?”
“这是朕的家务事。”
“为了皇嗣,皇上不可轻待皇后啊。”
“爱卿,是为朕,还是你的孩子呢。”
大臣们是有眼睛耳朵的,自然会有反应。
先是魏氏替我站出来道:“太傅未免太急了,我等为皇上效劳,自然以皇帝为先。如今天下太平,只剩北方匈奴未平……自然是不必担心我大国,但皇嗣乃家国大事,皇后又是皇上的正妻,更用不得您去担心啊。”
晏氏冷笑道:“呵呵,魏大人好一个为皇上效劳啊。皇上登基几年,皇嗣却不见得,作为臣子怎能不急……”随即看向我,“皇上,皇后作为中宫之主,自然也是您要先考虑的啊。”
“魏贵妃已有身孕。”我眯眼重复道。
“今日若无要事再禀,”最后再瞪了一眼老人,“那便退朝。”
……
我难受的按着额头。
北边的匈奴现在势力强大,没有几年的时间肯定打不下来。
但如今,后宫中又多了几起下毒暗害的事,许多证据都指向了两位晏家的人,但是我也不能去动她们。
特别是皇后,每次看到她,我还是会不自禁的停下来,想看着她,哪怕只有简单的一眼。那一年的一见钟情,却是难以改变。
让我一次次的心软,一次次的不敢下手。
晏薇。
我应该讨厌你的。
与其对皇后那种复杂的情感,我对魏锦婳确实是十成十的欣赏与喜欢,不带有任何污秽的念头。
她天真,可爱,活泼,但是却不愚蠢。
她性格外向,对人却很善良。
她现在很受宠,但却不会故意炫耀。
她美的令人移不开目光,但她的内心却会与我深深契合。
她懂得我,不论是喜爱的字画还是内心,她是我的知己,也是我愿意去陪伴的那个人。
没有一见钟情的轰动,我对她是真正的细水长流——需要用时间去验证。
“皇上不开心吗?”魏锦婳扶着肚子向我走来,担心的看着我。
我立马去扶着她坐下,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要好好休息吗?”
“皇上先把自己的眉头扯平吧,皱的人害怕。”她撇了我一眼。
我立马笑着看她:“前朝的事太让人烦了……锦婳好好修养就好了。”
魏锦婳听后,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随即惊喜的拉着我的手:“是北边的凶奴吗?”
见我点头,又接着道:“那匈奴的首领,我父亲认识。臣妾以往在外时对他好像也有些印象……是唤赫连吧……他……那时候便已经很厉害了……”
我立即握住她的手,问:“那锦婳可知他们军营里的具体情况?”
“不需要知道,”魏锦婳笑着摇头,“臣妾的母亲的嫡姐是他一位极受宠的小妾,加之……他现如今最喜欢的一位儿子,便是她生的……地位自然是不凡。”
“锦婳的意思是?”我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好一点的自然就是吹枕边风,”女人微微停顿,“若是实在不行,便用美人计……一刀了结了他。
“臣妾母亲在那里边界有眼线,报一封信自然不是问题。那赫连,本就是个好色又重情之人,那小妾的话,他自然是当圣旨的。
“加之,据臣妾儿时的印象,赫连对战事并不感兴趣,他一定是想和平的……只是因为两国如今的局面不好开口罢了。”
我感觉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笑道:“好啊,那朕到时候便与你父亲说说。”
魏锦婳看到我舒展的眉头,也笑道:“能为皇上效劳,自然是我们家的荣幸。皇上,不要担心了,我父亲一定可以办好的。”
“锦婳,”我拉住她的手,“你真是帮了朕一个大忙啊。”
她靠在我的肩头,安静的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
暮春细雨浸透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檐角铜铃坠地时溅起的水珠,在灯笼昏黄的光晕里凝成血色琥珀。
“皇上息怒!皇上饶命啊!老臣冤枉啊!”昔日风光无限的老人,如今却将沦为阶下囚。
“晏卿,”我终于可以真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的话,不如去天上再说吧。”
拔剑,挥剑,血流。
“皇上!父亲!!”晏薇的尖叫在我身后响起,等我回头看时,她已昏倒在地。我看着,内心却毫无波澜,只道:“来人,送皇后回凤仪宫。”
谁让她来的。
“晏氏一族为我皇家奉命已久,朕念以往之情,不重罚。但他们谋反的证据在朕眼前,且不断干扰朕派去北方的军队,这与叛国有何不同!”
“念朕的魏贵妃在孕中,不该受到惊吓。晏氏一族抄家,流放充军即可……至于皇后,幽禁在凤仪宫,无朕旨意,不得外出。”
锦衣卫一进入晏府,内院霎时沸腾。
丫鬟撞翻鎏金香炉,瓷片扎进绸裙;账房先生攥着银票跌入荷花池,墨汁晕开一池乌黑。
那些曾经风光过的、流过泪的,万般种种,只有史书能记载他们了。
我看着锦衣卫在晏府中来来往往,拖拽着其中的妻妾儿女——晏家真的完了。
终于。
我终于得到了一切。
权力。
天下。
我都有了。
……
“谢谢妹妹。”晏薇狼狈的跪在地上,向座上的魏锦婳磕着头。
魏锦婳看了看一旁为她沏茶的我,眨眨眼道:“皇后姐姐快起来吧。”
她跪坐在散乱锦缎之间,凤钗斜插的发髻垂下几缕青丝。
晏薇缓缓的站起身,抬头看着我,她脸上的泪痕很扎眼,脸色苍白无力,浑身几乎没有精神气,只像一副枯老的外壳。
女人眼底的星子早已熄灭,只剩寒潭般死寂的瞳孔。
我也与她对视,淡淡道:“锦婳人善,又为皇嗣着想,替你求了情,让你继续当你的皇后。”
晏薇苦笑不得,似又要哭了,只道:“谢谢妹妹,谢谢皇上。你们的大恩大德,我记着呢。”
我皱眉,怎么会不知道她这是假话,不悦道:“皇后,锦婳是你的恩人。”
魏锦婳在一旁拉了拉我的衣摆。
“臣妾罪该万死...…"她俯身叩首,发间的凤钗坠地,碎玉声响如心裂。
随即,她余光瞥见一旁小太监捧着她被抄的家册,鎏金封面上"罪妃"二字刺目。她的眼泪在白玉砖上格外刺眼。
“恨朕吗?”我看着她的狼狈,突然心有一丝丝的抽痛。那种复仇的快感和痛感交织着,可着并不好受。
"臣妾...…”晏薇双目无神。
饶是与她无仇无恨的魏锦婳也心生同情来,面前的女人早已形枯槁如秋叶,唯余恨意凝成眼底两粒冰珠,只映着帝王衣袍上永不凋零的金绣腾龙。
令人回想起登基大殿的那一天。是啊,帝后生生死死也要纠缠着。
晏薇突然抬头,苍凉的看着我,仿佛要将我深深刻入脑中:“李璟,你会后悔的。”
随后,迅速从发间中抽出一根簪子,簪尖在烛影里淬出冷芒,抵住玉颈。
不顾我踉跄欲扶的手,女人忽然间迸出狠厉,那一声,是玉簪没入□□的闷响。
可眼睛依然紧紧盯着我,那么美的一双眼,可如今像怨死的女鬼一般。
一时间,鲜血喷发出来,沾红了我的眼。
“晏薇!”我感觉心口有种说不出来的痛,似要将我拽入深渊。我踉跄扑向那瘫在血泊中的身影,紧紧抱住她——很瘦,没有肉了。
耳旁是魏锦婳的尖叫,我却没有理会。
“晏薇!你怎么敢死!来人!!来人啊!!!”我紧紧拉住她的手。
“呵……李璟,你记住……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真好……你要记我一辈子啊……我要杀了你。”女人要闭上眼了。
“那你杀啊!你怎么没力气了!!”
“我……我要找我的家……”最终,她的眼珠滚了滚,停留在了我的面前,与我对视后,再也无神了。
可你曾说,有我在便是家。
“晏薇!”
她垂落的睫羽再不会因这声呼唤颤动。
我试图将她揽入怀中,却发觉自己正拥着一具好似被冻僵的玉雕——她胸前的伤口如一道裂镜,映出我仓皇扭曲的脸。
我们的心跳不再同频。
指尖触到她绸衣下肋骨嶙峋的轮廓,我一愣。她脖颈的伤口仍在涌出温热的血,黏稠地糊在我掌心。
我僵在原地,感受到怀里重量逐渐轻得像一片叶。
她死了。
晏薇死了。
怎么可能!!
怎么会!!!
她只不过是想逃过这一切!!
……
魏锦婳受了惊吓,早产了。
生产花了两天,一盆一盆的血水搬出来,我也几乎急了两天,整日在瑶倾宫前等着。
母子平安,是一对龙凤胎。
我抱着两个孩子,他们睡得很安稳,也很健康。在漫长的等待后,我心中却没有高兴的意思,可我应该开心的……
“皇上。”魏锦婳在榻上虚弱的唤我。
“当初……”我感觉得到内心情感的变化,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都不舒服。但最能干扰我心情的也只有皇后了。
我皱眉道,“晏太傅的罪证,是你父亲一手操持的。”
“皇上……”女人神情一顿,有不解。
我好像对这个表情很熟悉。
我看着她,也说不出责怪或夸奖的话,放下孩子便走了。
但还是令宫人赏赐了她全宫上下一年的俸禄,不能亏待她。
“舒衍,去查晏薇。”我的头好痛,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晏薇的脸。痛苦的,有恨的,有笑的,甚至还有是那种解脱的快感。
那种痛苦撕扯着我的脑袋,好像要将我整个人劈成两半,让我生生世世合不上眼睛,和晏薇一起进入地狱,不得安息。
舒衍已经安静了很久,站在一旁,皱眉看我道:“皇上,我看不懂你了。”
“你快去!”
那种被人看穿的感觉让人难受。
……
连续几天的搜查,几乎没有什么头绪。
但幸运的是,有人抓住了将要逃跑的晏娆。那时候的她,一切都准备好了,神情令人感到陌生,完全不是以前愚蠢的样子。
被带到我面前的时候,她的眼中甚至有了和晏薇死前一样的憎恨。
但是她也没有隐瞒多久,只是看着我,看了很久,直到那种目光让我头皮发麻。
“皇上说姐姐吗……”晏娆跪在冰冷刺骨的玉石地面上,昔日华贵的绸缎衣襟早已被扯得凌乱不堪,发髻散落,青丝凌乱地垂在肩头。
“她个蠢货!”女人突然瞪大双眼。
“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只想着你!”
“皇上你也好蠢啊哈哈哈!!”
“你们两个都是蠢货!!”
被人这样劈头盖脸一顿骂,任谁都不会开心的,更何况是皇帝。
我随即又让宫人掌了她的嘴。几掌便打得她踉跄歪倒,嘴角顷刻溢出血沫。
接踵而至的巴掌不会留情,力道更狠,耳畔轰鸣声中,晏娆好像尝到了铁锈味的腥甜,她的一缕碎发被扇飞,在空中飘摇如断线的风筝。
她的泪混着血水蜿蜒而下,却无人怜悯。
那与晏薇几乎有些相似的容貌,又让我有些不忍心。
一柱香的时间,足够让她的脸面目全非。
“你不要再说废话了。”我居高临下。
“是我,都是我。”她忽而又重重磕头,膝骨撞地却无一声痛呼,唯有泪血混流。
“父亲确实对权利爱不释手,但只不过……他派出的人是我,不是姐姐。
“我从小,呆在姐姐身后,一直在做一个愚蠢的妹妹,没有人会怀疑我的问题。他们会怪我,但不会记恨我。”
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泪水途经之处,在胭脂褪尽的皮肤上留下浅浅的水痕,像被月光蚀刻的银丝。
“所以没有人会爱我。其实,当初安排与皇上您见面的人,是我。
“只不过姐姐又比我早了一步,您一眼就爱上她了……再也没有办法改变了。
“姐姐的心里有你,从来都只有你。所以父亲没有得偿所愿,他很不开心,但是他也没有死心。
“他把我塞到后宫里面来,就是仗着姐姐一定会帮我,来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知道,那天你在姐姐殿外听到了我们的说话声音。听到姐姐暴露了她的真面目,所以你很难过,对吧?
“但是皇上,世界上找到两个声音一样的女人,这很难吗?”
我终于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
就是心痛。
就是那种千丝万缕的细线绕着你的心脏,紧紧的挤压,仿佛一根根细针。那些恶臭的洪水,包裹住你的耳目,将你淹没到深不可测的沼泽中。
那种窒息的,痛苦的,几乎让人想要立马死去的感觉,原来就是失去了晏薇,一个无辜的,爱我的人。
那种让我无法言语,瞳孔都想颤抖,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痛不欲生。
“那些事情全都是我做的,跟姐姐没有任何关系。对了,魏妃怀孕的时候,其实里面有我安插的宫女,本来我也想下手的,然后再嫁祸给姐姐……但是你保护的太周密了。
“你知道吗?你没有去找姐姐的时候,姐姐每天都在那里哭。
“她每天都拉着我的手,问我你是不是不爱她了。然后,我编造了一些你和别人的书信——我是想让她死心的。
“毕竟是我的姐姐……如果她愿意和我联手的话,你这个皇位真的早就没了。
“但她每天也只会哭,说什么也要相信你……她的眼泪感觉都要把我淹死了,我真替她感到不值……姐姐啊……
“父亲宁愿以身入局,也要把你推下去,不对……是把姐姐给除去。先帝最大的缺点,就是实在不会处理好我父亲。
“你以为我们家被抄了,你就再也不用担心了吗?他背后的多少势力……你都知道吗?
“他们已经准备了一位新的皇帝——只要你死。
“李璟,我同情你啊。”
晏娆就那么看着我。
我感觉到脸上有一股暖流,抬手一摸,居然是我十几年不见的泪。
所以,我从前认为的,全都是假的。
是吗。
……
世上最讽刺的事情,就在于我打开晏薇的梳妆台,发现那位新皇帝的名字就在其中,下面也写下了所有同党的名字。
你真的好笨啊。
……
这方天地似被岁月凝滞,既无晨昏之分,也无四季流转,唯有无数青铜烛台在虚空中悬燃,映出四周层层叠叠的宫阙轮廓。
檐角垂落的铜铃皆锈迹斑斑,风过时不再作响,倒似被死寂封住了喉舌。
最终停在那里,我驻足良久,终未触锁,只任门缝漏出的微光在袍角游移,如一道不肯愈合的伤口。
我还是最后跪在正中央,看着幽冷的玉石在夜中泛着凌光。
“父皇,”我抬头,那先帝的鎏金塑像,冕旒垂珠皆已黯哑,龙袍褶皱处积灰成壑,但依旧让人不敢直视,哑声道,“儿臣好像做错了什么。”
“儿臣错杀了一条性命,错害了一条真心,儿臣不知如何是好了。”
玄色织锦垂落至地,金丝绣的龙纹在阴影中黯淡无光,唯有腰间那枚象征皇权的玉佩仍泛着冷冽的光,磕在石板上的声响清脆如碎冰。
殿内寂静得可怕,唯有我急促的呼吸声。
再然后的,是水滴的声音。
原来我又哭了。
“母后,我懂了。”内心的痛似乎不能弥补我犯下的罪过。
“我辜负了两个人。”
在摇曳的烛火下,我情不自禁的靠近,手指想触碰,好像在追寻着什么。
那些流金雕塑栩栩如生,父皇仿佛又板着脸看着我读书,母后又好像站在我的面前冲着我笑。
那种温暖的,让人难以忘怀的……好像是家的滋味。但我好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我拿下母后的牌位,想替她擦擦灰。
母后的“贤敏皇后”字样在烛光下泛着森然的冷意。
可是意外的,手指在背面仿佛感受到了一些凹处,似乎是刻了字在上面。
我缓缓翻过来,却见到与正面一模一样的样式,可字却全然不同。
——纯延皇后。
底下好像是父皇亲手所写的字迹,几乎入木三分,可见所用的力度有多大。
——吾妻晏娴岷。
——自朕与你不复相见后,最先怀念的其实是朕,朕无时无刻都在后悔着当初的抉择。你是朕唯一的妻,生生死死再不离了。
贤敏。
娴岷。
难道,父皇心里也有得不到的人吗。
所以就用母妃的封号去纪念她吗。
为什么要牺牲我的母妃……
……
魏锦婳向来是最知晓我的情绪的。
所以她这几日并没有故意的去打扰我,而是在我头疼的时候,安静的递一杯茶水;或者静静在我案上留一束花。
是啊,她最会体贴人了。
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了。
我承认她给予过我最特别的感觉,跟她在一起的时光永远都是快乐的,那些爱和遇见知己的感觉掺杂在一起,让我觉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也是她让我感受到了初为人父的快乐。
这些点点滴滴交杂在一起,让我感觉到离不开她。
但是我的心里已经密密麻麻的被酸痛占据,已经容不下别的情情爱爱了。一旦有别的情感掺杂进来,我的心便会揪成一块,是在惩罚我,也是警示我。
有的时候我也会替她难过,但是每当我想到有一个人因为我付出生命的时候,那些也不算什么了。
那些日日夜夜折磨我的痛,再也没有人替我抚平了。
我对她,只剩下了愧疚。
她很聪明,所以才知道我对她的感情变化。所以她开始很听话,有时安静的抱起孩子来让我看一看,看那些与我相似的眉眼,仿佛才能让我彻底安静下来。
她为我孕育了孩子,所以她的地位在我身边一定是不可动摇的。
我给予了她我能给的一切。
我立她为皇贵妃,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我给予了我们的孩子最好的,让他们成为人中龙凤。也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情深似海。
我很少碰她了,但我会经常握着她的手,安静的坐着,只是看着月亮或者有时吹着风。
其实,我发现我现在更想要的已经不是那种爱了。
我不敢再爱了。
我更想要安静的待着,但是太空旷的时候,我又会害怕。
那种矛盾又难受的感情死死抓着我的心,但是作为帝王的自尊又不允许我暴露出来。所以我发现,我变得更加易怒,但有的时候又会一个人难过。
他们开始说我阴晴不定。
所以有的时候,我也会很矛盾,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我感觉我的心越来越疲惫。
晏薇,这一定是你给我的惩罚。
但我宁愿你能在我面前谴责我。我不会怪你对我怎么样,我不会在乎你对我怨恨的目光,我不会怪你的。
真的。
我不要你在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吓醒我,因为我记得你晚上怕冷。
我不要你在白天化作毒辣的阳光,因为我记得你喜欢吃冰的。
我不要你当做梦魇日日夜夜折磨我,我想抱抱你,我想好好的看看你。
晏薇,我感觉我要忘记你了。
你从来都没有来看我,你说的对,我真的会后悔一辈子了。
我和我的父皇,还是成为了一路人。
但我宁愿我是李璟,你唯一的夫君,你每日依赖,你日日夜夜所想念的人。
我想念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
你的笑,你的泪,你的语气,你的神情,你的温度,你的气息,你的声音,你的味道,你的眼神,你的举止,你的眉,你的眼。
我想念你的一切。
我不敢爱了,但我只想要你的爱。
你来看看我,看看我的样子,我怕你忘记我了。
晏薇,我求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