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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横生陷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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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人生在世,谁能管得了那么多?白梦阑自己心中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一直去想罢了。
“走吧,逛了这许久,我也有些饿了,去吃点东西吧。”说着,白梦阑便带着徐纸云随意寻了家小店铺坐下。
“两位姑娘吃点什么?”
“随便上几个小菜,再上两壶酒。”
“好嘞!”那小二应道。
方才坐下,便听着身旁一个妇人正不住抽泣。
白梦阑见她孤身一人,身型臃肿,像是有了身孕,心下怜悯,便柔声道:“姑娘,你怎么了?为何哭泣不止啊?”
那女子红着眼看着白梦阑,倒也不见外:“奴家家中已有四个儿女,拙夫听闻我又有了,实在是养不起了,便定要我想法子拿掉这个孩子。我不肯,便只好先出来……”说着,泪水又簌簌而下。
白梦阑心中不忍,她自幼富贵,很少见到民生疾苦,她本就不缺银子,便很想帮帮她,眼神示意了徐纸云。
纸云会意,便拿出了钱袋,取了把碎银递给梦阑。
白梦阑却直接接过碎银,放回钱袋,将所有的银子都给了那素不相识的女子:“这些钱你拿去用吧,把孩子留下来,若还有需要……”
那女子截下了她的话:“姑娘,你是个好心人,但这些银子怕有将近二十两了,足够一个孩子长大的,这怎使得?”
白梦阑笑着将银子放在她手心:“没事,你放心拿去用吧。”
说着刚想抽出手,却突然感觉腕处一紧,她本就没学什么武艺,突然间竟挣脱不得。
她看向那妇人,见她的眼神似乎变得有些毒辣,不似方才的弱不禁风,楚楚可怜。
徐纸云也注意到白梦阑的困难:“阑儿,怎么了?”
白梦阑立时便知上当了,并未回答纸云。虽不知这妇人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钱,这并不是最好的方法。
登时心中一怒,用力一抽手。她的力气并不算大,但那妇人竟也就应声而倒。
徐纸云一惊,她自然知道白梦阑不会这么做,也不会那么容易动怒冲动,她一向都有分寸。定是那妇人,自己做戏。
她站在白梦阑身边,突然见到那妇人身边已留下了一滩红。
白梦阑还算清醒,双腿有些软地走到那妇人身边,拉起她的手,把住脉搏,半晌便差点仰头跌下,幸而徐纸云及时扶了她的后背。
“她……她小产了。”白梦阑声音颤抖。她学医术,是为救人。她自幼不怕死人,却从未如今这般害人,让她惊慌害怕至极。
徐纸云也不禁退后一步,听到那妇人的呻吟,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小二端了酒菜前来,见到如此情景,饭菜具落于地,与血水相融,狰狞可怖。
小二赶忙跑开,心中具是事不关己便跑得越远越好。
大街人流如潮,听到那呻吟声的,便已围成一圈,白梦阑,徐纸云与那妇人在中,议论纷纷。
一言一语如利刃,在白梦阑耳边盘旋,时不时地剜上狠狠的一刀。
她无法辨明每一句言语,但也全然做不到置若罔闻。
“看啊,这姑娘仪表堂堂,怎的如此狠心?”“是啊,不知是谁家的,以后谁敢娶她为妻?”“对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最毒不过妇人心啊!”“真是,富贵人家小姐就能随意欺辱百姓了?况且还是有着身孕的,这也下得去手!”
字字句句,声声露骨,更有甚者将手中的鸡蛋,青菜砸向她,将那白绸沾得好生脏乱。
白梦阑自幼,便是有人心中看她不管,口中面上也必须对她恭恭敬敬的。
辽国上下,万千子民都很喜欢这位纾贝公主,为人亲和,没有放不下的架子,便是知道她是谁的人也可以与她如同朋友一般相处。
她何时遇到过这些?在她心中,这是想都不必想的情形。
她想说自己不在意,大大方方地走出人群,拿出一国公主该有的姿态,但她做不到。面对所有人的指责,她只能一言不发。
神色怔怔地对徐纸云道:“纸云,我没有伤害她,真的不是我……”
徐纸云手中持剑,尽着全力不让她受到伤害:“我知道,我知道…..阑儿不要害怕,我带你走好不好?”
白梦阑没有点头,双腿好像在地上扎了根,动弹不得。
转而听着一阵马蹄声,领头那人正是花冬梅。
她拉开人群,朗声道:“何事如此喧哗?”
说着走到人群中央,见到白梦阑与那妇人的情形,倒也不是惊讶之色,好像提前就知道一般向后一招手,便有一队官兵在她身后待命。
白梦阑见到她,立时便知道了今日这事是何人手笔。不过她一向只觉得她和花冬梅之间的事已经结束了,她还觉得花冬梅只是不喜欢她,没有想到她竟如此恨她。
白梦阑顿时竟不害怕了,因为她至少确定了,她没有害人,自己问心无愧。
她直视着花冬梅,这眼神,生来便有着一种高傲,的确杀了花冬梅些许的气焰。
花冬梅却刻意平缓,道:“我奉殿下之命,巡逻街道,掌管秩序,捉拿贼人。今日不论你是谁,影响了这佳节的氛围,扰乱街巷,祸害妇人,来人!给我拿下!”
白梦阑没有挣扎,却乘着花冬梅转头之际忙对徐纸云道:“你赶紧走!去找成林!”
徐纸云摇头:“我不走!”
花冬梅回头:“将这小贼人也一道带走!”
“谁敢!”那些官兵有些是王府里见过的,知道白梦阑是谁,便应声而止。
白梦阑便直勾勾地瞪着花冬梅,道:“今日就算出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纸云无关,你若敢动她,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花冬梅自然知道自己下令捉拿徐纸云本就理亏,白梦阑是谁她也很清楚,便道:“行,若是你愿意独自承担,本姑娘自也不会为难旁人!”
身旁众人听花冬梅下令,不敢不从。白梦阑也都清楚他们都是王府中人,平日里即便知道她是谁也没有刻意刁难,如今她自然也不想让他们难办。
官兵对她,也并未强行拉扯,只是示意她自己走。
花冬梅见状,心中不快,道:“你们是没吃饱饭吗?如今怎的胳膊肘往外拐?忘了是谁养着你们?”
官兵们都知道花冬梅是方尘身边的红人,只是大家并非皆是无心的。方尘对她并没有多上心,反倒是这位在王府中借住的公主……
不过方尘本人不在,名面上他们终归是下属,只好遵命轻拉着白梦阑。
她能感受到王府中的官兵都在对她放水,便轻声言了谢。
到得那官府衙门,花冬梅依旧是趾高气昂,对着那公堂之上戴着高帽的官人口若悬河,振振有词,条条都直至白梦阑伤人害命。
白梦阑不禁暗笑,那官人听得全神贯注,神色严肃地看向她,看来也是提前被花冬梅打过招呼的,一唱一和俨然有些嫉恶如仇,为民抱不平的样子。
巧事还真是得凑在一道。过不多时,竟见到一布衣男子闯入官堂,也没有人阻拦。冲进来便“扑通”跪倒,声声血泪:“大人,就是这毒妇伤我妻儿,仗势欺人,辱没百姓,我家娘子没了孩子,伤心过度,至今未醒,还请大人给个公道!”
不过白梦阑也不怕,既然她知道自己没有做这些事,心中自然也坦然了,只不过那妇人也是真的可怜,肯定也很后悔吧。
那位大人紧锁双眉,看向白梦阑:“你这刁妇,可知罪啊?”
白梦阑直视着她,全无惧色:“我没有做任何伤害别人的事,自然不知罪在何处!”
那大人用力敲了敲桌子:“好一个不曾伤人!你如今认罪伏法,还可减轻责罚,但你竟如此不识好歹,就不知上了刑你还能否如此放肆!”
白梦阑眼神似乎能穿过人心,直击那官人:“你敢对我上刑?”
那大人有些心虚,但立时维持了神情不动:“本官为何不敢?来人!”
身旁之人应声而上,白梦阑如今的确孤立无援,见到那官府中人拿来刑具,正是拶刑。
这刑具一上,她自幼娇生惯养的纤纤细手必定即断。
白梦阑双手被人紧扣,动弹不得,只好被拉入那刑具的竹条之中。
她想挣扎,却苦于无力,身旁用刑之人紧紧拉起两旁的细线,竹条挤压着手指的痛感越发明了,逐步显化。
她何曾受过这种苦?花冬梅极力用正义凛然来掩饰的幸灾乐祸历历在目,眼前逐渐有些模糊。
隐隐的,竟还能听到些关节蹂躏之声,她心中傲骨,如今却什么也做不了。她从未如此无助,经此一劫,往后便是残废了。
“住手!”急促的男声。
那方才还高坐在上,冷血无情地看着受刑的梦阑的通判见到他神色忽变,忙走下台阶,低眉顺眼拱手道:“成将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说着便转向身旁服饰之人,“愣着干嘛?还不快请将军上座!”
白梦阑似乎都以为是在做梦,感受到熟悉的怀抱,转头见到了徐纸云,手上的痛感也渐渐消散。
徐纸云连忙将她的手从竹条中轻轻放下,扶起跪地的她,在耳畔安慰道:“阑儿,没事了。殿下已经知情了,他有些事脱不开身。是他让我和成林先来的。”
花冬梅与那通判见到成林神色似乎在同一个瞬间变了,只是原因大不相同。
花冬梅是万万没有想到方尘这样从不多管闲事的人竟会插手这种事。
而那通判见成林来势汹汹,心中是惊亦是奇,他做了当地的官员少说十余年,步步至今高居于此。这位砚南王在代州人尽皆知,却从不曾来过官府,不与地方官员打交道,他便也从未见过方尘一面。
如今听得花冬梅的话,心中又知道她一向都是在砚南王手下办事的,她所作所为,自然是殿下的意思。
正愁没机会识得这位王,便也想抓紧机会依她的话,定是替砚南王效劳了。
却不想如今王府大将成林竟来救人?这为何会相互矛盾?真真是让他无法理清。
那通判只得赔笑道:“成将军此次前来,有何贵干啊?不如先坐下喝杯茶慢慢说?”说着便顺手递过了茶。
成林未接,摆手道:“不必,通判大人如今威风,连砚南王府中人都敢擅自动刑了,本将岂敢喝这杯茶?”
那通判听这话,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白梦阑一眼,手中的茶杯都端不稳了:“难不成......难不成这位......这位是砚南王妃?”
白梦阑两颊一红,短短一天怎被人认错那么多回?
成林却不慌不忙:“大人何曾听闻殿下已娶妻的?本将所言,也并非此意啊。”
那通判手中茶杯直接应声而落:“将......将军说笑了,砚南王府上从无女眷,代州百姓人尽皆知,这位......这位姑娘怎会是......”
成林直接截口道:“如今通判大人手伸得是越发长了,殿下府中有些什么人是不是都要和您报备啊?”
那通判索性跪下了:“不是不是,将军切勿猜疑啊!”
成林也没有去扶,只是道:“行了,本将此次也没有要惩戒你的意思,这人,能带走了吧,通判?”
那通判似乎有些犹豫:“这......”他依旧觉得白梦阑是砚南王吩咐要处置的人,花冬梅也同样在场,他不知放人是对是错,便转头看了眼花冬梅,似乎在询问该怎么办。
成林催促道:“通判大人不愿放人?”说着又看向花冬梅,“还是花姑娘有何见教吗?”
花冬梅看那通判的眼神坚定,跪地的他也就自然地认为花冬梅是肯定地告诉他,绝不可放人。
那通判心中不停地流转,这砚南王可是他得罪不起的人,既然花冬梅这般肯定,自然是不能轻易松口的。
他竟自信昂起了头,好像真是尽心尽力为主效劳,鞠躬尽瘁:“这人祸乱街巷,不能放!”
成林似乎也被他这气势惊到了,便听徐纸云急道:“你这狗官,说谁祸乱街巷呢!大宋是没人了吗?你这脑子也配当通判?”
那人连成林的话都不听,自然不会理会徐纸云。
他见花冬梅的神情,更确定了几分自己该相信的是谁。
竟自从地上站起,面上的神情显然坦然了几分,竟当着成林的面,向后一挥手,正要再命人将白梦阑抓起。
成林阻拦不得,便要拔剑动武。
“通判大人,你好大的胆,本王的话已经不入你的耳了?”
白梦阑回头便见到方尘身着还是一如既往,那通判见他衣着深色衣衫,暗纹云理在上,这整个代州城,除了他砚南王,还有谁敢着这等衣衫,自称本王?
那通判虽未见过方尘,但也清楚眼前这位定不是假冒的了。心中暗暗叫苦,初见闻名天下的砚南王,竟就给得罪了。
那通判忙又跪倒在他身前,方尘却在看着白梦阑,两人眼神相接,其间心情,无以言喻。
方尘见到白梦阑双眸间的倦色,低下头见她雪白无瑕的指间都留着血丝,便已大概明了发生了什么。
他看向那通判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愤恨,是白梦阑从未见过的,他治下时的神情。
还不等方尘开口,那通判便一面磕着头,一面道:“小人愚钝!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今日这一切都是这位花姑娘吩咐的,小人以为是殿下的意思啊!”
方尘早已听徐纸云说了,他是明白人,知道徐纸云的意思。虽说找不到明确的证据直指这一切都是花冬梅所做,他心里也算是有数了。
方尘并未看向花冬梅一眼,倒让她本已准备好的辨别话语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看着那跪在腿边的通判,神情是不可一世,不过心里也是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花冬梅忙走到那通判身边,“啪”地就挥上了一记重重的耳光:“你这狗官!血口喷人!我何时让你这般做过!你若想脱罪未免也太过急切了些!”
那通判双目溜圆地瞪着花冬梅,眼中满是不解,如今可算是知道了自己信错了人,如今反倒还来反咬了自己一口,真是造孽啊!
方尘并未言语,只是高站于此,便是不怒自威,白梦阑都不禁起了些恭敬之心,那通判更是连连叫唤:“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
花冬梅反应倒是快,忙带着哭腔跑到白梦阑身边,拉起她的手,细细查看:“阑儿妹妹啊,今日全都是场误会,你可千万别太介怀了,姐姐这厢,给你赔礼了!”说着,便要对她跪倒。
白梦阑听她叫的“阑儿妹妹”,心底立时便是一阵恶心。若说这叩拜之礼,她堂堂纾贝公主还是受得起的,不过方尘还在场,她也不傻,可不想为了出一时之气而显得歹毒。这笔帐她还是算得清的,今日这大礼若是受了,便是花冬梅占上风了,这么多的苦,也真是算吃了个哑巴亏了。
白梦阑忙伸手一扶,让花冬梅站起:“是啊,一场误会而已,姐姐的心意妹妹心中知晓,这礼,实是受不起的。”
花冬梅见白梦阑这般回应也是出乎意料,但还是得陪笑道:“妹妹哪里话?本就是姐姐有错在先。”
白梦阑心中唾弃,便也不做言语,只是面上戴着皮笑肉不笑。
方尘见白梦阑与花冬梅竟会姐妹相称,也是从未想见。只是他明白,阑儿只不过不想让他为难,这小公主还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也未多言,只是站在白梦阑身边,眉头紧锁。她很累,也不想此时再追究。
方尘看着那通判,似乎也是气没出尽,便沉声道:“通判大人,人本王能带走了吧。”
那通判忙道:“自然自然,只是……”
“只是什么?”方尘一反常态地急切。
“方才已然立了案,还是得对外面的百姓有个交代。”
方尘“哼”了一声,音色冷得让人心寒:“通判大人这么通天的本事,想来定是有法子的。再者本王手下还有这么一员大将,你二人既如此配合得当,这点小事岂需上报?你说是不是啊,通判大人?”说着,便看向了花冬梅。
花冬梅神色躲闪不及,方尘这话来的突然,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怔怔。
通判既然能坐到这个位置,自然也不是傻子,只是太过急功近利了。如今方尘显然是已经给了他台阶下,大家心中也是心知肚明谁才是真正可恨的。
那通判连忙道:“是!殿下放心,小人定不会让您失望!”
方尘点了点头,他知道这通判并没有要害人的意思,便也没有追究过深来制他的罪。
他只是走到白梦阑身边:“没事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