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再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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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虚来到她所处的空间，宣白一抬头就对上熟悉的视线，不过那视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和，原本隐藏其中的一些微刺和防备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在闭关？”她微微偏头，有些调皮地笑。
她一笑，宣白就有些淡定不住，被蛊惑似的，如实讲出心声：“先前你说要走，我来看看你走了没。”
孔昭音立刻横眉，方才温柔不似此间人的神色一下就充满了生气——两种意义上的“生气”都有。
“你难道巴不得我走吗？！”
“不是，我……”他张了张唇，还是没把“不想你走”几个字说出口，转道，“我只是想同你好好告个别。”
不知哪个字惹着她了，她恍惚了片刻，又变得有些伤感。
“嗯，是该好好告别才对。”
宣白走到桌前坐下：“早知道你不喜欢，我就不来了。”
“谁说我不喜欢！”
他抬头对上她的双眸，亮晶晶的，噙着笑，方才的伤感烟消云散，好像是他的错觉。
孔昭音忽略脑子里不停提醒她别耽误剧情的声音，跣足走到他跟前坐下，托着下巴看着他。
宣白本来是看着她的，可见她视线一错不错停在他身上，眼睛就莫名不受控制地往桌面看，他发现自己无法与她过久的对视。
他似乎很不懂得与人相处，更不懂人情。
孔昭音想起来，虽然他实力很强，但因着“天命孤星”的箴言，无法像韩知雩那样在众人面前大放异彩，受其他人的景仰追捧。甚至一直被强调告诫，不能与他人来往，不能与人间产生因缘。
她起了玩心送个雨花石，他尽管不高兴，也好好收藏着——说明他是不喜孤寂的。
她忽然开口道：“我给你送个礼物。”
“嗯？”宣白下意识抬眸看她，从怀中取出一只缅玉簪，“不是已经送过了吗？”
“你不想要？”
宣白犹豫了一下：“但你别把簪子扔了。”
上回她送了簪子，就把前头送的雨花石给扔了，虽然他本就不喜欢那石头。
孔昭音把一个小乾坤袋推到他面前：“爱要不要。”
宣白刚抬手，又听她脆生笑道：“好，顺便现在把簪子拿给我处理了吧——”
他的手顿在半空，似乎一时无法下决心拿还不是不拿。
“忽悠你的啦。”孔昭音笑得开心，“真不知是什么风水宝地养出你这么个妙人儿！”
“你为何总是戏弄我。”
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起伏，但显然他是恼了，收回手板着脸，余光都不分她半丝。
孔昭音也不着急，拿起桌上的乾坤袋，直接拉过他的手塞进去，笑吟吟道：“好了，我错了，这可是我半副身家呢，好好收着。”
被微凉的手指握住后，她身上的淡淡的馨香也袭了过来，宣白还来不及念清心咒，忽然正色，反握她的手问道：“怎么手这么冷？谁欺负了你？”
“许是穿少了？”孔昭音说完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又说，“快收着，我好去加件外衣。”
宣白才发现她是穿着寝衣的，以往见惯了，现在一被提醒，他脸上后知后觉开始升温，还好及时被清心咒效力压下。
她穿外衣时，宣白打开乾坤袋一看，满满当当全是上品灵石。
“我不缺灵石。”
“我知道。”孔昭音披了件大氅就过来了，“但是我想给你，不行吗？”
他来时没带上乾坤玉，说道：“你等一会儿，我去取回礼。”
“别。”她拉住他的衣袖，“我不是为了和你交易，才这样做的。”
她望了望天色，又道：“想再和你说两句话，你就该走了。”
“你说。”
宣白脸上很平静，只要他表现得平静些，孔昭音拉着他衣袖的动作就会保持得更久些吧。
反正都要道别了，沉沦一次又何妨呢？他暗想。
那厢孔昭音难得不阴阳怪气也不调侃取笑，一字一句认真叮嘱：
“你务必好好珍惜自己的修为，就算停滞不前，也不能自甘堕落，更不能让别人夺了去，不然日后遇上危险，你如何保护自己与在意的人？”
宣白看了她一眼。
她继续道：“日后你觉得寂寞了，就去派里走走，别老顾虑东顾虑西的，常言道‘人定胜天’，你这么厉害，说不定能把天给逆了呢。”
宣白的目光定在她脸上，瞳孔闪烁，有几分惊讶和怀疑，但他终究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听孔昭音继续絮叨。
“本来可以送你更好的礼物，但没办法，那些灵石也不少了，万一以后……万一真的逃不开，你也可以当个富豪，过的快乐又自在。”
有些话听不懂，但其中的关心他懂了，宣白握紧乾坤袋，低沉道：“我都明白，你去了想去的地方，也要快乐又自在。”
“自然会了！”孔昭音扬起头，笑弯双眸，“我的友人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宣白颔首浅笑：“那就好。”
“好了，天快亮了，你走吧。”
宣白没有遮掩，抬手撕开空间裂隙，回身说了句“再会”，而后迈了过去，裂隙合拢消失，房内空空如也。
“再会。”
孔昭音轻声回应，尽管她知道两人没有再逢之会。
她躺回床上，取出放在枕边的小容器，解开封印，等待许久的邪气立即顺着鼻窍侵入她的神府。
世界归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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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系统唤醒后，孔昭音听到外面满是乱糟糟的打斗声，以及妖魔的嘶吼和猖狂。
驻守在后方的有好些洗心期的修士，原本形势已经被控住，可积压在地面的妖兽残骸竟悄悄汇聚在一起，形成比人类修士高数十倍的怪物。
一声嘶吼，人群中章令仪就意识到洗心期的修士是绝对无法敌过它的。
“韩师兄，韩师兄呢？”
呼唤之下，韩知雩如天降之神般出现在众人面前，拔剑时凛然自若：“我在。”
因程语恬昏迷的原因不明，他去找了趟兰因谷的丁香，她想亲自面诊，他便带着她来了，不曾想才离开这一会儿，就出现妖魔偷袭。
出窍期和洗心期不过相差一个阶段，实力差距却有如天堑。十几招后，原本不可一世的怪物就落了下风。
又是一道剑气霸道挥去，众人只闻噗嗤一声，怪物神情动作皆滞住，随后肉｜身爆裂，炸成无数碎片。
妖魔不过如此，韩知雩缓缓落地，收剑后想去关心下其他人的情况，不想忽然有怪笑声响起：
“你未免太轻敌了吧？”
惊愕之下，韩知雩顺着音源转身，没注意身后某块腐肉中冒出颗拳头大黑石。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异变，身后却如芒刺背，韩知雩心里咯噔一跳，回过头来……
抱着同归于尽的残念，疑似怪物心脏的东西已逼近眼前，时间仿若停止，他找不到任何躲闪此击的机会。
忽然，一阵温香自侧面扑来，护在他身前，他想起来设置结界，却也只是做了缓冲，那颗沾满污浊和邪秽的心脏终究击入了她的枕骨。
象征魔气的黑纹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白净的脸上此刻蜿蜿蜿蜒全是死亡的符号。
韩知雩抱着浑身失力瘫软着的孔昭音，那点劫后余生的情绪缓缓被她即将死去的现实所覆盖，后知后觉的痛苦有如铺天潮水，让高大的男人瞬间红了双眼。
“宿主，做的很好，别忘记台词，伸手去触他的侧脸，尽可能凄婉深情惹人怜爱，激发男主对妖魔的仇恨，为你血洗整个魔界。”
这次剧情没法掺水，孔昭音是真的疼，她忍着疼扯了扯唇角，心里冷冷对系统说了句“闭嘴”。
韩知雩望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子勾出一痕凄凉的笑，张唇想要说话，他急忙低头凑耳过去细听。
只是还没找回自己声音的孔昭音额角垂汗，稍微挪得离他远了点，才哑声道：“昏迷……是邪气作……祟。”
说完她松下紧绷着的那根弦，头一歪，彻底无了气息。
她抽离得太迅速，没有看到半里外匆匆赶来、因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而怔在原地的宣白。
那夜回去后，想起孔昭音说这是她的“半副身家”，宣白总忍不住打开那个乾坤囊来看，平平无奇的灵石也成了可反复欣赏的藏品。
投之木桃，报以琼瑶。
虽然先前被拒绝了，宣白还是想再送她点什么，玄木和发簪都太过寻常，给的也不郑重。
仔细回想，他做的还不够好，可纵然这样她还愿意赠与他“半副身家”。
若他能做的更好，那么她是不是……是不是会觉得他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友人，是不是愿意为他多留一阵子呢？
在堆积如山的乾坤袋中搜寻比较良久后，宣白选了一部分带去找她，到时候先探探口风，再决定送什么好了。
去的路上，宣白念着上回告别前她那声轻轻的“再会”，眸间不自觉又流出柔情和笑意。
如果能让她多停留半日，也是好的。让他漫漫余生里，再多半日的欢娱吧。
化神期修士五感灵敏，宣白远远望见韩知雩背对他，怀中还抱着个没了生机的女子，起初他不知也没兴趣知道是谁，只想在不惊动众人的情况下找到孔昭音。
他试着对桃花簪传讯，可当初炼制时想着她应当不爱忽然被人打扰，怕不合她心，因此将簪子设置为只要她不打开禁制，就不会接收任何声音。
眉梢跳得厉害，宣白的目光再度扫过韩知雩，他似乎十分悲痛，将女子紧紧搂在怀中，双肩似有似无地抽动着。
直到这时，他才看见那女子发髻之上的饰物与他亲手雕刻炼制的那支桃花簪形制无二。
恰好有人仿制了他构想的形制？
或许孔昭音心情好时将桃花簪送人了？
也有可能是她不小心弄掉了，被她人捡着了——上回她就弄丢过，是他为她簪回去的。
这时韩知雩忽然呜咽喊道：“师妹，我要让它们血债血偿！”
宣白忽然痛恨起韩知雩来，仿佛是他这一声喊，宣示了孔昭音的死刑。
最终他无力地垂下眉眼，那是迁怒，他心知肚明。
在韩知雩还没嘶喊的时候，他的神识已经在下意识搜寻方圆十里内的魂魄——但没有熟悉的气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他不是恨韩知雩那声“师妹”，而是恨自己没有早点下定决心来见她。
他太怯弱了，他没能救得了她——他们说好再会的。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