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的救赎》贞竹如初

17、秘境

　　那女子走到床畔想用帕子给韩知雩擦擦，被他轻轻挡开，正色道：“伤口已处理过了，多谢姑娘挂怀。”

　　这时门口又有一个娇蛮的声音传来：“姐姐竟自己先过来了！你难道忘记母亲交代过的了吗？！”

　　孔昭音顿时明了，此二人应当就是韩知雩大比中遇到的红绡、绿绸两位孪生佳人。其母为六大门派之一——度春门的门主晏花久，其父不详。

　　晏花久一手创下度春门，也算是个传奇人物，内门弟子上百，加上外门恐怕近千，基本全是妙龄女子，所修多为采阳补阴之术，与后世小说里流传颇广的合欢宗有颇多相似。

　　绿绸冲进门后打量了孔昭音几眼：“你是何人？”

　　孔昭音后退半步：“元山派法道宗弟子。”

　　“你在这儿做什么？”

　　“照顾韩师兄。”

　　绿绸立刻命令道：“此处有我与姐姐，不用你了。”

　　孔昭音咬牙按捺脾气，露出怯弱的的眼色看向韩知雩，他接收到后解释道：

　　“昭音是我同门师妹，对我的情况更为了解，照顾起来更为方便。若你觉得人手够了，自可回去再练练道法。”

　　被韩知雩暗里怼了一通，绿绸显然十分不爽快，眼看就要发作，红绡拉住妹妹的手臂，巧笑道：“照顾韩道友自然是人多些才更妥帖，哪有人手太多之说？”

　　说是这样说，但韩知雩的伤势早就被程语恬处理过了，别说在场有三个人，就算只有一个人，也找不到什么“照顾”的活。

　　绿绸象征性给韩知雩掖了掖被子，没等他制止就把手收回，而后目光扫向孔昭音，傲慢道：“我也刚比完一场，脸上粘腻得很，你去取些净水来。”

　　孔昭音微笑，抬手给她施了个清洁术，故作惊讶：“晏二姑娘进了试炼阶段，竟还不会清洁术？”

　　这给绿绸气坏了，她事事都争第一，最讨厌别人叫她晏二。

　　“你真不懂规矩，修士间叫什么姑娘啊公子的，成何体统？！你须称我一句晏少主！”

　　见她气得耳上翡翠水滴坠都晃动得厉害，孔昭音淡定笑道：“好的，晏小少主。”

　　“什么小啊大的！”绿绸一手叉腰，咄咄逼人，“叫我晏少主！”

　　孔昭音故意看了红绡，那人脸上倒是平静无波，不过她乐得看到场面越来越混乱，当即半掩唇无辜道：

　　“晏大姑娘与晏二姑娘都是晏门主之女，叫小少主不过是为了区分罢了……难道晏门主已定下接班人了？我竟还未曾得知消息——”

　　一番话说得绿绸满脸涨红，她脾气差得很，但度春门内人人皆顺从她，不与她辩驳，因此她口才也差得很，被刺了几通，随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就要砸地上来泄气。

　　终于看不过去的韩知雩及时施术定住绿绸的动作，孔昭音将茶杯从她手中抽出，安稳放回桌面，细声提醒：

　　“这套器具可是程师姐送给师兄的生辰礼，千万不能摔。”

　　才见了个孔师妹，又来了个似乎与韩知雩关系匪浅的程师姐，现在她还被韩知雩定住身子动弹不得，绿绸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微挑的桃花眼瞬时泛红，眼见泪珠就要滚落。韩知雩不得已从床上挣扎起身，解开绿绸的定身术，又给她递了张帕子。

　　“我不是故意冒犯，而是怕你气急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晏道友不是小孩子了，须控制控制小孩心性才好。”

　　绿绸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被他这么一安慰，更觉得自己委屈得不得了，抽噎道：“你们都欺负我刚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

　　说完便拿帕子捂着脸彻底失声痛哭，韩知雩束手无策，红绡也没有上前安慰的意思，场面稍显混乱。

　　幸好此时程语恬赶到，女主角到场，孔昭音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意义了，作为背景板默默观看大度女主安抚善妒女配，女配察觉女主身份后将炮火转移到女主身上，一旁风情女配时而插入缓和但作用不大等等狗血争风吃醋场面。

　　“散发着该死的魅力”的男主面对众女争锋，头疼不已，不得不好言宽解安抚，眼看伤势就要复发，这才有效控制住了场面。

　　等到众人想起孔昭音时，她早已看够狗血戏码偷偷溜走了，事后再来送点寻常药材什么的，就说自己取药去了。

　　试炼阶段修士水平更高，单场对决限时加长，因而小半个月后才结束。

　　孔昭音凭着几十世的修炼记忆，以二十人中修为中下游的存在闯入决赛。洗心期的韩知雩、莫许风自然名列其中，鄢清之在剧情被干扰后也顺利进入决赛。

　　程语恬是丹修不擅长战斗，止步试炼。令人意外的是百兽宗大弟子章希仪亦入了决赛，百兽宗弟子本就不擅长攻击打斗，况且他的修为仅有淬骨六重。

　　明日掌门就会开启秘境，孔昭音静坐感受体内积攒的修为，丹田确实一丝元气都挤不下了，她只好暂时放弃修炼的念头，进了玄木空间里练剑。

　　宣白出现时，孔昭音房内唯有昏灯一盏，烛光摇曳在空荡的房间内。他很快注意到床上的玄木法器。

　　他赠她玄木时忘记撤下自己的印记，本可以直接进去找人，但记起二人御剑时发生过的事，他还是选择在外面等着。

　　孔昭音沉迷剑法奥妙中一时忘记时间，子夜时分才从玄木内出来，入眼便是暖光下的宣白。

　　烛光在他侧脸边缘闪烁不定，背光处是深沉阴翳，宣白端坐在桌畔，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本来看到外人闯入而有些许不悦的孔昭音瞬时不那么介怀了，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走过去坐到宣白对面，笑道：

　　“看着一本正经的人，怎么次次闯人闺房？”

　　宣白早就看向了她，听她调侃，灯光下的耳垂迅速泛红，他很好地克制住语气，轻声道：“是有事找你。”

　　“什么事？”

　　“听说你明日要去秘境。”

　　孔昭音眉头不自觉皱起，难不成宣白也要劝她别逞强？

　　宣白心里掂量了再掂量，怕孔昭音觉得自己插手太多，又怕她当真出什么事，最后还是后者占了上风。

　　“秘境中机遇颇多，你能进去是很好的，只是伴随机遇的还有很多风险。”

　　孔昭音的丹凤眼不算狭长，平日看着还算亲切，闻言微微眯起，添了几分凛冽。不过宣白垂了眸，并未察觉她的神情变化。

　　他自顾自道：“虽说你实力不弱，但凡事难料。因而这几日赶制了个小东西，凭此可与我通信。一旦你遇到危险，立即告诉我，我会赶往你身边。”

　　心里那些猜疑统统消散，孔昭音撤下冷肃神情，生出明晃晃的笑意来，故意遗憾道：

　　“辛苦你为我想这么多，可为了保证公平性，入秘境者身上只能带限定的法器与符咒，旁的东西都会被查出来呀。”

　　宣白低头从怀中取出一支木簪，推到她面前：“明日你插在发髻间，不会被发现。”

　　孔昭音拿起那支犹带体温的桃花簪，簪体打磨得十分光滑。他说是他制成的——想不到这人还会木工。

　　“戴上这个，我算不算作弊呀？”孔昭音挑眉不怀好意，“真没想到，你竟是个假正经的？”

　　宣白本想解释，可见她说话时已抬手将木簪插入发间，露出满意的神色，他便放下解释的念头，轻飘飘带了句：“只是通信罢了，不碍事。”

　　知她并不排斥，宣白方安心回去。

　　他还须想办法早些将封印在混沌珠内的修为取出，回到化神境后才能施展破虚之术，才能在她需要时更快赶到。

　　为防万一，他还在十几个乾坤法器中翻出了吃灰已久的三千环——能够开启任意空间之门的法器。

　　孔昭音未能多调侃两句宣白，他就凭空从房内消失，连声道别都未言。她对着空气轻哼了一声，旋即吹灯睡下。

　　次日，元山派掌门亲自现身开启鸣沙秘境。他露面不算频繁，但也不算罕有，奇怪的是，坐镇一方的掌门偏偏长着张毫无记忆点的脸。

　　见到时能认出他是掌门，转头见不到人了就会想不起来他的模样。与长相相匹配的是他的性格，既不威严也不温和，站在高台之上仿若随时吹散的一抔尘埃。

　　这样中庸的人竟然是世间数二数三的强者——第一的位置被宣白占着。

　　孔昭音跟在韩知雩身后，他正从程语恬手中接下大概是丹药一类的东西，身侧站着莫许风——秉承他惯常的风格在“了解”名不见经传的百兽宗弟子章希仪。

　　鄢清之抱剑站在边上，没什么表情地听掌门说着开启秘境前的场面话。

　　两炷香后形式才走完，一轮光晕随之在半空浮现。高台之下围观的众人纷纷凝神屏息，盯着那轮光晕从圆心开始淡化，露出后方黄沙漫天的场景。

　　据说鸣沙秘境传自上古，是盘古开天地时崩离出来的独立空间，秘境源自天地混沌时的核心之壤，灵气充沛，同时危机重重。

　　普通人冒然进入，存活几率只有十之一二。厉害些的修士进去后若不留神，亦可能被困在里头。

　　因此秘境中除却奇珍异宝外，还有不少其他修士留下的法宝秘笈，一脚踩下去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妙缘。

　　掌门挥袖生出一团云气，瞧着虚无缥缈，但可同时承载数十人凌空飞行。

　　云气悄然停在台前空地，要进入秘境的二十人从人群中走出，依次踏上浮云，孔昭音这时才能好好打量自己剩余的“对手”——或者也能称之为“同伴”。

　　六大门派皆有人闯入决赛，红绡绿绸两姐妹仅有姐姐独自入围，其他十余人多半是前世见过或听说过的，真正打过交道的唯有鉴虚宗无真——是段糟糕的记忆。

　　另外还有个小门派的散修，看着胡子拉碴，皮肤粗糙，竟也和这些年轻人同辈，听莫许风说他名为罗阔，丧妻后与原门派决裂，带着修为散尽的师父自立门户，浪迹山川。

　　二十人踏着浮云来到秘境大门前，一旦跨过光圈，就会被随机投放到秘境的某个地点。

　　进决赛的皆为各大宗门的骄子，因而进秘境前除检查身上有无违禁物品外，掌门还会亲自在参赛者身上下一道禁制，一旦遇到生命危险，即可通过禁制逃出秘境。

　　即将进入秘境前，孔昭音抬手轻抚桃花簪身，低声道了句：“走了。”不等对方回话，她再轻点簪头桃花，切断了联系。

　　宣白坐在竹林内空旷而昏暗的竹屋内，聚精会神地试图与手中混沌珠建立感应，可不论他多么努力，关键时刻脑海内总会骤然涌现大片的血腥场景，打断他全神贯注的意念。

　　再一次失败后，他抬起原本覆在混沌珠上的右手，白皙纤长的手上未染尘浊，他却隐约在掌心看到绵绵淌下的血水。

　　心脏跳得又重又快，几乎要带着他的大脑一块儿炸开，那片血红好似要渲染他的所有视线——这时耳边忽然有了别的声音。

　　噪杂的背景音中，少女低沉而不减清澈的声音转瞬即逝，简短的两个字通过耳朵躺入他的心脏，让他的心跳渐渐平稳安宁。

　　“万事记得……有我。”

　　宣白沙哑地回答，但回得太迟了，那人已经关了法器。他垂头笑了声，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