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恶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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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切顺利。
苏哲哲晕头胀脑地填完了所有报表，正打算起身冲杯咖啡，缓解一下疲惫，科长忽然打来内线，说让她即刻到楼上的所长办公室一趟。
她就职的光学研究所，不仅在国内相当有名气，国际上也非常认可，因此所长的地位很高，属于省里开会都要坐前排的主儿。
她不明白自己会因为何事而有幸被召见，抓了一只笔和本，略带忐忑地爬上楼梯，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得到应允后，才恭敬地推开门。
一进屋，首先看到的，是坐在正前方巨大写字台后，被热带阔叶绿植环绕，秃顶在四点钟的夕阳下熠熠发光的单位一把手。
此人姓高，男，五十多岁但似乎还有很久才退休，具有国企领导的一切面部特征和神态，一双圆滑的眼睛里透着老练、世故的微笑，晃动保温杯的动作也是老干部式的。
接着抓住她眼球的，是端坐在一侧真皮沙发上的自家领导，她拿胖乎乎的下巴冲着苏哲哲点了点，然后转脸堆起微笑对高所长介绍说：
“这就是我们科负责固定资产的小苏，业务能力特别好。”
经常打照面肯定眼熟，只不过行政科室在这家机构里存在感较低，科长便顺口走了下流程。
“小苏啊，听说今天你们结账，累坏了吧？快坐快坐。”
所长不愧是老油条，不痛不痒地抛出一句安抚的话，苏哲哲就感激涕零地挪蹭到科长旁边，小心翼翼坐了下来，本子摊开在膝头，一脸认真地望着高所长等待指令。
忽然，她眼角的余光似乎扫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人，姿态优雅地翘着腿，放松地靠坐在他们对面的那组沙发上。
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壶上好的大红袍，升腾着袅袅水汽与香气，他在这片轻盈盘绕的水雾之后安静地坐着，无声无息，无喜无悲。
苏哲哲简直吓了一大跳。她根本就没想到，也根本没有感觉到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他的气息接近于无，但也可能是因为她太紧张，一时没能察觉。
“这位是来自美国密歇根大学的纪暮凡先生，他是一位相当了不起的光学专家，主攻量子力学方向，获过很多国际大奖。”高所长一边拧着保温杯的盖子，一边介绍道。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介绍，陌生男人面前的热蒸汽竟一点点向两边飘散开了，就好像拉开了一道幕布，他的脸一点一点地，如电影里的慢镜头那样，自水雾中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张足以令大多数女人屏住呼吸，内心狂跳的脸。
所有形容男人俊美潇洒，身姿挺拔，气度非凡的词，都可以不必吝啬地甩在他身上，以堆砌出他卓尔不凡的形象。
他皮肤冷白，五官如刻，浑身上下透着一种顶尖精英特有的平静与自信。
他的目光锐利，戴眼镜似乎是为了挡住过于锋芒毕露的双眼，厚密的咖啡色短发为他染上了一层暖色调，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不那么冷了。
光学领域的专家？苏哲哲怀疑自己的耳朵，因为这男人看上去最多三十出头。
“纪先生是个天才，只用五年时间就完成了本硕博课程，并留在密歇根大学执教。”像是看出了她对于年龄的疑惑，高所长悠悠地解释道，圆滑的小眼睛里也闪过一抹发自内心的赞赏。
“您过奖了，高所长。”纪暮凡莞尔一笑，这个笑容让他从冰冷的躯壳中退却出来，显得更加有血有肉了一点，“只是运气好罢了。”
接着他转头看向苏哲哲，嘴角弯起一个礼貌的弧度：“很高兴认识你，苏小姐。”
苏哲哲急忙点头回礼。看这背景和招待的架势，多半是来谈合作的，她可不敢怠慢。
可是合作的话，找她干啥？不应该是科研部门的骨干上来对接吗？”
“小苏啊，纪先生现在正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在H大任教，和我们所也有科研合作，他想租用我们的一些设备，省里面也审批同意了，你和小唐一定做好交接手续。”
小唐是设备科的同事，一个有点神神叨叨的女孩子，特别喜欢神秘学，中国的，希腊的，古埃及的，无不涉猎。
苏哲哲有次找她核对业务，看见她正手忙脚乱地摁灭手机，一张可怕的不明生物的残影，迅速融进黑暗的屏幕里，像是一个闪现的错觉。
苏哲哲眨了眨眼。就这？犯得着特意喊她来一趟吗？
果然，高所长转了转椅子，调整成一个更舒服更彰显老干部身份的坐姿：
“还有，纪先生刚来中国，不太熟悉国资委对固定资产的一些规定，他希望借调一位专业人员过去指导几天，帮助他的团队理解管理规范。正好你是这方面的行家，从下周开始，你就去H大帮帮忙，你的工作我会找人临时接替。”
苏哲哲“嗯”了一声，觉得这一切都有点不真实。不过她也还是愿意从日复一日的无聊日程中跳出来几天，接触新的场景新的刺激，就像鱼跃出水面换气那样。
任务交代完毕，科长以余光示意她这枚小卒可以退场了，接下来就是“大佬”们的时间，她会意地轻轻站起身，像来时一样毕恭毕敬退到门口。
临走时，她好奇地又看了一眼那位美国来的专家，而他也在扭头看着她，一时间四目相对，她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挤出一个尿急似的笑，便急忙掩门闪人了。
直到坐回办公桌，她的心脏还砰砰直跳。
刚才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盯着一块肉，一只猎物，而这种赤#裸又富有侵略性的神情，掩藏在纪暮凡那张冷澈理智的面容之后，更显得不寒而栗。
她有点后悔接下这份工作了。
她摆弄着手机，点开一个小游戏，嘟着嘴玩了一会儿，游戏终了，她又乐观地认为自己可能是想多了，纪暮凡或许就是那种冷面帅哥，再加上眼神过于锋利，看谁都像是老鹰盯小鸡，她一个普普通通混工资的小职员没必要被他针对。
这样一想，她就释怀了，时间一到就迫不及待拎包走人。
门口，她看见了一辆熟悉的白色奥迪a6停在路边。
那是陈平的车。
只见驾驶席的门被弹开，它探出了半个身子，冲她招招手，然后整个人也跳下车。
她怕引起注意，急忙跑过去。
“今天过得怎么样，哲哲？”它搓着手问，有点慌张的样子。
苏哲哲没有回答，一把将它薅进车坐里，自己则来了个“秦王绕柱走”，闪电般地窜进了另一侧的副驾驶，用力带上门。
“快，快走！你不该来接我的，陈平从来不接我。”她用手指头点着方向盘数落道。
它确实忽略了这一点，认错地低下头，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不吭声了。这副样子又让苏哲哲于心不忍了，她气势降了下来，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
“……刚才说得太重了，你来接我我还是很感动的，真的。”她向前伸了伸小腿，从包里掏出一袋旺旺雪饼，“吃吗？可好吃啦。”
它立刻就恢复了精神，快到让苏哲哲怀疑它刚才是不是在故意装委屈。
“你吃吧，哲哲，我开车。”它笑笑，熟稔地发动车子。
“诶，按理说你今天应该加班的啊，每周三陈平都是要忙到七八点的，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那些工作我很早就提前完成了……呃，我也尽力拖沓了，可真的很简单，从他大脑中提取出理论和方法，再加以分析整合，一个早上就全解决了，也不是很理解大家为什么都要拖那么久，是为了绩效吗，哲哲？”
苏哲哲翻了翻眼睛，感到马不停蹄忙了一天的自己也连带着遭到了鄙视。
“不是所有人类都有一颗堪比cpu的大脑，麻烦记住这一点，爱因斯坦。”她撕开包装，咔嚓喀嚓嚼起了雪饼。
车子平稳地开了出去，它的技术比陈平好得多，甚至还来了一小段飘移，别开了一辆意欲抢道的轻卡。
这学习与拓展能力已经不是人类能理解的范畴了，苏哲哲羡慕地叹了口气，心想保不准十几年后满大街都是诚聘外星雇员的广告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陈平的车，停在哪里了吧？”她停下咀嚼，语气认真地问道。
它直视着前方的路况，没有立刻回答。等到苏哲哲侧脸看他时，才逼不得已似的开了口：
“昨天他没有开车回家，哲哲。他把车停在了单位的停车场。”
苏哲哲哼笑了一声：“这不可能，那是他新买的车，嘚瑟的不得了，恨不得在小区门口买豆浆都开车，怎么会停在单位？”
它方向盘上的小手指动了一下，在苏哲哲近乎逼问的眼光下，将车唰地停在一家小型购物综合体外的临时车位上。
“哲哲，陈平昨天提前离开单位了，打车去了一家快捷宾馆。”它低声地说，换回了自己的嗓音。
苏哲哲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胃里猛地一翻滚，令她感到一阵猝不及防的恶心。
“自己一个人？”她听见自己问道，声音冷得陌生。
“不是，和一个女人。”它回答，语气就好像它自己也有责任似的，十分谨慎、低落。
“漂亮吗？身材好吗？”她目光直直地勾在前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问些什么了，只觉得脑袋发热，很想摧毁点什么。
“哲哲，我们回家吧。”它的双手在方向盘上抓紧了。
苏哲哲没有吭声，闷闷地垂下了眼睛，任凭他再度启动车子，汇入晚高峰密集的车流。
恶心。真恶心。她终于是忍不住了，双手捂住脸，低低地抽噎了起来。
无论是为了什么，和陈平结婚，绝对是她这一辈子最糟心最屈辱的决定。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恶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