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雪》容小京

10、10

　　三月初，平城的春天终于开始萌芽。

　　气温回升了一些，不像前一阵那样凛冽。

　　下午只有一节课，午后晴光正好，谢莺时干脆收拾东西去了学艺楼。

　　这是她前不久找到的僻静地方，学艺楼二楼东走廊尽头，一个封闭的弧形露台。

　　这里摆放着几套桌椅，地上还铺着静音地毯，应当是学校特意布置的。

　　但或许是太过偏远，这里基本不会有人过来。
　　正好便宜了她。

　　看了会儿书，谢莺时放好书签，合上书对照翻译软件整理英语笔记。

　　上了几节Tara的“口语课”，她的口语水平虽称不上突飞猛进，应付一些普通交流也足够了。
　　英语课总算轻松了些。

　　旁边的双人沙发上，张羽书呼呼大睡，身上还搭着谢莺时的大衣。

　　她是不久前到的，说好的一起学习，笔记本摊开五分钟不到已自顾躺倒了。

　　楼外的空地上种着一棵高大的老梨花树，花稀稀疏疏地开了几粒，还有大片花苞攒着劲儿等待绽放。
　　隔着道窗，仍能听见花叶间疏疏的风声。

　　谢莺时暂且停笔，入迷地看。

　　天边飘去几片疏淡的云，阳光白得晃眼。
　　早春的寒气明明尚未消褪，却有一种失真的温暖。

　　回过神的时候，闻璟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一边，正在翻阅一本书。

　　谢莺时很快认出那是自己的书，Tara送的书签还夹在里头。
　　那支书签叫银叶子玫瑰，她觉得和这本"Braiding Sweetgrass"很配。

　　“你是来检查读书笔记的吗？”谢莺时杵着下巴问。

　　她是笑着的。
　　明净的日光下，眼睛也亮得惊人。

　　也许足足有三秒钟，闻璟才从一种怔忡的状态里回神。

　　“提醒我了，”他笑了笑，伸出一只手，“交出来吧。”
　　谢莺时找出读书笔记，恭恭敬敬递过去，“您请。”

　　笔记本里的字迹灵动飘逸却又不显得凌乱，花体英文也透着股洒脱劲儿。

　　乍一看，倒不像是个柔软静美的女孩写的。
　　但安在她身上又莫名的和谐。

　　闻璟时常觉得，谢莺时身上有着无数矛盾的特质。
　　纯真与世故、柔和与锋锐、静与动，同时独立存在。

　　明明是在一个简单平静的环境下长大的。

　　闻璟看向谢莺时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审视的意味。

　　谢莺时毫无察觉。
　　她杵着下巴垂眼看着手机，还没褪去婴儿肥的面容显得有些稚嫩。

　　“姜寻说她在食堂，我让她帮我带一份，你们呢？”

　　闻璟的目光重新落在笔记上，“麻烦她帮我也带一份吧。”

　　“还有我！”张羽书双眼紧闭，双手却倔强地举起，“给我也带一份！”

　　姜寻只发回来一条语音：“滚蛋！”

　　最后到底还是来了。
　　清新小资文艺的帆布袋都塞得鼓鼓囊囊。

　　今天是汉堡主题日，一人一个牛肉汉堡、一杯冰可乐就打发了。

　　张羽书刚睡醒，喝完可乐才想起说：“这周六我过生日，请你们去我家吃饭，去不去？”

　　反正是周末，也没什么事，三人都点头。

　　吃完东西，几人收拾收拾回去上晚课。

　　路上碰到陈幼仪一行，两拨人打了个照面，陈幼仪依旧瞪了一眼谢莺时和张羽书，竟也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张羽书紧紧揽着谢莺时的手臂，大为警惕，“憋着坏呢，绝对是！”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她对此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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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上完口语课，谢莺时就约上姜寻和闻璟一起去商场。
　　张羽书过生日，总不能空着手去。

　　路上两个女生开始讨论送什么比较好，列出一大堆待选，最后决定都去看看。

　　闻璟也有些为难，他与张羽书算不上很熟，作为一名异性，送礼物更是要慎之又慎。

　　到了商场，三个人先去咖啡店买了喝的，捧着纸杯开始window shopping，最后进了一家奢侈品店。

　　谢莺时：“……”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自然地进来了。
　　换作以前，她应当会选择去逛平价品牌。

　　逛了好几家都没有特别喜欢的，最后他们还是回到了第一家，准备看看他家的新款。

　　姜寻站在柜台前，对店员说：“请把你们家的春季新款拿出来看看。”
　　店员便取出一系列的耳环、项链、手镯和戒指供她们挑选。

　　“你觉得羽书会喜欢哪个？”姜寻问。

　　虽说是新款，却也不乏经典元素，谢莺时挑了一条彗星元素的项链，“感觉这个很适合她。”

　　说话间她看了一眼标价，默默回想了一下自己卡里的余额，计算自己负担得起的价位。

　　毕竟是给朋友送礼物，谢莺时并不想动用梁知白给的信用卡。

　　“那就这个吧！”姜寻爽快地掏卡。

　　谢莺时也在这家挑了只经典款的手镯，让店员一起包起来。

　　女孩们的礼物搞定，接下来就该帮闻璟出谋划策了。

　　讨论了半天，最后还是闻璟自己定下，买了一只钢笔。

　　搞定了礼物，反正时间还早，姜寻准备去喜欢的独立设计师品牌店里逛逛。
　　那家店就在附近，离商场并不远，走过去也就十分钟。

　　平城的春天十分短暂，四月过后天就慢慢热起来了，所以这会儿店里已经开始上春夏装。

　　店里这会儿没什么人，店长亲自上阵，给姜寻挑衣服。

　　谢莺时倒是没什么想买的。
　　前几天品牌店又送了一批新款上门，凌姨给留了几套春装，她的衣服够穿了。

　　不过姜寻却盯上了一条柑黄色的裙子，拎在手里招她过来，“我是黑皮，穿了肯定不好看，你快试试！”

　　谢莺时放下包，闻璟绅士地接过，给两个女孩看包。

　　她很快换上裙子出来，在穿衣镜前露了个面。

　　姜寻正穿着另一条不规则裁剪的小黑裙拍照，见到她出来，“哇”一声上前。

　　方领收腰的裙子，裙摆微蓬，长度正好卡在小腿最细的地方。
　　简单的款式，却要薄背窄腰的身材穿起来才好看。

　　“好适合你！”姜寻帮忙整理了下领口，退后一步端详道，“差根锁骨链，戴上就更好看了。”

　　谢莺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捂了下领口。
　　“感觉领口有点低，怪怪的。”

　　姜寻笑了起来，说：“怎么会，这样刚合适呀。”

　　闻璟坐在椅子上，越过谢莺时单薄的背，看向镜子里的人。

　　谢莺时的头发只用鲨鱼夹简单地夹在脑后，几绺碎发松松散散的落在颊边，露出纤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皮肤被这柑黄色衬得如玉一般透白，当真纤弱又漂亮。

　　两人在镜中对视。

　　谢莺时眸色明净。
　　周遭的光景似乎一瞬便暗了。

　　姜寻转头问：“明明很合适，对吧？”

　　闻璟如梦初醒，低声说：“嗯，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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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不是整岁也不是成年生日，张羽书的生日宴办得很简单，就只邀请了家里人和朋友。

　　张羽书家里装修华丽，富丽堂皇，宛如宫殿一般。
　　倒还真有股传说中的“暴发户”味道。

　　见谢莺时和姜寻都在打量这屋里的装饰，张羽书自嘲道：“看吧看吧，我家就这暴发户审美。”
　　几人都笑。

　　晚饭就在一楼的大餐厅吃，这会儿还早，佣人们正在上冷盘。

　　将生日礼物交给张羽书，几人便去往地下一层准备去和张父张母打招呼。

　　这栋小楼地下统共有两层，地下一层带有一个下沉庭院，被布置成了娱乐区和酒窖。

　　这会儿台球厅里的人或坐或站，一边闲聊一边看着台球桌前的男人击球。

　　从谢莺时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男人肩背宽厚，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极具爆发力的小臂。

　　张母注意到几个孩子下来，笑着招他们过去。
　　打过招呼，他们也随意找凳子坐下。

　　谢莺时这才发现，球桌前的人居然是梁知白。

　　悬下的顶灯照亮了球桌，周围显得有些昏暗，更显得他人高腿长，气质优越。

　　谢莺时看不懂台球，只知道梁知白这一杆偏了，球没进袋。
　　众人都惋惜地鼓掌。

　　张父拍了拍他的肩，笑说：“好小子，故意让我呢！”

　　梁知白退离那片光瀑，眼底沉着笑意，从容地收杆，“张总知道，我一向好胜。”

　　即便是退让，他的气场依然强势逼人，有一种万丈锋芒泯于无形的沉着。

　　梁知白退到一边。
　　谢莺时乖巧地喊：“小叔叔。”

　　梁知白瞥了她一眼，波澜不惊地嗯了声。

　　张父那边清台，众人的注意力才重新被吸引过去。

　　聊了一阵，管家下来通知菜已经上齐，所有人便说说笑笑上楼吃晚饭。

　　管家安排了座次，谢莺时和姜寻挽着手正要去长桌左侧最末落座，就被梁知白叫住。

　　他拉开自己左手边的椅子，淡声说：“过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谢莺时还是乖乖过去。
　　这种时候，她还是很听话的。

　　众人纷纷笑说：“叔侄俩关系真好啊。”

　　梁知白淡笑了声，拉开自己的椅子落座。

　　谢莺时倒有些讪讪。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并非什么“叔侄”。

　　席间觥筹交错，无论是谈生意还是谈私事，梁知白都应对自如。

　　这边热火朝天，谢莺时却只是默默地吃东西，还有闲心想，张羽书家的厨师手艺不错。

　　不难发现。
　　梁知白像是无声圈出一个领地，将所有好奇打量的目光都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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