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飘们的幸福生活》Nim

5、掌声响起来！

　　汽笛闷哼一声。船锚欢笑。

　　忘川号靠岸了。

　　走道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开门声，还有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咳嗽声、询问声。

　　原满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把自己的唯一随身物品——白色纸袋——前前后后收拾了很多遍，确定没有一片纸掉在外面后，就一直抱着纸袋坐在椅子上，等着一靠岸就可以下船。七天啊！七天都在这闷闷的仓房里，没有书，没有报纸，没有电视，没有任何消遣！她这辈子再也不想坐船了！

　　想想这辈子，觉得有点奇怪。她现在到底算是一辈子过完了，还是一辈子刚开始？

　　她听着门外人潮涌动的声音，看看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裴晴。裴晴还在看《新魂指南》，
　　似乎没有下船的意思？

　　她站起来，没有目的的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又坐下了，打开纸袋没有意义的往里看了一眼，又把纸袋抱好。

　　裴晴的《新魂指南》摊放在双腿上，这一页的标题是：《您在魂世间的新生活》，她用余光瞟了瞟坐立不安的原满。

　　小孩子就是好，对人间都没多少留恋。

　　原满有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了：“呃……裴姐，我们什么时候下船啊？”

　　裴晴慢慢的抬起头，看了她那张藏不住心思的脸，说：“你有没有想过，下了船，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原满愣了。她真没想过。她只想着很闷想快点下船。

　　回去？是说回家吧？

　　下了船，就真的回不了家了啊？

　　画外音说——

　　原满15年零9个月的人生里，还没有遭遇过“再也不能”的情况。早上出门跟爸爸妈妈说再见，晚上就可以跟爸爸妈妈再见。饭吃完了，可以再做。零食吃完了，可以再买。牛奶喝完了，可以再订。公车早上把她带到学校，晚上把她带回家。就算错过了，也可以等到下一辆。

　　所以，她还意识不到，什么叫“再也不能”。

　　或者说，她只是知道自己“死了”，可是，还没有意识到“死了”意味着什么。

　　所以，此刻，她虽然脑子里察觉到似乎是回不了家了，但是，却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件多么悲伤的事情。

　　——画外音说完了。

　　“呃，那我们要一直呆在这里吗？”她像泄了气的皮球，在椅子上瘫坐成一堆。

　　裴晴垂下眼睛，没有回答。如果呆在船上就能回去，这个世上怕不会有人死了吧？可是，她还是不想下船，这船，是她和人间最后的联系了吧……

　　一时间，房间里闷闷的。

　　但是，粗鲁的敲门声很快打破了这沉闷。

　　“2010，快下船！”

　　“呃……”原满不知所措的站起来，想去开门，看看一动不动的裴晴，又不敢动。

　　“快点！全船的人都在码头等着你们呢！”

　　啊？等我们干嘛，真的假的？

　　原满赶紧小跑到窗边，往下一看——

　　吓！可不是么，码头上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全是人——不对，现在应该说全是死人吧？

　　人群最前面举着一条蓝色的横幅，上面写着：魂世间欢迎您的到来——新魂接安局宣，下面竟然还有一排英文：
　　Welcome to Souls’ wonderland!原满的脸不仅变成一个囧。

　　横幅下面，站着七八个穿蓝色套装的人，其中一个人面对人群拿着个高音喇叭，手上拿着一摞纸。原满正想这人是干嘛的，这人就突然回转身对着她的舷窗喊：

　　“原住H省A市中山区怡情小区13栋14号的原满——！身份证号XXXXXXXX的裴晴——！请迅速下船！”

　　听这喊声，原满心头一阵辈，啧，没有身份证的人，死了都受差别待遇。

　　人群里议论纷纷，有人开始冲着船大喊：

　　“快下来撒！又不是只有你们死了！”

　　“就是就是！肚子都饿死了！还没吃午饭呢！”

　　原满干笑着回头，冲着裴晴说：“裴姐啊……下面好多人等我们呢……”

　　还是不为所动。

　　“2010，你们在干什么！”粗鲁的敲门声再次响起，“这船是单行线，不会掉头的！”

　　企图赖在船上以回到人间的，裴晴肯定不是第一个。

　　“呃……”，原满一脸僵笑的裴晴，齿牙咧嘴的。

　　“走吧。”裴晴把《新魂指南》装入纸袋，下了床。

　　于是，原满和裴晴两个年轻而孤单的身影，在万众瞩目下走下长长的悬梯。

　　原满往下看了看，估计能有几千人……

　　“大家欢迎两个女孩终于勇敢的走下了渡魂船！”

　　不知为何，人群前的那人一看到她们俩走出船舱，就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要命地对着喇叭喊。

　　于是“哗哗哗”人海鼓起掌来。

　　原满汗兮兮的对着人海傻笑。她竟然看到有人在抹眼泪。

　　她，做了什么让人感动的事么……？